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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那个女孩

同一时间,弗城还是大雨倾盆,不见有休止。

忆柒二人自离开陵宫便在城东租定三间旅房,此处面朝净湖,本该景色秀丽,大雨中却只剩茫茫。

午后三时,殆梓熙沐浴过后呆愣坐在沙发上,长发轻挽,手捧温水一袭月白睡裙倾泄,她静静凝望着窗外,总感觉心中空堂。

“叩叩。”耳闻敲门声,殆梓熙放下水杯在双手手腕处戴上轻纱护腕。起身正欲开门,又立马收回手,正欲使用灵息查探,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话音:“还以为你被掳走了。”

回首转身,忆柒正翘腿坐在沙发上,偏头望向窗外。

“忆?谢谢你,替我疗伤。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你说。”

她双眸略显警惕,话音困惑:“为什么,明明有蚀离和你在,偏偏派我这个弱者去到‘前线’?”总觉得这背后有奇怪之处。

“很简单,神游走世间时只能保留镜轮煞的实力,而且不能露面,要知道,‘神明’这个字眼对于世人,只是虚幻的存在。至于我…”他将手腕露出:“身患绝症回天乏术,你也看到了,肤色无血如此弱不禁风。”

久久不听少女话音,忆柒微微转头,就见她一脸无语的表情,好像在说:你看我信吗。“算了,你找我有什么事?”索性,殆梓熙不在纠结这个话题。

他继续偏头向窗外,不知从何处取来一件绒毛大衣朝她抛去:“确实有事,先换衣服。”说着就消失不见。

边境黑漠不见边际,两人一袭黑衣,忆柒将一团赤色红焰托于掌中:“先让我看看你的异火。”

殆梓熙依言轻抬右手,茜红眸子中一簇青蓝火苗摇曳多姿,青蓝过渡阶异火,在塔诺大陆也算得上超群。

“怎么样?”

将赤火灵横在少女眼前,忆柒神色如常:“你本源幻灵属木,是否吸收这赤火灵就看你的意愿。”

殆梓熙细细思索,想起先前同君主交战时,蔓植曾突破火墙,虽说她也不知自身幻源为何物,但…“为什么不呢?”赤火灵虽不是稀世之宝,却也异常难寻,何况这以人形存在的最强大赤火灵“君主”!好物难寻!

她的回答似乎让忆柒很满意,扫眼少女不明笑意,他再度将她带去另一个地方。

足尖踏及地面,脆弱冰渣被碾碎,白茫茫寒雾笼罩整片冰湖。隐隐见湖中心一小洲奇树,雾凇如冰晶长链垂坠,绝美如画卷。

两人身处冰洁雾凇下,望雾息茫茫。

“在这里吸收赤火灵比较安全,开始吧。还有下一件事等着你去做。”

洛萤同流水来到一处海边,带有海盐气息的夏风拂面而来。正是午时,她迎着海风缓缓步入大海,周身形起气屏沿地表一路通向海底。

海底压抑,突然闪亮小小游光,那是黑暗深海中只靠自身发亮的水生灵物。洛萤气概神圣,生灵朝拜灵光现,一道灵幻奇路显现——

殆梓熙小心翼翼接过赤火灵,同行者便将她身着的绒袍揭下,寒息刺骨,不由得让人身形一怔。分神瞬间,她没来得及注意到有缕紫芒束裹火灵蛮横融入体内。

灼烧感刺痛神经,“呃…!”赤火灵如小蛇在体内逃窜,似乎不愿被她吸收。一面火灵灼烧,一面寒气沁骨!忆柒自是有料到这般情况,在一开始便悄然将少女大部分痛感转给自己。

好大一会儿过去,赤火灵才被完全吸收。殆梓熙只觉得全身温暖,微睁双眼,就见同行人背对她孤身站立小洲岸沿,寒意袭来,这才回想起身处寒境中,立即以幻能护体。

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男子转身言语轻微:“感觉怎么样。”小舟不大,殆梓熙身处中心位置,距离忆柒也就十步左右距离,他身后净白,周身寒雾寥寥似要将之吞噬。

不知为何,这般景象让殆梓熙略微感伤,佯装自若向前人走去主动握紧他手,眼角弯弯如皎月:“感觉不错,这便动身去黑漠测试融合后异火的威力吧。”不等忆柒回答,少女便带他离去。

尽管黑漠不安全,总比那寒冷压抑的白雾之境好多了。

殆梓熙不迟疑,立即运起幻能挥手向沙丘下方施展异火!却在下一瞬睫毛微颤显露疑惑,同样,忆柒也微微眯眼,她轻启双唇:“青火?”

焰火幽幽,青暗微微发黑。

紫眸映出那异样的火焰,忆柒将目光移转到身侧殆梓熙身上,嘴角微扬:“小熙,你该会被载入史册吧?新型异火,名称由你来定。”

殆梓熙满脸不可思议地望向那同她幻灵青绿诡暗的焰火:“绿火。”

忆柒扶额,什么鬼名字:“你这样,估计以后它形成的火灵会气死。”

“额…那就叫、……等等,先看看我这异火有没有其它特别之处吧。”说着便看向忆柒,就见他微微侧头避让视线,五指收拢呈半握拳状靠在嘴边,不过殆梓熙还是看到了他微红的脸,那是在…憋笑!

“不会取名就直说,还转移话题。”殆梓熙瞪大双眼,也是没想到他会做出这般行为:“哎你…”话未说完,巨大黑影突然在身前出现,噬人沙虫!

幸亏反应迅捷,突袭虫兽没能伤及二人。扬沙漫天,遮掩视线,虫兽的突袭使得两人暂时分开!

殆梓熙来不及搜寻忆柒身影便与虫兽打作一团,此时已能灵活使用幻能,且这些虫兽低等,只会以口器和庞大身体袭击,因此十几个来回她便将这几只虫兽斩杀!

悬浮半空俯视向下,别样想法浮现在她脑中:正好以虫兽尸体,测试异火威力。

“好好观察,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不知何时忆柒已出现在殆梓熙身旁,神色自若。

第二波虫兽袭来,张开绞肉机般的巨口冲出沙海!

“你不说自己弱不禁风吗?”殆梓熙笑着打趣,面上不见丝毫慌张的神情,忆柒说到做到,至少她这样认为。紫眸恶芒显,一股十分可怕的气息自忆柒身上传开,虫兽不敢上前,畏畏缩缩退回黑漠。

“至少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够做到。”

“嘁……”不再与他拌嘴,殆梓熙催动焰苗燃现虫兽残躯。

此处活物难寻,空气夹杂干燥灼息被吸入都感觉体内不适,更别说会有地下暗流了,虫兽占据这片无垠之地,不见有绿植存活。

然而青暗焰火焚尸而起时,诡化暗藤也随之出现,吮吸血与肉生长,扎根脊骨,炽热焰火与之同生!瞬时,虫兽残骸就被诡蔓覆盖,无瑕之花皎洁如月盛放!

“有意思。”忆柒略加思索,很快猜到为何会有这般情况发生。

“我的本源,与异火同生?这算是什么。”

“你比我更清楚,它有极强毒性。”他微微瞥一眼身侧之人,要不是以那种形态存在时看到这小丫头用毒迷幻‘暴怒’,恐怕他也被这副茫然无知的样子骗了。

殆梓熙神色坦然,语调自若:“我不清楚,只是感觉告诉我,它有毒性。我甚至不知道这东西的名字。”

从幻塔诺了解到的信息,以及忆柒那里接受的知识中都没有关于此物的记载,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蔓植色泽会随她幻能增强而变暗,就像毒素积累一般。

突然,她意识到忆柒话语的奇怪。扭头侧望,却见他紫眸光深邃,一道强烈气息以两人为中心如浪涛卷沙向外,其势之强悍,少女不由得身形一颤。

“这又是要做什么?”

“以异火之能,令绿洲一现。”话语时,他手臂轻抬,对着远方横划微勾食指。

伴随尖锐咆哮和扬洒黑沙,几只体型异常庞大的虫兽被无形力量从地下深处整个拖出,如浮岛悬在半空,遮挡光线。

忆柒双手自然地背在身后,任风沙吹扬暗黑长袍:“火。”

“……”殆梓熙不再琢磨那句话语中的古怪,赤眸凝视掌心,一簇青暗异火幽幽,她将异火挥向半空中挣扎的漆黑庞然大物。焰火跳动肆虐侵蚀,虫兽咆哮着更加剧烈挣扎!

突然,挣扎最为强烈的虫兽体表被青暗蔓植冲破,黑红暗血流浸而出,那火焰却如鬼魅追逐血肉而去!不大一会儿,半空中便出现一座小小空中花园!

残躯被噬尽,那青暗诡焰才同盛放皎皎洁蕊的蔓植消失。半空中无一物存在。

殆梓熙面露惊奇,直直盯着空中花园消失的方向轻语:“归元,就叫归元之焰吧。”

“归元?”忆柒面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常,半带轻笑道:“倒是会取名。”

洁净天蓝眸子流露微微柔光,金发圣洁,如此神圣不可侵犯之人,在这世上恐怕也只有神者弦·蚀离了。

回到弗城未寻得殆梓熙和忆柒身影,他便询问神侍又寻找片刻,这才寻到这间外表看起来老久的旅舍。

“房间都有结界限制,想必是出去了,如此……我先去其他地区探查剩余折骨的信息为好。”这般想着,蚀离留下特定传音纸鹤动身离去。

娉都,如其名瑰丽绮美,被评为异塔诺境内美若幻塔诺的十大都市第四位。

正是日落时分,橙粉霞光洒落古色古香建筑之顶,洒入朵朵繁花间,为这个诗画般的都市笼罩粉紫柔美烟波。

经历千千年岁月的都市如沉鱼落雁美人,此处也是数千万年前蚀离降世之地,他的故居,途经此地,特来探视。

都市人皆衣着华丽得体,骑乘各自灵驹来往,繁华不止。娉都繁荣人兴旺,并不因处于异塔诺而乌烟瘴气。

他以幻能遮掩容貌静立桃花树下,望行人走走又停停。繁荣富裕是此地给外人的第一感受,但在他看来此处已变得喧闹平俗,纵使花天锦地琼楼玉宇。

“这真的是世人所向往的生活吗?”

再次环顾四周,蚀离长叹一声准备离去,忽的,他又转头,金色发尾微扬,将目光定在对面华楼下。

“那是……”

两棵被定格花期的古桃淡粉花瓣似雪绒翩飞,落花满地,华楼精雕大门内时不时走出几位客宾,瞥一眼树根台阶处嫌弃地收回目光,碾踏残花踏上灵驹车厢离去。

蚀离凝望台阶,观摩良久后隐去身形瞬移上前,站在那蹲坐台阶的人儿面前。

在他身前阶梯蹲坐的少女十五六岁模样,淡紫色长卷发被分成两股分拨在脑后,团成两个蔷薇状的发丸,粗线发带如蝴蝶点缀。脸蛋白皙娇小带些婴儿肥,粉紫明眸如烟霞入梦。大眼圆圆脸,十分可爱。

少女身着廉价衣物,目光始终朝向沉蓝的东部天空。静静地不知在思考什么,像等待大人接回家的小孩子一样环抱膝盖蹲坐,身上落了花瓣她也不管,有人来去也不看,就这般安安静静坐着。

蚀离眸光微明,屈膝半蹲下来,现了身形容貌话音温和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迷路了吗?”对她解除了隐身状态。

“呀——!”

身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女孩惊呼一声就要往后仰去,亏得蚀离以幻能将她托住,才没能撞上石阶。

“你你你、你是?!”女孩惊恐起身,她的个子十分瘦小,只有一米五左右,只有脸蛋圆圆的,四肢皆是皮包骨,与蚀离站在一起更显娇小。

眩晕感和歉语传来:“抱歉,吓着你了,我并无恶意。”被扶着缓了好一会,她才清醒过来,警惕盯着眼前人。突然,她眸光一惊语气激动:“…是、神明?”微微张大的唇久久未合上,好像十分惊奇。

“嘘——”蚀离温柔一笑,示意她不要声张,后者立即捂上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中好似有星星闪亮。

蚀离眸光温柔,浅笑安然:“你叫什么名字,这么晚还不回家吗?”女孩竭力压制内心激动:“呦、呦呦怡,我…我已经回不去了。”说到后半句,她的语气骤然低落,面朝地面神色哀伤。

路人见这女孩一个人自言自语神神叨叨,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

蚀离望向方才女孩遥望的方向,那是东方,娉都往东有几个小城市,不至于回不去,几十公里外就是世界第二大洋,际浩海:“你的家,是在大洋彼岸?”

他温柔朝她微笑,女孩轻轻点头:“……是的。”

“不介意的话,与我们同行吧。”蚀离诚恳邀请。

“您是说,会去到彼岸?”她突然抬头,眸中欣喜难以掩藏,此刻眼中全是他:“真的可以吗?!”

花碎揉霞光倾落,同蚀离的笑容一般圣洁:“是真的哦。”

呦呦怡开心得热泪盈眶,一面道谢一面忍不住捂着双眸,极力拦截落泪。

至于呦呦怡为何知晓来人是神者,她平日刻苦读书,翻阅过不少书籍,且始终相信世上仍有神明存在,正巧查阅到娉都曾是神话故事中,神明的故居,日日盼望有神明存在能将流落他乡的自己送回大洋彼岸的家……

她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一定是您听见了我的愿望吧……我就知道,一定有神明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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