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如此。
物业派出的工作人员没有闻到燃气泄露的臭鸡蛋味道，下来的住户也说没有闻到，连燃气公司派出的专业人士，用专业工具检查，也都一切正常，没查到泄露源头。
回访电话里，客服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显，说可能是下水管道清理作业溢出的异味，让穆艾误以为是燃气泄露，造成了这次乌龙事件。如果不是，那么因为在一定范围内造成影响，穆艾可能面临相应的行政处罚。
穆艾无法向燃气公司解释，不在现场的她是怎么知道燃气会泄露，还含含糊糊说不清泄露具体位置的。
说实话？是能免除处罚，毕竟精神病人不用为她的行为负责。但和现在顺着客服给的阶梯下又有什么区别。
她一时间有些茫然和无措，此时正好排队到出站闸门前，开开合合好像此刻面临的选择题，过，还是不过。
趋利避害之下，穆艾本能回复说自己弄错了，飞快结束通话，接着刷码过站，时间跳到6点30分。
注意到崔老师前面打进来的电话已经挂断，穆艾正要回过去，手一滑滑到社交软件。
物业在业主群新发通知，@所有3号楼的业主，说危险已经排除，燃气恢复正常通气，居民可以自由返回家中，顺便提了最近的客户满意度调查，希望大家下次给他们打个好评。
穆艾一瞬间想到崔老师打电话的来意。她在现场，肯定知道的比群里的人快，打电话要么是告诉穆艾好消息，要么就是……最好不是那个猜测。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穆艾已经快到小区门口，电话终于被接通。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第一时间就听到那边传来“叮”的一响——是电梯到楼层的提示音。
崔老师乐呵呵的，半点不提带着孩子下楼的辛苦，说：“艾宝妈妈，看到物业消息了吗，危险已经解除，你到了还是来2803室接艾宝，我们已经安全到家了，放心哈。”
穆艾急切：“你现在能带着孩子们下来吗？”
崔老师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有些惊讶，但还是回过头看了一眼刚走的电梯，委婉拒绝：“恐怕不太方便。”
穆艾没有办法了，让崔老师把孩子一个人放进电梯，她肯定不会同意，这个时间上下电梯人多杂乱，也不知邻居是不是都是好人，她也害怕临门一脚还有意外，只能说：“我已经到小区门口了，你把艾宝带到电梯口那里等我可以吗？”
果然崔老师痛快同意：“好的。”
分针像是被人追着跑，从30一下子跳到31。
物业对客户满意度十分重视，上一次前所未有的低分让所有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在最近几天明显提高数倍。北门保安上前刷开门禁，还附赠一个微笑，可惜穆艾眼睛没往那边移，脚步不停，火烧屁股一样直奔3号楼。
3号楼和她居住的12号楼相似，总共48层，一层六户，有3部电梯供人使用。穆艾进去时，一左一右两部电梯刚走，正在上行，中间一部是下行，楼层显示刚通过27层。外面还等了不少人，除了紧急避险下来的没挤上电梯的，还有刚刚回家的大人和学生。
穆艾在电梯前厅人堆里焦急等待。
好在下行的电梯里面没人，很快到一楼，门一开穆艾就顺势往里面挤，被人抱怨两句也充耳不闻，卡在倒数第二个上去。
上去的时候，穆艾不停看时间，告诉自己要沉住气，然而越急越来事，电梯几乎一层层的停，等到了28层，已经过去两分钟。
门开时，时间已经跳到6点34分。
艾宝背着小书包正站在门口等，看到穆艾出来，眼睛一亮。
崔老师在一旁陪着，看到穆艾后笑了：“艾宝说这次肯定是妈妈，果然是。”
电梯里面人不少，还要继续上行，穆艾快步从里面出来，接住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艾宝，眼睛有些湿润。
她一路忍，一路想，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剩下失而复得的喜悦：“谢谢。”
崔老师帮忙点亮向下的电梯按键，闻言笑笑：“应该的，你也很着急吧，幸好是虚惊一场。”
虚惊一场？！听到这四个字，穆艾心脏一颤。
真的只是虚惊一场？可为什么第六感在疯狂催促她快点离开。
只是三部电梯都没有到，穆艾只能强忍不安在原地等待。
崔老师还有其他孩子要看顾，同两人道别后就要回去。
艾宝一手牵着妈妈，一手挥动：“拜拜，崔老师~”
电梯厅摆放着托育班的易拉宝广告牌，指引家长们出电梯右拐就到。
穆艾等着电梯，神差鬼使的，侧过头看了一眼。
托育班里没有其他大人，门却是锁上的，崔老师走两步上前敲门，门朝里打开，开门的却不是照片里其中一个小朋友，而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
穆艾的呼吸一滞。
等等，崔老师不是一个人吗？——离婚无孩，失业后独自一人开设私人托育班，是初次见面她自我介绍时说的。
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穆艾忍不住提声追问：“崔老师，她是？”
崔老师疑惑回头，反应一秒听懂她的问题：“哦，你们还没见过吧，这位是我招的生活老师，去年年底上的岗，平时七点下班，你工作忙，难得碰到一次。”
女人腼腆一笑：“你好，我姓金，叫我金老师就行。”
“这样啊，你好。”穆艾回应得平淡，却在内心大叫，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她？！
不，其实艾宝以前提过，说新来的老师很会做小零食，但那时她以为说的是幼儿园多了一个生活老师。
两个老师不知她心里所想，微笑告别，托育班的门重新关上。
艾宝的手又肉又绵，穆艾忍不住捏了捏。
艾宝有点痒，觉得好玩，也捏捏她的手。
和女儿的互动让穆艾紧绷的神经松了两分，她突然冒出一个新的想法：也许是她的重生，蝴蝶效应的扇动，把燃气泄露给扇……
“叮——”
电梯门开了，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穆艾停止瞎想，正要进去，脚后跟刚离地，脑子里面一阵刺痛，刹那间好像回到那个充满黑烟的通道，耳边仿佛听到无数人在尖叫，明亮的轿厢坍缩成纸片，鲜红的液体浸透纸面。
艾宝正要进去，一条小腿抬起又放下。她疑惑开口：“妈妈？”
穆艾一手紧紧按住她的肩膀，本能抗拒进去，听到艾宝的声音才从噩梦中被唤醒。她神情紧绷，抱起艾宝走向消防通道：“我们今天换条路。”
艾宝不明所以，但还是高兴得拍拍手，就像平时一样无条件相信她：“好哇。”
穆艾走进消防通道，脚步声在回形空间回荡，从上往下看，像一个走不出的循环的圆。她为这个联想皱眉，抽出一只手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6点36分。
上次爆炸是什么时候？绕路买蛋糕好像浪费的就五六分钟，算下来……她瞳孔一缩，好像就是6点36分。
但四周安静，只有她飞快的脚步声和女儿靠近耳朵浅浅的呼吸声，没有一点要发生危险的预兆。
穆艾目光警惕地注视四周，耳朵高高竖起，好像随时准备逃命。
然而不管她有多警觉，也只是肉眼凡胎。
14秒后，钢筋水泥构筑的消防通道突然像鸡蛋壳一样被轻易打破，火焰和碎石变成搅散的蛋液从缺口冲出，瞬间吞没母女两人。
轰——
燃气爆炸，威力之大瞬间崩断电梯井内连接厢体的两根钢丝绳，剩下的钢丝绳在高温中炙烤，多层电梯门扭曲变形。无数人在尖叫、奔跑、躲藏、自救、救人……
3号楼沦为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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