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期从兜里拿出了几乎不怎么看的手机,开始回想他第一次看到许宴是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的中考?不是。
是两年前的校联运动会。当时余期坐在观众席上拿着书看,他本打算待在教室里的,奈何老师坚决把他们“赶”了下来,并锁了教学楼的大门。
那天微风四起,阳光极为耀眼,余期看书感到眼睛酸时便会抬头看向别处。他喝水的无意间,看到了足球场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阳光照在他身上,仿佛所有的美好都偏爱于他。
后来才知道,这位少年有名的极度偏科,物理只能勉强及格,对于目标定在纯理的余期来说,以后选高中是不可能碰到的,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就这么相遇了。
余期静默,还没到一会儿,旁边的人
就醒了。
许宴缓缓坐起来,右手揉了揉眼睛,慵懒的声音响起:“水……”
他渴了。
余期将带的粥递过去:“先把这个喝了,然后吃药。”
许宴朝那碗粥看去,一脸不想吃的样子,道:“为什么是白粥?”
余期反问说:“难道你想吃酸粥?”
许宴噎了一下,感觉以后在不吃的里面又要加一条了,不吃酸。
许宴端详一会这个粥,迟迟没有吃,然后问了一句:“加糖没?”
余期面无表情道:“加糖干什么。”
听这语气,不用问也能才出来,百分百没加。
许宴有些失落,并不喜欢吃过于清淡的东西,但浪费又不好,他一只手将其端了起来,打算早吃完早结束。
他刚喝第一口就察觉到不对劲,咸咸的但味道刚刚好,瞬间心情又不是那么差了,还多喝了两口喝完了。等他伸手去拿药的时候才想起来,药放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忘拿了。
许宴想说点什么,但很快把嘴闭上了。
丢三落四已是常事,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忘性这么大,明明背书的时候记得挺牢的,而自己的生活琐事忘得不是寻常的快。
鱼的记忆好歹也有七秒,而他却是前面说后面忘,多记一秒都不对劲,有几次甚至是将自己锁在外面,但还是会经常忘记带钥匙。
一次不吃应该没事吧,许宴心想,又不是什么大病,过几天就好了。
上教学楼后,许宴将申请书交给了言榛,言榛一开始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上面的字有点潦草,经过几番仔细看才明白,很干脆地签了名。由于周考一般学生们没时间,言榛便将申请书拿走了,让他安心考试,等下午考完后又还给了许宴。
等他拿到时,上面多了一个年级主任的签名。
最后一道程序便是去教务处盖章,许宴晚饭时间去教务处一看,门关着,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而这预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实打实的事情不顺。
第二天上午考完再去,门开着,但没人。
下午考完结束他又来到教务处,灯开着,门关着,最重要的是,没人。
原来这么忙的吗?许宴偏偏不信邪了,决心明天继续。
直到第三天上午大课间依旧没有看到人的时候,许宴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他来早了还是来晚了?心态有点崩。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张正宇听了这件事后实在没忍住笑出声,还抹了一下笑出的眼泪,道:“不是啊宴哥,你最近愁眉苦展就因为这啊?”
许宴有点不开心,默默地问了一句:“好笑吗?”
张正宇摇头,可此时却是笑得停不下来,因为憋笑而说话一肯一肯的:“这不是好不好笑的问题,不行,还是你们来说吧。”
张正宇又将“解释权”丢给了别人,余期作业写着写着手微扶额,道:“你去之前都不问教务处主任那个时间点在哪吗?”
许宴一愣:“啊?”
“教务处主任白天基本不在办公室,你下晚自习去大概就能看见了。”孟嘉怡解释道,转而看向左边笑得腰都弯了的张正宇,“下午就出成绩了,还笑。”
张正宇的笑容在听到“成绩”这两个字的时候瞬间凝固:“每日一问,什么时候把周考取消?”
每个星期总有那么一天是崩溃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一定是成绩出来的那天。而最让张正宇崩溃的是,周五晚自习第一节就是英语。分数下来后,挨训是必不可免的。
孟嘉怡摆手安慰道:“安啦安啦,等正式开学就不用周考了。”
正式开学后课程进度会比之前要急,学校根本不会再去闲得留那么多时间去周考。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离正式开学还有一周多,”张正宇心如死灰道,“也就是说,在开学之前,还要考一次……”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许宴在一旁听了半天,问道:“那个……为什么这课程进度这么快?”
就跟投胎一样,感觉他再晚来点,手上的必修一就会变成新的旧书了。
孟嘉怡思考了一会,如果一定要说是校长坚持卷的话也不太准确,然后道:“好像……是因为高一这学期校内活动多吧,担心学不完,所以提前学完。我这边还有个学姐说,高二比高一惨多了,他们升高二的暑假,校长放言有十天假期,原本他们埋怨假期太短,可谁知道实际假期却只有七天,都能当国庆长假的一类了,还有那三天合格考去了,而且他们还是考完才放的假。”
一旁的许宴关注点却在于:“活动多?什么活动?”
孟嘉怡边说边摇头:“不知道但学校对外宣传的是全面培养体智德美劳。”
许宴点点头,对他来说,校方有活动总比没有好。
下午荣誉成绩榜就出来了,吃晚饭的时候那个地方围了一大群人,晚自习预备铃响了之后,向来安静的一班难得吵得沸沸扬扬。
各科荣誉榜上出现了一个新的双榜第一。
荣誉榜现在的画面十分诡异,物化生数四榜第一的余期稳然不动,政史地三科第一是文科班的一个高材生,而语外两科第一出现了一个大部分人之前都没在三中榜单上见过的新名字:许宴。
一时间,整个高一学生都在讨论这匹半道杀出来的黑马。而在外面吃饭回来迟到被罚在教学楼下站了十分钟的许宴,一进一班教室还以为走错了,但是又看教室里的人没问题,才带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表情走进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家热闹地好陌生,许宴这样想着。
许宴还在狐疑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窜到他面前,许宴感到很熟悉,因为这个前两天那个八卦放假消息的人。
“你好啊同学,我叫安一帆交个朋友吗,”那人不知从哪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方便的话你加我,不方便的话我加你。”
许宴一整个麻了,这个联系方式是非加不可吗?
原本想拒绝,可他根本说不过,理由也是编的一塌糊涂,最后加了个绿泡泡。
上晚自习时,英语答题卡发下来,班里的人都在问考得怎么样,唯独五个人不应景:
余期在写化学试卷,程修渡在改错,苏以念在练字,许宴在听音乐,而张正宇在……撕英语试卷。
“七十九分!我这辈子都没考这么差过!”张正宇有点绝望,他不用问都能知道,这次英语倒数第一指定是自己,“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把英语读后续写删了。写一篇英语作文已经很勉强了,它呢?三篇!我当年写语文800字作文的时候都没这么吃力过!”
而孟嘉怡的脸色在拿到试卷时也有些难看,只有102分,差点就掉一百以下去了。这次试卷难度明显增加,大多数人没考好,可当张正宇看到余期的分数时,瞬间不淡定了,“七哥你也太过分了吧,为什么你可以只扣了九分?”
“为什么?为什么要考试?”
孟嘉怡在旁边嫌他烦:“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
余期回答道:“世事常态,百变不赖,成绩跌宕起伏乃是常事,考试这种事,习惯就好。”
余期将话缩的张正宇听了楞半天,听得懂,但又不想懂。
“可若是习惯不了呢,”许宴歪了一下头接话道。
余期说:“回炉重造。”
许宴:“……”
果然,跟他说话是种错误的决定根本沟通不了一点。
答题卡许宴看也没看就折起来夹书里,平时他每次都是这样。考完了就考完了,再关心,试卷上的分数也不可能大发慈悲多加一分,考了多少分重要吗?不重要,关键在于考前和考时。
对他来说,考后再担心已经属于无用功了,该吃吃该喝喝,因为结果已成定局。
张正宇刚想问许宴分数,这时英语老师拿着成绩单走进来,一整个教室瞬间安静,周远琦在进教室前就听见有吵闹声,而此次成绩下来她也十分不满意,语气不重,但明显能听出来怒意:“怎么,我来是打扰到你们开茶话会了,这么热闹你们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考的什么鬼样子。”
“先不提分数,后面那个听歌的,把你的耳机给我摘了,你当我瞎啊,”周远琦说道,“你怎么听的歌?学校禁止带手机,自己交上来。”
许宴将耳机摘了问道:“老师,真的要交吗?”
“废话,你当校规是摆设啊,”周远琦敲了两下桌子,“别磨时间,快点。”
三中校规十分严,其中,以十二班为代表的班级手机泛滥成灾。
许宴顺着耳机线从上衣兜里摸出了一个MP3,他无奈在全班的注视下将其交了上去。英语老师一看不是手机便饶了他一马,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许宴,你原本英语排年级第一我还想表扬一下你的,但在表扬之前,你先跟我说一下你唯一少的0.5分是怎么扣掉的。”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惊讶的不是别的,而是周远琦口中许宴整张卷子只扣了0.5分。要知道,这次就算是英语课代表林佳宜这种平时英语接近满分的存在这次也都只考了143分。
而一直没看答题卡上分数的许宴却是一脸惊讶,然后嘴里念道:“没道理啊,我不是应该满分的吗。”
他又将答题卡翻出来找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只见试卷上并没有哪里圈出错误,而是直接扣了0.5分。
旁边还有改卷老师用红笔写的一行字:这位同学请下次用2B铅笔填涂答题卡。
“……”
说是除了大型考试如月考或总结考外,其他的常规考试都是老师们手改答题卡,因此许宴干脆用黑笔涂上了。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嫌换笔麻烦。
这该怎么说那0.5分的去向?违规答题?还是吃了规范的亏?
很显然,无论怎么说,教育肯定是少不了的,他干脆也不说了,将答题卡拿了上去:“老师你自己看吧。”
“什么问题自己都分析不出来,以后还怎么改进?”周远琦瞅了他两眼将试卷接过去。答题卡出来后是课代表直接去会议室拿的,老师们手上也只有一张原试卷和一张单科成绩单而已。
英语老师看到上面那行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假装咳一下将答题卡还给他。
许宴回到座位上时,英语老师又道:“考得挺不错,但很可惜不是满分,为了鼓励你一下,这样吧,我免你明天一天的英语作业,记住啊,只是明天一天。”
许宴心里盘算着,只有一天啊,又讨价还价道:“那我每考一次满分,免一次作业行吗?”
周远琦第一次见上她课还敢提要求的学生,不过转念一想,答应是一件事,对方能不能做到又是一件事,况且英语满分也不是很容易,再厉害的人大多都是缺一分少半分的,于是就答应了。
英语老师:“目标挺明确啊,那行,你考一次满分我给你免一天英语作业,记住啊,满分,少个一星半点都不行。”
许宴一口应下:“行。”
晚自习的课比白天的课都要多五分钟,晚自习的四节课基本上老师们都是利用来讲错题。
等到第三节晚自习下课时,学委抱了一沓纸回来,原本以为又是答题卡,谁知道许宴一拿,成绩单。还是全班总成绩单,每个人每科多少分上面都印得清清楚楚。
张正宇拿到成绩单时第一反应是去看自己的排名,不出意外,掉了一个名次,但还是得感叹一句:“小渡第一次在我们班压低还真的看起来挺不习惯的,但也是真的没办法,数学有150分。”
程修渡回来时,第一场考试已经结束了,成绩单上他数学那一栏是缺考状态,但其他科目的考试都进行得很顺利。
很快,看着成绩单的张正宇就发现了不对劲:“诶?七哥你怎么掉第15了?其他科目没问题啊,都是满分,等等你语文……90?”
要知道,语文是最容易拿分的科目,通常语文一掉线,总分便会拉开。
余期倒是很淡定,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样:“正常。”
许宴听了这件事往成绩单上看去,果然,在第十五名处找到了余期的名字,刚准备幸灾乐祸一下,结果就看到自己名字在倒数第二,差三分就倒数第一了。
他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个位数,物理六分。
众所周知,这边物理满分一百。
“……”
他不信邪,又往别的科目看去,一脸震惊:“不是,我化学八十四怎么是最低的?”
张正宇反倒是有点意外:“宴哥,你化学怎么只有八十四分?”
许宴不可思议,什么叫只有八十四分?
“每次考试化学平均分都在九十二分左右,就算是雷达,他也有九十分,八十四分的话……有点低了吧。”张正宇解释道,然后转而又问,“七哥,你语文为什么只有九十分?”
余期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余期随意道:“作文没写而已。”
别人想过无数种帮余期解释失误的方式,可这句话一出来才明白,这哪是失误,明明是故意的。可就这么理直气壮说出作文没写,他也是万万没想到。
按照一般情况,只要没写跑题,字数满八百,一般最少也有四十,而这位就这么把一个得分的“热门”给扔了?
就这么水灵灵地把作文跳过了?作文有六十分!
“等等,你九十,”许宴看了过来,“你前面满分?”
余期直言不讳:“没有写作思路,所以不想写。”
许宴怎么也看不出来,这么大一个稳人也有任性的时候。
一旁的张正宇人都傻了,所以刚才那句“正常”是说没写作文考九十很正常?
许宴拿手在余期面前晃了两下,一脸奇怪道:“你傻啊,你这个分数作文随便写写第一不就稳了?”
余期抬头看去,皱着眉,怎么感觉自己没考第一这人比他还急?
很快,余期从年级第一掉到下来的事在高一传得沸沸扬扬。大家对此都感到很怪异,原本第一的余期在这次考试从年纪第一掉到第二十六。稳居第二的程修渡因为来晚了缺考一门掉到了班级最末,而宋诗语因为发烧没参加考试而没计入排行,一夜之间,一班的四位大佬落下了三个。
但这次的第一终归还是在一班,这让一班的老师们悬着的心才放下。
而此次作为唯一一根独苗的苏以念也倍感头疼,一个个怎么都把担子丢她身上了。隔天,她就去办公室找言榛辞去了班长一职。
老言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出现这么一大档子的事,一觉醒来天都塌了。
而苏以念的辞职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忙不过来。最后实在没办法又重新选班长,班上投票选举。此次票数最高的苏以念沉默了,而暂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老言以此为理由在那里劝。
苏以念:“……”
一小时前刚辞职的苏以念又上任了。
然而来不及再辞一次职就被叫去开会,她又放下值班表,拿一个笔一个本出去了。
但此次会议时间很短,她一会儿就回来了,安一帆第一个过来打听消息:“念姐,年级组说什么了吗?”
苏以念翻开记录本,道:“确实说了两件事,一件好事一件坏事。”
一听说有消息,一群人又围过来八卦,“什么事啊?”
“下周周考取消。”
此话一出,大部分同学像活过来了一样拍手叫好,可就当同学们开心时,苏以又接着道:“另一件事,本月不放假,九月一日正式开学后军训,假期初步定在九月末。”
听完后,集体石化,张正宇楞了半天道:“念姐,你这是把两个坏消息当成一个说吗?”
“没有,”苏以念回复的很平淡,因为对她来说放不放假都一样。原先传言的放假消息落了空,之前抱有期望的同学反而怨气更大了。
体委哀嚎道:“为什么不放假!!”
一旁的学委敲了他一记:“鬼叫什么。”
“不是,我上学不就图个放假吗,不然我图什么,”程厉燃捂着头被打的地方生气道,“他连我图的东西都取消了,还让不让我活了。”
程修渡没回他,默默拿出手机似乎在拨号,程厉燃第一次见他在学校里这么明目张胆地拿出手机,平时都是落灰状态的,于是凑过来看。
“哥,你在干嘛?”程厉燃疑惑道,“这是给谁打电话?”
程修渡回道:“你不是想放假吗,我给咱妈打电话让她帮你请个假,让她把你领回去。”
“……”程厉燃这下老实了,“我错了。”
就在他们吵闹之际,教室靠里面的窗户外面传来一整动静极大的翅膀扑哧声,全班瞬间安静下来。
在高一教学楼旁边一所本地的初中学校,两所学校的方位极其近,只隔着一堵墙,在高一教学楼旁边的一栋是隔壁学校的教师宿舍楼,两个楼房建得差不多高,有两群鸽子时常在这两个楼顶盘旋飞来飞去,像是定居了一样,每年都是一样,已经成为了校园里的一道风景线,平时老师们对这群“常驻客”弄出来的声响早已习以为常。
而“常驻客”们似乎特别讲究,无聊时在两个楼房间飞过来飞过去跟一支经历训练了的健身队一样,只有飞累了的时候才会安静下来在楼顶晒太阳,十分悠闲。
许宴倒是第一次在学校见到这种场景,他往窗外指了指:“这群鸽子哪儿来的?”
张正宇摇头表示不知道,于是许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