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夜就降了温，凌厉的风打在人的脸上生疼。
每到这个时候，学生都唉声叹气，教室外冷风呼呼，让人生畏。
今天是星期一，不得不去操场集会。大家只能脱下了厚厚的衣服，穿上薄薄的校服，缩着脑袋不情愿地往下走。
蒋野把自己厚厚的衣服放在椅子上后，正想走出教室。只是刚走出一步，他顿了顿，回头把外套塞进了抽屉里。
集完会回来，学生们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穿上棉衣。只有蒋野穿着薄薄的校服外套怔愣地看着自己被翻得乱糟糟的抽屉。
他的衣服不见了，一起消失的还有等会上课要用的书。
他看了一眼教室周围。，聚集在一起说话的人，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没人注意到他的困境。
很快铃声响起，老师拿着课本走了进来。他发了上一次考试的试卷，全班都考得很差。
老师板着脸，看起来很是生气。教室里气氛低得可怕。
旁边的杨林让了自己的书出来与他一同看着，忽然蒋野皱了皱眉，察觉到蒋野的异常，杨林疑惑地看着他。
蒋野摇摇头，继续看着课本。只是下一秒，他整个人猛地跌在了地上。
有人在后面踹他的椅子，椅子可能早就被处理过了，只是他没发现。
他心里苦笑，却也无可奈何。
这一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上课的老师彻底忍不住了。他气冲冲地走了下来……
最后，以蒋野上课没有课本，态度不端正为由，蒋野被“请”出了教室。
蒋野走出教室门的时候明显听见被压抑的笑声，那天冲他做抹脖子动作的范俊哲正在一脸得意地憋笑。
而在他身边，丘泽新一脸挑衅地看着他。蒋野平静地转移开目光，然后走到外面站着。
蒋野本能地感觉危险，以后会怎么样呢，蒋野不敢去想。
早上的气温低得吓人，蒋野感觉体温一点点从身上丧失。他的嘴唇变得苍白，脖子也忍不住往里缩。
但薄薄的校服压根不能压制外面的寒气，蒋野感觉整个人都是冷的。思维也忍不住发散，他想到了那天和蒋期吃的那碗羊肉粉。真的很暖和。
蒋野想到这忍不住笑了笑，他想到了附近有一个红薯摊子，一到冬天就很多人去排队买。
蒋野也去买过一次，真的特别甜，捧在手上真的整个人都暖和了。大大的红薯，放在烤炉里并排挨着烤，像是一个吉娃娃，憨掬可爱。
蒋野感觉自己冻傻了，不然他为什么看见一个红薯翻墙进来。还冲他鄙视地竖了一个中指。
蒋野愣愣地眨眨眼，才发现那不是红薯，是个人。
准确来说是个上课迟到翻墙进来的酷哥，为什么说是酷哥，因为对方也和蒋野一样只穿了校服外套。
蒋野是没得穿，而对方好像是不怕冷一样，还敞着没拉链。像风一样飞进来，又带着一阵风消失。
寒风中，又只有蒋野一个人。
下课，蒋野回到教室，一接触到教室的温度，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整个人都是僵的，身上冻得都快没有知觉了。
杨林是看着蒋野早上穿着外套来的，也大概能猜到是谁拿的。
但奈何他并不能阻止这种事情，他只好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蒋野披上。一触碰到蒋野的皮肤，他整个人鸡皮疙瘩就起来了，蒋野整个人都是冰的。
“没事吧？”杨林低声问蒋野，蒋野只是摇摇头。
杨林有点于心不忍，“我等会儿，一起帮你去找书。”
“谢谢。”蒋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杨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对方的眼里一片死寂，他莫名觉得难过。
蒋野等身体暖和起来那是两节课以后的事情了。这时，他才意识到杨林把自己的衣服给他披了两节课。
“衣服，谢谢。”蒋野把身上的衣服扯下来，有些歉意地说。
杨林摇摇头，“下课，我陪你去找，一下衣服。”
蒋野下意识想要拒绝，张了张口，喉咙酸涩得厉害。他转过了头，轻嗯了一声。
衣服和书他们找了很久，最后是在废弃的老教室那边发现的，这里的教室几乎没人来，厕所却是经常有男生过来偷偷抽烟。
厕所卫生很差，空气中弥漫着尿骚味。蒋野用纸巾把书拿起的时候，还看见上面有明显的黄色污渍。
而他的外套是在另一个厕所隔间找到的，脏得不成样子。外套本来就很旧了，现在上面还破了一个口子，里面的棉花被撒了出来。被污水浸湿，脏兮兮的。
杨林是陪蒋野一起来的，看到这，已经忍不住心疼蒋野了。但蒋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他只是把书和衣服扔进垃圾桶。
然后去洗手池用冷水一遍一遍地洗着手，冰冷的水刺激着他的神经，杨林发现蒋野红了眼眶。
杨林忍着落泪的冲动，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直站在他身边。
很快，蒋野回头，脸上已经恢复到了平时平静的样子。
“谢谢你，你现在先回去吧，我可能得出去买课本才行”。
杨林想要陪他去，但蒋野只是摇摇头说：“不用。”
找书已经花费很多时间了，杨林是住校生，现在早已过了午餐的时间，距离下午上课的时间也快了。
课本是人头统一在教育局那边订购的，外面的书店极少有卖。
刚才的那个老师在课堂上说了，如果没有课本，就不要上他的课。很不巧，下午还有对方的课。
杨林显然没理解到蒋野的意思，有些失望地走了。
因为不确定什么时候能买到，他先打电话给班主任请了假。
班主任听到蒋野说要去买课本的时候，沉默了一会，说：“实在买不到，我去问问教务处那里还有没有。”
现在还不是上课的时间，大街上还有零星几个没有回家的学生。天气寒冷，那些经常在奶茶店聚集的学生也消失不见了。
奶茶店的小哥无聊地坐在柜台后面玩手机。时不时看看有没有客人。路边的小吃摊也陆续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浑身都散发着死气的蒋野和他们格格不入，他一家又一家地去问他想要买的书，奈何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冬天的太阳晒得格外地暖和，让人只想窝在床上。蒋野感觉整个人又累又饿，找了那么久，他很累。
算了，蒋野想，找不到就不找了。他低着头恹恹的，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
蒋期就是这个时候看见他的，他是出来吃午饭的。
他这几天很忙，因为小北请了假。
虽然周进会来店里帮忙，但他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蒋期也不好让老板去干什么活。现在出来买饭的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
他看到蒋野身上穿着单薄的校服。脸被冻得通红，一脸落寞，蒋期感觉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蒋野？”蒋期忍不住叫他，但蒋野没有听见。蒋期皱着眉，有点担心地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蒋野猛地一抬头，眼神里都是防备与害怕。
蒋期不知道对方这几天是不是又被欺负了，又或者是蒋凯明又回来打他了。他觉得喉咙生涩得厉害，“怎么了，蒋野？”
蒋野低着头，“没事。”
蒋期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把手放在蒋期的额头上，蒋野愣了愣。
“你发烧了。”蒋期的脸色有些难看。蒋野顿了一下，哦了一声。
蒋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蒋野，蒋野脑子晕沉沉的，却开口，“我没事的。”
然后他看到他面前的人深吸了一口气。
“嗯，走吧，”蒋期平静的回答，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给对方披上，“去买药。”
蒋期看着蒋期，他有些迷茫，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总是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出现。他想不明白，头很疼。
对方看起来确实是在关心他，他很感感激对方，但他也确实不需要别人的关心，他不想欠别人的人情，他还不起。
但只是买个药而已他可以自己付钱……蒋期拉住了他的手，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蒋期在附近的药店给蒋野买了退烧药，蒋野头晕乎乎得，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好了，我要回去了。”蒋野甩开蒋期的手。
蒋期停了下来，沉默地看着他，蒋野也沉默着。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需要！”
蒋期愣住了，蒋野皱着眉看着蒋野，“我可以，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我知道，只是我放心……”
“不，你不知道，”蒋野平静地看着他，他的脸都烧红了。但他的眼神却是清明的，“我们只是陌生人的关系，你不用做那么多，我也不会领情。”
蒋期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蒋期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没有去看他，“我先走了。”
蒋野走了几步就抿紧了唇，脚步飞快，他没由来地觉得委屈，可拒绝别人的好意的是他，他又有什么好委屈的呢?
忽然，手被猛地拉住了，身后传来轻声,“蒋野。”
蒋野愣了一下，他回过头，想重复刚才说过的话，只是一看到对方的脸，所有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他看到那个高大的人低着头，眼睛里面有泪。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蒋期用手抹了一下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和我回去吧。”
比起关心，更像是企求。
手被紧紧地握着，滚烫的温度让蒋野有些不知所措。
周围的景象在慢慢退后，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不知道被蒋期带着走到了哪里。
直到站到了蒋期租房的门口，蒋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下意识有些想逃。
但手被拉住了，手腕被扣得紧紧的，他逃不了，蒋期不会让他离开。
这是蒋野第一次去蒋期住的地方，他格外不安。
门打开了，这是个一室一厅的小套间，客厅小得很，只放了一张破旧的沙发和桌子。
旁边有厕所和厨房，不过也很小。蒋期把他拉进卧室里，入眼的第一个就是蒋期的床，上面还有蒋期早上换下的衣服。
旁边有一个破旧的衣柜和一张桌子。东西很少，不过有一个很大的窗户。房间打扫的很干净。
床上的衣服有些私密，蒋野连忙把目光移开，脸上有些不自然。
但蒋期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把眼皮掀了掀，一脸淡定地过去把床上的衣服拿起，对蒋野说，“坐。”
蒋野没坐他床，只是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但坐下也没有放松，身体绷得紧紧的。
陌生的环境让他下意识警惕起来。蒋期不知道在厨房捣鼓什么，蒋野这才敢慢慢打量起这个陌生的环境。
蒋期从厨房出来，看到蒋野坐得端端正正，脸上却都是茫然和不安。
蒋期走过去，用手敲了敲椅子，把另一只手上的温水递给他，“吃药。”
蒋野收回自己的视线，伸手接过，正想去拿桌上的退烧药的时候，就听见“咕～”的一声。
蒋期脸上先是疑惑，后面看向了声源的发生地——蒋野的肚子。
“没吃饭？”
蒋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点了点头。蒋期了然，起身，忍不住摸了摸蒋野的头，说，“先别吃药。”说完，就往厨房走去。
蒋野用手不自觉摩擦着杯身，头顶的触感还是不让人讨厌。他下意识地感到这不是什么好事，但杯子里面的水热量并不灼人，就像蒋野眼里的蒋期温温和和。
他终于回过了神来，他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对方要去给他做午饭。
不一会，蒋期端出一碗小米粥，热气缭绕，在小瓷碗装着，看着很是诱人。
蒋期示意他吃了，再去吃药。
蒋野捧着碗，热气氤氲了他的眼睛，他总觉得有点看不清蒋期的样子。
“谢谢。”蒋野低着头。蒋期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蒋期拿起空了的水杯起身去给他倒水，他趁着蒋期回头的片刻擦了擦眼。
吃完药，蒋野起身，一脸犹豫的样子，蒋期不明所以，也跟着他站起来。蒋野有些迟缓地从书包拿出一条褐色的围巾，递给蒋期。
蒋期有些意外，“给我的？”
蒋野点了点头，蒋期摸了摸，手感很好。
围巾是自己早上来学校的时候戴的，因为在教室解了下来，塞到了书包里面，所以没被丘泽新他们发现。
刚才走回来的时候他看到蒋期的外套没有帽子，风一个劲地往他脖子里面灌。
蒋期摩擦着手里的围巾，看着有些抓摸不透。蒋野有些不安，围巾是新织的，自己之前也没戴过，他没送过东西给别人，刚才也是心血来潮。
“你，你不要就算了。”说着就要去拿回自己的围巾。
蒋期躲过，笑了笑，“谢谢，我很需要这个。”
蒋野整个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了底气许多，“你不要用洗衣机洗，会坏的。”
蒋期无奈地笑了笑，“我这里没有洗衣机，我知道这个要用手洗。”
蒋野哦了一声，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蒋期拍了拍对方的脑袋，“你先躺会，把烧退了，下午请个假。”
蒋野没动，眼睛里都是犹豫。
蒋期叹了口气，说，“躺下吧，你这样回去，我不放心。”
蒋野刚要说些什么，蒋期就把手放在他肩上把他按住，让他坐下了，“不想睡的话，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吧。”
听到这，蒋野沉默了。
蒋期摸了摸蒋野的头，“不想说，可以不说，我只是担心你。”
蒋野摇了摇头，看着对方炙热的眼睛，犹豫了一会，把自己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对方。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蒋期一脸平静，说睡吧。
蒋野困意上头，打了个哈欠，来不及说什么拒绝的话，就被推到了床上。
他看了一眼蒋期，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犹豫了一下他道了谢，躺下了。
他没有看到，蒋期立刻从眼底下泛上的那些波涛汹涌的情绪，带着愤怒，心疼还有恨意。
不一会，蒋野睡着了，蒋期看到他进入梦乡，轻轻地走到他床边，帮他把被子掩好。
蒋期拿着蒋野给他织的毛巾，端详了好久，然后围上脖颈，很舒服的触感，织的很长，围起来很暖和。
这个围巾他知道不是给他织的，是蒋野的谢礼。但是不重要了，蒋野能送出这个礼物他已经很惊讶了。
蒋期看了对方一会，怕自己打扰到对方的休息，便去小沙发上坐着，小沙发有点小，硬绷绷的，也冷。
蒋期思考了片刻，便到床的另一半轻轻地躺下了，床很挤，他碰到了蒋野的手臂，热的。
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还是我。
想到这，蒋期不自觉笑了笑，上辈子自己自己一个人熬过了高三，而现在的蒋野认识了自己，这算不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呢。
但他又想起蒋野刚才说的话。他躺着床上，看着天花板，目光凝聚一处，眼睛里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蒋野一觉睡的浑浑噩噩，直到晚上8,9点才醒来。
大概是睡太久了，胃也开始抗议了。肚子空得厉害，他现在感觉自己能吃小一头牛。他环顾四周，外面都暗了下来。
房间里没有蒋期的身影。他起身，刚想站起来去找，就看到门被推开了。
一看到蒋野，蒋期就笑了，蒋野轻轻地叫了一声，“蒋期。”
蒋期应了一声，“我在。”
他打开了灯。蒋野下意识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蒋期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摸了摸蒋野的额头，“退烧了，饿不饿？”
蒋野这才发现蒋期还拿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传出食物的香味。
蒋期给蒋野打包了粥，干贝与诱人的虾加上葱花铺在晶莹剔透的米粒上，让人食欲大开，“吃吧，我在外面吃过了。”
蒋野接过，用汤匙在粥里搅了搅，氤氲的水汽飘在空中，蒋期的脸看得有些不太真实。蒋期能感觉到有视线在他的脸上扫过，只是他装作没看见，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失态。
在粥彻底凉了之前，蒋野终于把粥送进口中，他很快就吃完一碗，看着还有些意犹未尽。
蒋野这才发现，蒋期不知什么时候一直看着他，蒋野有些不自在，“谢谢你，蒋期。”
“嗯，那我送你回去吧，我把我的手机号存进你手机了，你有事可以联系我。”
蒋野愣了愣，然后沉默地点了点头。他记得他的手机有密码。
可以了，修改了一点点，没什么太大的变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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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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