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一年的秋天，是暗色的。
升了高二后，陈笑棉分了科，她选了文，辛纤兰表示尊重她的意愿。
国庆刚刚结束，陈笑棉才回到学校没几天，天便开始下起了雨，气温也开始下降。
“陈笑棉来一下办公室。”班主任踩着高跟鞋把陈笑棉叫了出来。
“杨老师，有什么事吗？”陈笑棉轻声问道。
“有人找。”杨桦打开办公室门，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在，只有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
“政委伯伯。”陈笑棉惊讶地喊道，“您怎么来了?”
“棉棉。”唐绪转过身看着陈笑棉，不知如何开口。
陈笑棉察觉了唐绪的异样，心里咯噔了一下。
“伯伯。”陈笑棉轻声地喊了一声，眼里充满了探究。
唐绪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身形，“棉棉，陈少先同志和奚芮同志、牺牲了。”
陈笑棉闻言傻楞在原地，眼眶中的泪珠如同断了弦的珍珠涌了出来，“伯伯，您骗我的对吧？”陈笑棉的声音已经嘶哑了，“今天不是愚人节，您别跟我开玩笑啊！”
唐绪心疼不已，本来应该程硕远来的，他拒绝了，想要亲自来说，毕竟陈笑棉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陈笑棉崩溃地蹲在地上，心痛的厉害。
唐绪将陈笑棉扶起来，抱在怀里，“棉棉，伯伯给你请了假，带你去看他们。”
陈笑棉抹掉眼泪，揉了揉脸颊，“好。”
唐绪打开门，杨桦向他点头示意。
“麻烦您了。”唐绪对杨桦说道。“我带她回家一趟。”
“没关系，您带她先处理家里的事情。”杨桦心疼地看了一眼陈笑棉。
唐绪牵着陈笑棉往校外走去。
车里，陈笑棉没有再哭，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
她很小的时候就明白爸爸妈妈的工作很危险，随时都会有牺牲的可能，她很理解，但她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东羌第一军区，车子稳稳地停在大厅门前。
大堂里，陈少先和奚芮安静地躺在那里。
陈笑棉缓缓地走过去，看着已经被收拾地整齐的奚芮，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妈妈，您怎么失约了呀？”
即使已经化过了妆，陈少先的脸上也不难看出曾经的伤痕累累。陈笑棉往下看去，陈少先的下半截裤腿是空的。
陈笑棉泣不成声，她知道，这一定是坏人干的，她的爸爸走的时候一定很痛苦。
“爸爸，你还没教棉棉打拳呢！”
“爸爸，棉棉都已经拿到京都大学的通行证了。”陈笑棉坚持不住跪了下去，“妈妈，您一直想看棉棉跳舞的呀，我有好好地跳，您怎么不起来看看啊！”
陈笑棉一直轻声地念叨着之前和爸爸妈妈的承诺，她都完成了啊，可是他们再也看不见了。
渐渐的，陈笑棉哭不出声了，呆呆地看着躺着的两人。
辛纤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奚芮，你起来呀，你还真想我给你养一辈子女儿啊！”辛纤兰哭着叫喊，可惜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回答她了。
“远哥，少先哥是为了救我们才牺牲的。”华宇低声道。
“别自责了，作为队长，少先一定会这么做的。”程硕远拍了拍华宇几人的肩膀。“邹成在怎么样了？”
“邹成已经醒了，闹着要来被政委拦住了。”秋元答道。
程硕远不在答话，他扶住辛纤兰转头问唐绪，“陈叔和苏姨呢？”
“在路上了，首长亲自去的。”唐绪回答。
“好。”程硕远点了点头，发现没有自己该干的事情，有些发愣。
陈笑棉给辛纤兰递了张纸巾，“辛姨，别哭，妈妈最看不得别人哭了。”
“对，芮姐最不喜欢哭哭啼啼的。”辛纤兰接过纸擦了擦眼泪，紧紧地抱住陈笑棉。
陈崇山是被首长搀扶着走进来的，他的身后苏雯泣不成声。
这时的陈崇山不是平时那个威严的老首长，他只是一个失去儿子儿媳的普通老人，
苏雯也不再是强势的科研处处长，只是一个心疼孙女的奶奶，她抚摸着陈笑棉的小脑袋不知道说些什么。
葬礼定在次日下午，陈少先的弟弟陈少文也从国外赶了回来。
葬礼结束，苏雯才想起来问唐绪陈少先和奚芮留下了些什么。
“ 少先给您二老还有硕远留了封信，小芮给棉棉留了封信。”唐绪让人将信拿来，给了几人。
苏雯接过信打开从头看到了尾。
陈笑棉听到妈妈给自己留了信，上前一步拿过信拆开。
“棉棉，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已经离开了。对不起宝贝，妈妈失约了，没能平安回去。宝贝，妈妈知道你很懂事，很优秀，听你唐伯伯说你考了状元呢。
妈妈给你留的东西都在银行的保险箱里，你让辛姨帮你在她家附近物色个房子，当作爸爸妈妈给你的嫁妆了，应该还会余钱够你读大学了。
宝贝，妈妈作为军人牺牲是从开始就作好准备的,只是无法陪你多走一些路。
爸爸妈妈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你了，答应妈妈好好生活，要一直快乐幸福。”
陈笑棉合上信放入自己的口袋,失神地望着沉睡的人。
她从始至终都知道她的爸爸妈妈从事着危险的工作，她理解。
可是，这一刻，她自私地想要她的爸爸妈妈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别人口中的英雄。
“队里安排了房间，我带你们去休息吧。”唐绪扶着苏雯道。
陈笑棉拒绝了辛纤兰想要陪伴她的好意，一个人呆在宿舍里发呆。
“小棉花。”程翼舟一身军装站在宿舍门口，他的额角还有汗水，显然是跑来的，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程七天，我没有爸爸妈妈了！”这一刻好像所有的坚强都瓦解了，她无力地靠着程翼舟的肩膀，放声痛哭。
程翼舟搂着陈笑棉，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慰。
屋外的小雨依旧断断续续地下着，天色暗沉，黑压压一片，仿佛也在哀悼。
程翼舟就这样陪着陈笑棉坐到了天微微亮，怀里的女孩早已停止哭泣，沉默地望着窗外。
“小棉花，洗漱一下，我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我带你回家。”程翼舟给陈笑棉揉了揉腿，扶着她起身。
程硕远本想来叫人吃早饭，看见自家儿子带着人已经在吃早饭了，便没吱声地走了。
陈笑棉跟着程翼舟回到了程家，一晚上没睡的她很快睡了过去。
“妈，棉棉之后怎么打算啊？”程翼舟看见人呼吸平稳了，便退出了房门来到了客厅。
“我问了她爷爷奶奶的意见，还是留在东羌把学上完，你苏奶奶已经向上提了申请，退下来到东羌来当个老师。”辛纤兰把昨天晚上几人商量的结果告诉了程翼舟。“棉棉肯定不会愿意跟着她小叔出国的，她小叔自从你少先叔叔穿上军装就没在和他们联系，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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