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庆听说女儿醒了的时候,还以为是赵新华开的蹩脚玩笑。
拜托,他那个女儿可是一路滚了近三十多米,人找到的时候早昏死过去,现在几乎就是个活死人,有呼吸就不错了!还醒得过来?
孟德庆对女儿没什么感情。
他第一任妻子黄杏儿当年难产,孩子刚冒了个头就大出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玩命生下来,却是个不带把的没用东西。
可惜啊可惜。
不过,黄杏儿虽然身体不好、瘦弱多病,但她长了一张如春水般娇柔的脸,生下的女儿也随她。他的老母亲见孩子漂亮,等娃娃立住以后,就取了个名叫西施,四大美女嘛,听着就响亮。
响亮才能传得远。
传远了,他以后嫁女儿才能要个高价钱,最好啊能把小儿子和他当年的媳妇本都赚回来。
想到这里,孟德庆都心疼当年给黄杏儿一勺一勺喂的牛奶钱。早知道她这么不顶事,他何苦花那个钱,后面娶杨红萍时还能有点额外积蓄。
然而,天公不遂人愿。
就当他在和媒人盘算哪家愿意给高聘礼时,桥东大队程家的小儿子就把西施给拐跑了!
说是自由恋爱,情投意合。
孟德庆却很不满意。
程家条件算不上好。
程家老两口都早早去世了,就剩下两个儿子。
大儿子程鹰挺有出息,三年前选上征兵,在部队里表现不错,听说前段日子立了功,已经当上了排长。
小儿子程隼与大哥差了三岁,留在老家大队,干活得劲,长得俊俏,讨小姑娘喜欢,是个媒婆争着替他张罗的小伙。
看起来是门不错的亲事,可程家又实在是给不起孟德庆想要的价格。
是好人有什么用?
连个金戒指都掏不出来。
纠结一番,孟德庆最终还是同意了。
反正程隼有个当兵的哥哥,公社怎么着也亏待不了他们家。既然如此,程隼得了好处,又没有父母,未来还不得孝敬着他?
抱着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孟德庆给程家小子的聘礼打了个折,只要了十五块钱和一个程家两口子留下的银镯。
结果两人刚要结婚,人出事了!
孟德庆那叫一个后悔啊,早知道西施跟她妈一样是个倒霉赔钱货,那就应该咬死程家的聘礼,做他个一锤子买卖啊!他这么多年的粮食钱全砸里面了!
好在程隼当晚就把她接走了。
孟德庆心里偷着乐。对他而言,把西施弄走,也是卸了包袱,找人火化还得收他个烟钱呢!这下眼不见心不烦。
他找人打听过,孟西施虽然还吊着一口气,但咽气就是早晚的事。他掂量了一下,得趁着现在她还有呼吸,赶紧把聘礼给补齐,免得以后程家和他们切割,那就失算了!
毕竟人也是真的“娶”走了嘛~
补了钱,他这笔生意才不亏。
孟德庆当然知道乡亲们私下鄙夷他的行为,但他不在乎,还靠着整天哭哭啼啼,在杨林大队当上了保管员,给队里看管锄头、犁耙等生产工具。官不大,但大小是个干部。
如今,女儿醒了。
这事儿就更加名正言顺!
想到这些,孟德庆嘴角的笑都差点憋不住。真是连老天爷都在溺爱他,什么好事都轮到他面前了呀!到时候要拿这笔钱去做什么好呢?要不去城里买两条好烟?再打两斤好酒……
夜色渐渐深了。
桥东大队却依旧热闹。
程隼跟座大山似的把她护在身后,孟西施的眼神却始终锁定在中央。
她大致已经从周围人的讨论声中搞懂了现状。
她爹是瀑布下另一个大队的,在她出事后就不管不顾,最近靠着她的倒霉事卖惨升了职,还经常私下来骚扰程隼,想趁着她咽气前最后敲诈一笔。
孟西施见多了这种人。
别说是咽气前,恐怕她死了,孟德庆都还想着要来收一笔赔偿费呢!
院子中央,孟德庆还在哭,声音都有些沙哑了:“我就说不让你嫁吧!你看看,差点命都没了,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老天在惩罚你啊!我都是为你好!”
孟西施冷哼一声。
什么为她好?
打着女儿的旗号罢了,真出事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
孟德庆嚎完嗓子,眼里闪过精光,终于切入正题:“……咱们还是进屋谈吧!外面风大,你又刚醒,我看着心疼~”
孟西施还没来得及呕吐,外面看戏的乡亲们已经吵起来了:
“不行啊,程隼你拉着你媳妇赶紧回屋,别听他瞎bb!”
“小孟你清醒一点,你爹他是想榨-干你们小两口啊,别听!”
“算了,她是那杨林大队出了名的软骨头,否则能让她那后妈和弟弟欺负这么久?她自己就立不起来啊!”
孟西施听得真切,没想到除了面前的渣爹,她还有个后妈和弟弟?
这都什么狗血剧本!
怪不得能三番五次找上门来,难道原主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让人踩着骨头作践的?
孟德庆还在狡辩:“你们说的都是什么话!这我亲闺女啊,我是那种人吗?”
一张鞋垫飞过来,打在他头上。
紧接着,还有树枝、小石子、碎土渣子和吃过的红薯皮。
孟德庆气得牙痒痒:“你们都给我等着!敢殴打干部!”
又飞来几颗小石头。
没想到乡亲们战斗能力这么强,这哪里是民风淳朴,简直是彪悍至极。
现场骂成一团。
鸡窝里的母鸡都被吓得乱窜。
“确实外面风大,先进去吧。”
程隼见事态严重,先替她答应了。
孟西施刚要急,就听见丈夫不容置喙的声音贴在耳边:“……你信我,外面人多口杂,不好动手。”
这下,孟西施看他的眼里多了几分欣赏,小伙子可以嘛,很上道啊~
她倒是想冲上去把孟德庆抹脖子了,但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用暴力解决,否则本来占理的事也变得亏欠了。
进了屋,门外还在闹。
乡亲们压根没有散场的意思,张口闭口就是“程隼你糊涂啊”,或者“真是娶了个祸害”,嘴上温柔点的则是“那女娃也不容易”、“不能愚孝啊”,总之就是心疼程隼、厌恶孟德庆,顺带嫌弃孟西施。
最后还是跟着孟德庆赶过来的杨林大队老书记站出来,说让大家先静静。
“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乡亲们确实也没了还嘴的话,就和他他一起在门口守着,有什么事,大家还能站出来主持公道。
屋内。
孟德庆一进门就露出獠牙。
他望炕上一坐,叉着腿,边抖边说:“要我说聘礼还是得补齐,你看你出事的时候还没出嫁,就还是我们家的人。而且就是聘礼没给够,才出事遭天谴嘛!老祖宗们传下来的规矩不得不遵啊!”
程隼直接回绝:“没钱。”
孟德庆也不急,打量了一圈屋内,最终皱起眉:“……是穷了点,要不这样,女婿算是半个儿,我就退点步……你给我打个欠条,后面慢慢还吧。”
“不可能”,程隼继续否认,还顺手拿走孟西施视线瞄准的碗,掂了掂重量,回头问,“没事的话就回去了吧,以后也别来了。”
孟德庆立马就不乐意了。
他站起来,却矮了程隼一整截。
“不就是让你补个聘礼吗?你找你哥要啊!要不是我当初心软,你觉得你娶得到西施?也不照照镜子,那山里的猿人洞都比你家里阔绰!”
孟德庆骂着骂着就来了劲。
反正他声音不大,外面也听不清。
他越说越过分,甚至还开始数落程隼早逝的父母和外出当兵的哥哥。
孟德庆的逻辑很简单,西施是个没骨头任他拿捏的,从前在家就不敢还嘴,不可能嫁了人就支棱了,等会他骂两句,还会乖乖他一起劝老公写欠条。
“没钱娶什么媳妇……”
“你家就是晦气!”
“大小我现在是个干部,你态度放尊重点,赶我走是什么意思?”
程隼始终一声不吭。
纵容他继续输出。
可孟西施忍不了了,好不容易换到田园牧歌的生活,她可不想被这种家庭连累,就算今天能混过去,她日后也得做切割才能安宁。
回到眼前,对付无赖,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孟西施突然就脱离程隼的保护圈,转身冲出房门,跑到院子里。
孟德庆:……她干嘛?
程隼:不知道啊。
乡亲们:嘿嘿里面看不到!现在又出来了~正合我意!
孟西施跑到中央,身子一软,沉在地上,哗啦啦就开始哭,嚎得比刚才的孟德庆还要大声,声音又尖又惨。
“老天爷啊!西施命苦啊!”
所有人都愣住了。
屋内两个男人也跟了出来。
孟德庆很懵,他家女儿什么时候这么外放了?滚下来脑子砸坏了?
孟西施哭得梨花带雨,美人落泪的视觉效果要好过秃头无赖千百倍,乡亲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开始铺垫:“隼哥为了给我治病,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一分钱都挤不出来了啊……”
图穷匕见。
谁说只有反派才能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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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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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民风淳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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