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曼心里好焦急,左等右等不见白梅瑛回来。她觉得兜里发烫,这东西对她来说不是好东西。
她思前想后,决定不能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万一鲁伟真的跟伊大富在背地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在这儿无疑是个活靶子。
鲁伟亲眼见她大半夜出来,只要跟伊大富核对就知道她是偷跑出来。
他们找不到东西,又在池塘附近遇到她,她慌慌张张地往白主任家这里来,是谁都会首先觉得她有问题。
此地不宜久留。
伊曼脑子里闪过这样的话。
刚刚她还努力回忆书中有没有关于这个场景的书写,遗憾的是,根本没有关于这件事,甚至伊大富也只是在书里是片面的奸懒馋滑的角色,谁能知道背地里他会做这种危险举动。
密码信上都是“乱码”,又多又厚,伊曼不能抄写下来把东西放回到原地。只能把东西带走交给相关的政府机构,看看能不能破译其中的秘密。
伊曼关掉手电筒,很不好意思地把手电筒揣到兜里。她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事有轻重缓急,耽误一秒,说不定她自己的危险就多一分。
伊曼振作精神,从白梅瑛家翻墙出去,大门依旧落锁,就跟她还在一般。
要不是每天从自家往王笈铃家里翻墙,她也练不好这么轻快的翻墙技术。
她前脚刚落地,后脚听到有人走路的动静。
她忙蹲下来,紧紧贴在墙壁上掩藏自己的身影。深夜的村庄一片宁静,甚至能听到住在前远的好汉霸道的鼾声。
冬季里,没有蛐蛐声、没有蛙声,寂静到让人害怕。
脚步声渐渐小了,伊曼屏住呼吸,微微侧头。
在院墙的那端,有个人一闪而过。脚步声很快消失。
可伊曼没敢动。
因为借着月光,她清楚的看到掩藏在墙后面的人,落在地面上的影子。
那人没有走,那人在另一端那边等着她自投罗网。
伊曼从小到大没遇到这样可怕的事情,她呼吸变得短促,手心出了一层汗。
不知道她在这里待了多久,时间仿佛静止。
一阵风刮过,把凝神的伊曼吹的哆嗦了一下。
更远的地方传来白梅瑛快步回家的哒哒声。
躲在墙那端的人听到动静,从墙上一跃而过进到房子里。就在翻阅墙壁的瞬间,伊曼清清楚楚的看到他不是别人,正是鲁伟。
鲁伟还以为伊曼在里面,为了不打草惊蛇于是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他想等着伊曼在里面耐不住自己跑出来,他直接把人弄走。要不然屋子里传出什么动静,前后院的人听到都会跑过来。
他等了一会儿,发现屋子里没别的动静就有些着急。又听到白梅瑛回来的脚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冲了进去。
伊曼想要去找白梅瑛,结果她刚站直身体,发现过来的人不是白梅瑛,而是新嫁过来的一个外地媳妇。
伊曼跟她没说过话,不知道对方的路数。要是好人倒是还行,但大半夜出现在这里的能是什么好人?
伊曼迅速往反方向跑过去。
鲁伟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伊曼,随即出门遇见那位新媳妇。
“那边有动静!”女子尖细的调调说。
寒风刮过伊曼的脸,她看不清楚脚下的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大路跑去。
南关岭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伊曼听到后面有人追逐的脚步,从一个人的脚步声变成两个人的脚步声。
她从村子北头经过顾家祖宅,要是聂阿姨还在家就好了。
伊曼从顾家祖宅经过,再往前就是小树林,小树林的后面就是大坝。从大坝的水泥管道走过去,如果不被抓到,在天亮之前她能够逃离南关岭。
然而她跑过顾家祖宅后,忽然停住脚步。冥冥之中有个感觉让她停住脚步。
她双手拄着膝盖不住的喘气,后面追着她的脚步越来越近,刻不容缓之际,伊曼弯着腰往边上看去,发现顾家祖宅的围墙下面有个狗洞。
不管是人钻的还是狗钻的,能让她躲藏的就是好地方。
伊曼费劲地扒开上面干枯的藤蔓,趴在地上就往里面爬。
她前脚刚进到里面,后脚就听到追逐她的人到了这里。
“人呢?我刚刚还看到她的人影在这里。”鲁伟再也不是平平无奇的面孔,他在黑暗中的脸孔狰狞凶恶,他巡视着附近每一个角落,又侧过头想要听远处的脚步声。
嫁过来的新媳妇在他后面追过来,她忿忿地说:“让你早点去,你非要在外面守着,这下可好,人走了我看你怎么跟老大交代。”
新媳妇平时说话的口音是陕西腔调,慢吞吞的尾音拉的长长的。今晚上她太着急了,说出话的腔调很奇怪,字吐出的飞快。
鲁伟打开手电筒开始搜索,两个人先在附近走了一圈。新媳妇指着顾家祖宅说:“会不会藏到这里去了?”
顾家四面高墙,跟白梅瑛家里截然不同。因为常年没人在这里格外在乎安全问题,高墙至少有两米三,可不是一个小姑娘能随随便便翻进去的。
“他妈的,等老子找到她,一定要剁成肉泥!真会给老子找麻烦,伊大富这个废物!”
鲁伟找了半天,没发现一墙之隔后面,缩成一团紧紧捂住嘴巴的伊曼。
她害怕的哆嗦,害怕自己发出声音,干脆捂住嘴巴。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回头的问题,这是还有没有命的问题。
伊大富啊伊大富,你到底跟什么样的人来往!
伊曼顾不上地面涌上来的寒意,贴在墙面上听着后面的动静。
有了鲁伟藏在墙后面一动不动的经验,伊曼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就怕鲁伟故技重施。
她就躲在墙后面,看着东边日暮发白,新生的太阳缓缓地从天际边露出一道金色弧线。
前面住着的人家养的公鸡一声接着一声的打鸣,在它之后,半个村子有鸡的人家都有打鸣的声音。
鸣叫的声音此起彼伏,大有一种非要把人从被窝里叫唤出来的决心。
伊曼还是不敢动,经过一夜的手脚已经麻木,她小心地挪了挪脚腕,然后缓缓地坐在地上。
发麻的脚底宛如针刺,伊曼捏了捏棉鞋的鞋背。奈何鞋背太厚实,并没有太大的改观。
现在还能这么办,忍着吧。
伊曼靠着墙,经过一夜,她已经平静不少。
外面有人家打开屋子的门,勤快的孩子抢先出去,希望能在山上挖点草根回来剁碎了喂家禽。
这些平日里看惯的景象让伊曼觉得陌生,她无法返回头去找白梅瑛,也不知道村干部里有谁可以相信。
聂阿姨说过她当过兵,跟白梅瑛一样是可信的身份。可现在伊曼找不到她。
伊曼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南关岭,找公安同志将密码信上缴。
她前思后想后,下定主意,忍住肚子的饥饿和身体的不适,正要从狗洞里钻出去,忽然墙那边传来一个声音:“鲁知青,这么早出来运动啊!我家早上烀了地瓜,给你拿俩啊?”
伊曼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半响听到墙边有个声音边走边说:“不了不了,今天我值日,得回去熬高粱米。”
鲁伟低沉的声音一出来,伊曼差点坐在地上。
这个人找不到她,居然在墙那边藏匿一晚上,要不是天亮,路过村民见到他问了一句,伊曼还真被他逮到了。
新媳妇早就回去生火做饭去了,鲁伟被人一打扰,看着外面逐渐多起来的人,绕过高墙前后张望了一遍,不甘心的往回走。
伊曼轻车熟路地跑到大门口,从门缝里看到鲁伟离开的背影。她转头往狗洞跑去,冲出狗洞,就往大坝那边去。
路上遇上三三两两的人,见到伊曼往那边跑,看了眼,其中就有大队会计。
他看到伊曼跑了,喊了一嗓子,伊曼没有理会他。大队会计加快脚步往大队部去。
到大队部,大队会计等到过来上班的刘书记开口就说:“主任,资本家的闺女跑了!”
刘书记还在为伊金和伊秋月的事头疼,脱口而出:“跑不了,早晚被抓回来!”
大队会计说:“我说的是那个小的!刚刚遇到她往大坝那边去了!”
刘书记对伊曼印象很好,不认为伊曼会有逃跑的嫌疑,皱着眉头说:“她思想觉悟是她们家最高的,她爸妈跑她都不会跑。我看又是伊大富闹妖,不知道在家里作什么把孩子吓跑了。我现在就去问问他。”
大队会计急的不行说:“那叫几个人先到大坝那边抓人啊。要是晚了,后果谁能负责啊。”
一家五口人到南关岭改造,不到一年跑了三个,怎么交代啊。
刘书记想了想说:“行吧,让白主任找人去,她跟伊同志关系好,让她找到伊同志劝一劝。我相信伊同志只是一时情绪问题,不会跑的。”
大队会计叹口气:“行吧,你说啥就是啥。那咱们先到伊大富那边问问情况。”
他听说伊大富要联系隔壁村的老鳏夫,其实这事已经在村里传开了。都说老鳏夫马上要到南关岭娶媳妇。他能娶的还能是谁?
包办婚姻不是这样包办的啊,完全违背了妇女意志。
刘书记手里掐着一根烟,把办公室的门打开,找到火柴点上烟,把门掩着退出来。大家看到半掩的门就知道他上班了,有什么事直接进去等着就行。
南关岭看着不大,其实乱七八糟的杂事还不少。
刘书记让大队会计去通知白梅瑛,自己先把广播室的钥匙找出来挂到门上,等过来上班的干事直接拿钥匙开门就行。
“白主任,白主任,不好了!”大队会计找到白梅瑛,张嘴第一句话就是:“资本家的闺女跑了!”
白梅瑛后半夜找不到伊曼,真当她出事了。听到这话,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大队会计说:“我亲眼见着她往大坝那边跑去了,你赶紧找人去抓吧。”
白梅瑛不觉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伊曼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伊曼跟鲁伟有大问题。
哪怕他们不说,白梅瑛也能察觉到是鲁伟在找伊曼。为什么找她,应该就是伊曼离开的主要原因。
她第一时间找到自己,那就是她本来不想离开南关岭。后来不得以离开,那就是觉得南关岭不安全。她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才离开的。现如今,白梅瑛能做的就是等。
相信伊曼很快会回来给她一个答案。
白梅瑛到底是当过革命军人,眼界比大队会计要高,她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人。”
大队会计不知白梅瑛心里所想,只当这事交代出去了。
白梅瑛见他火急火燎地去找刘书记,问:“你们要做什么去?”
不等大队会计说话,刘书记从广播室那边过来说:“去找伊大富。”
白梅瑛想了想说:“那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是白主任啊,你不是说你要去找伊曼么,你怎么跟我们一起去啊。”大队会计都要急的不行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白梅瑛说:“去完再去找也不迟,姑娘家有时候难免会有小性子,你们找她爸,我就去找她妈问问。”
大队会计管不了,跟刘书记和白梅瑛大清早,伴着广播里的京剧样板戏,咿咿呀呀地来到了伊曼家里。
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
伊大富不知道抽什么疯,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扔到院子里,院子里东一个盆西一个碗,衣服裤子被子全在外面地上摊放着,被清晨阳光化了的细雪,浸湿了衣服也不管。
他们到来的时候,伊大富正在拿着铁锹准备出门,见到他们怔愣了一下,表情难看的要命。
郝春丽在墙角蹲着,吓得都要昏厥过去,她知道伊大富脾气不好,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么暴躁。
刘书记皱着眉头说:“你这是要做什么去?都几点了,你看看你家里成了什么样子。”
白梅瑛看到坐在墙角呜呜哭的郝春丽,叹口气走过去说:“咱们进屋,你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怎么了。”
郝春丽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本来还很高兴伊大富跟她说,隔壁村的老鳏夫答应五百块钱把人送过去。想着今天伊曼就要离开她的家,还能有一笔进账,心里盘算着怎么花呢,谁知道大半夜伊大富撒尿回来忽然发疯,把家里东西翻了又翻,嘴里叨咕着:“糟了糟了,这下糟了!阴沟里翻船了。”
郝春丽能猜到伊大富闲的没事在外面游荡估计不敢什么好事。她最多想着伊大富是出去偷鸡摸狗卖了钱,有时候会给她买点花布鞋面还有给他自己买点烟丝火柴回来。
偷鸡摸狗犯不了大罪,他们家成分高,批都批过了,死猪不怕开水烫,最多再挨个批,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安心享受这些。
这次她也只当做偷鸡摸狗的事被人举报,东窗事发。她下意识地替伊大富遮掩说:“没什么,就是家里有虱子,把东西翻出来吹吹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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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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