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凤后的第一次交锋暂时占了上风,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一日是凤后,我就不可能真正松口气。
从凤后宫中出来,她在身后慢慢跟上了我。
碍于身后还有两个眼线,我并没有表现得与她多亲密,谢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不说话,只跟着我。
从宫里回来之后我就该备嫁了,再来一次,倒是没有什么东西需要额外准备的,唯一的变数就是玉兰和白术了。
这两人虽说是来照顾我的,我平日里倒也用不上这两人,一早就跟清露疏桐交代过,只把他们当摆设也就是了。
我如今在备嫁,门是出不得半分的,就连谢熙都得顾着礼法,最近连门都不上了,有什么事便使人传个话,倒也方便。
除此之外,安安也常来陪我,如此,倒也没什么无聊的。
这日,许久未见的父亲倒是过来了。
我的表情淡淡,有了上辈子那些经历,我如今对他实在生不起什么感情来,不过是顾着些面上情罢了,“父亲操持家务辛苦,有什么事使人来说一声就是,孩儿怎敢劳动父亲?”
父亲口中随意敷衍着,眼睛看了下我身旁的小侍。
我便懂了。
待到房中伺候的人都被打发,父亲方才坐下来,“想当初你刚生下来时才这么点,如今竟就要成亲了。”
我听着他的感慨,低头喝了口茶,并不接话。
父亲搁了茶杯,“栖梧,你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如今你与燕王成婚在即,眼见着是佳偶天成,日后你又是燕王君,说不得……陛下对燕王含了指望,不知可有想过安安?”
我心中冷笑,转了一大圈子,到底是转到这里来了,上辈子他没直接对我提起这事,但回门那日谢熙自母亲书房出来便神色不好,想来当时由母亲提起过。
“父亲说的是,安安是我亲弟弟,他的婚事,我日后定好好留意着,不过安安如今才十三岁,倒也不着急,总得慢慢相看,说到底好事多磨,父亲您意下如何?”
我本以为已经说得够明显了,但父亲显然意不在此,他叹了口气,“自然,你的眼光必定错不了,可安安身子骨从小就弱,即便有你作依傍,生不出来孩子到底让人诟病,若是……”
我敛了脸上笑意,“如今房中只父亲与我,您直言便是。”
“既然如此,为父就直说了,我看你院子里最近多出来两个小侍,说来说去,凤后怕是担心你服侍不好燕王,旁人到底不知根不知底,我想着到底都要另找人服侍燕王为你固宠,安安是你亲弟弟,你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至于薄待了他,他若是同你一样入燕王府侍奉,倒也有个归宿。”
听着父亲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并不意外,“父亲可有想过,亲兄弟共侍一妻,传出去父亲又将皇室颜面至于何处?”
“共侍一妻到底也不是没有,前头英宗的凤后和德贵君不也是亲兄弟?”
父亲仍然坚持,我无力叹口气,“安安到底是母亲嫡子,父亲甘愿让他为侍?”
“即便为侍,但我知道你不会薄待他,反而比嫁入其他家里做正君的强,况且日后燕王成事,他就是君侍,有你们兄弟俩,何愁秦府不会恢复往日的风光?”
我直接拒绝,“父亲以后还是休要提起此事,到底隔墙有耳,父亲今日言论若是传了出去,又让燕王如何自处?何况如今我这院子可不是不透风的墙。”
父亲止住了话头,或许是意识到自己今日有些唐突,便道,“那今日就这样吧,你怕是累了,为父过几日再来看你。”
父亲离开了,我端起茶抿了一口,“出来吧。”
今日安安过来陪我,我见他有些困倦,便让他在内室歇了,父亲来时我忘了这事,这会儿听到里头动静才想起来。
怕是都被他听到了。
“坐吧。”我扬声让小侍进来撤了冷茶,又去换了杯新茶,继续说道:“方才父亲的话你都听到了,可有什么想法?”
安安垂眸看着案上的茶杯,不说话,我也不着急,静静等他开口。
“哥哥,我不愿意。”良久,安安才开口,“前朝有典称‘人尽可妻’,妻主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但哥哥只有一个,哥哥与殿下情深一片,我不愿插足。”
我伸手拂开他耳边的碎发,他抬头冲我笑笑,看着他这幅模样,我有些出神。
安安胎里不足,平日里便是汤药不断,我怜他体弱,事事为他着想,他对我这个哥哥更是言听计从,上辈子他能答应谢熙给我下套,怕就是这个缘故。
估计谢熙找上他也是因为这个,同时被两个最亲近的人背叛,以我的性子,怕是会彻底心寒,与她断了。
这个傻子。
“哥哥?”
我回了神,“无碍,父亲那边我去应对,必不会叫你受半分委屈。”
他笑了,一如儿时一般依靠在我身上,挽着我的胳膊,“哥哥真好。”
正说着,疏桐走了进来,面带揶揄,“公子,殿下派人把婚服送来了,说是让您试试,不合身再让人去改。”
和上辈子一样的安排,我点点头,“让人进来吧。”
来人是谢熙的近侍,原是个孤儿,后来被谢熙捡回去做了近侍,唤作星回的,她手里端着个箱子,“卑职参见公子。”
我让她起来,疏桐接了她手上的箱子。
然后就见她垂了头,低声道,“还有一事,殿下说,请王君耐心等着,两月后接王君回府。”
身后噗嗤一声,不用去看就知道安安的表情,上辈子她便是如此,我一时竟忘了。
打发了星回,安安便凑了过来,“哥哥快穿上这喜服让我开开眼。”
疏桐服侍我换上,我看着镜中和上辈子如出一辙的婚服,镜中的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心中有些不真实。
安安又在唤我,我揉了揉眉心,“许是近日有些忙碌,总觉得身上有些乏了。”
安安眼中露出了些担忧,我敲敲他的小脑瓜,“没什么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于是等我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吩咐疏桐放好,安安便催我去歇着,这傻小子。
之后宫里来人教导礼仪,行走坐卧皆有规矩,索性都是经历过一次的,倒没有太折磨,唯一让我觉得不安的就是玉兰和白术了,婚期越来越近,这两人安分得有些不像话。
直到成婚前三日,因为要照规矩给喜服熏特定的香,且要熏到成婚那日,清露便将喜服拿了出来。
那两人一直很安分,直到我从白术身上闻出道似有若无的气息。
我本不用香料,但到底经历过一次,这香气十分熟悉,只有如今婚服在熏的香了。
看来终于是按捺不住了,我也没立刻声张,偷偷叫人去请了大夫过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弄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大夫拎着婚服闻了许久,又去掀香炉盖子查看里头的香灰,才找到异常所在。
“这里头被人掺了些东西,与原本的香料共用会有避孕的效果,且只对女子有用,若是用得时间长了,便再无生育能力。”
清露疏桐面色变了,我袖下亦是攥紧了手指。
所幸被我察觉了。
大夫是谢熙的人,见我没反应,又道,“这事事关重大,依草民之见,怕是要告知殿下。”
自是要告诉她的,但在那之前,我得确定这香不会对她有半分影响。
“公子且宽心。”大夫道,“香料并不是直接入口,短时间接触并无大碍。”
好生送走大夫,清露与疏桐便齐齐跪了下来,“奴才看管不利,请主子责罚。”
现在却不是责罚的时候,让人向谢熙递个话,清露与疏桐只来得及将婚服与香炉收拾好,她便亲自来了。
自然,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七七。”她见了便一把将我搂在怀里,“你没事吧?方才星回来报时快吓死我了。”
“我没事,只是明日就要成婚,那婚服是必不能穿了。”
“无妨。”她又让人拎进来个箱子,“一开始便准备了两套,我都带来了,反正那熏香不过是照规矩走个过场,熏不熏的无所谓,只是这两人绝不能再留在你这里,今晚我就让人把他们带去王府关起来。”
我没想到事情会解决得如此顺利,谢熙不仅把另一套送了来,又要让人把那被动了手脚的婚服与香炉连同玉兰白术一道打包带走。
这事我本来就想让她去查,让她查出来与凤后有关,也能让她早早有个心理准备,“玉兰和白术你不能带走,凤后把他们给了我,若是不见他们,怕是要怪罪。”
她却十分强硬,“父后那边自有我去解释,七七,你是出不得半分差错的。”
我还想说什么,唇上却骤然贴上个柔软的东西,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我便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话了。
她松开我,“七七,什么都不要想,等着明日我来接你。”
我只能点头。
“人尽可妻”参考自成语“人尽可夫”——
春秋时,郑大夫祭仲专权跋扈,郑厉公欲藉祭仲女婿雍纠将之除去。雍纠之妻雍姬得悉后十分为难,求教于母亲。其母晓以“人尽夫也,父一而已”之义,雍姬便舍夫妇之情而向父亲告密,造成雍纠冤死,郑厉公出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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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婚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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