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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二苏旧局

昨夜忘了关窗,带着潮气的晨风带着凉意闯入室内,两人裸露在外的肌肤不约而同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越,把衣裳撩起来,我给你喷点药。”

祁阳说这话的时候虽是有些霸道,但心里确实是十分正经的,谁知梁越却一下子涨红了脸。

祁阳忽然来了兴致,手里捏着气雾剂的瓶子,又开始调戏梁越:“阿越~把扣子解开啊。”

那时梁越正低着头背对着熹微的晨光,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的细绒毛都清晰可见,如白玉般的指节一粒粒从下往上解着睡衣的扣子,修剪得齐整光滑的指甲有些微微发红,逐渐露出线条流畅的髂嵴,平坦的小腹,小巧的脐和轮廓清晰的马甲线。

喷过药后,平坦的带着大小青紫的腰腹带着水光,梁越僵着脊背转了身,脊骨蜿蜒秀致。

“再往上些撩些。”还不等梁越动作,祁阳已经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阿越~腿上也要上药哦。”

……

上过药,梁越还未等药液挥发干便忙着换衣裳,系腰带的当口,梁越惊奇地红着脸从裤腰里抽出一根亚麻色的长发。

风月,的确是一剂疗愈人心的良药。

————

出来一趟,虽然腿上不能吃力,梁越还是不肯总窝在宾馆里。

下午两人去了就在旅店附近的苏州博物馆。

作为建筑大师贝聿铭的封山之作,苏博身为建筑的观赏价值比之馆藏博物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约冷峻的现代钢石结构却勾勒出颇具东方韵味的园林轮廓,对光影登峰造极的把控与雕琢造就了苏博的一步一风景。

那天祁阳穿了水碧色的旗袍和脚踝处有绑带的细高跟鞋,亚麻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下来,明眸皓齿,整个人宛如谪仙般美好,一颦一笑都占尽风流。

苏博是个随手一拍都是名画的地方,今天的祁阳太美,梁越的眼睛几乎要贴在祁阳身上,即使脖子上挎了相机都忘记拍些照片。

从苏博出来,有个卖陶笛的小摊,摊主是个蓄着长发的男青年,闭着眼呜呜地吹着,陶笛有着一种独特的古雅空灵的音色,流泄出宛如江上月光般轻盈悠扬的曲调,和这江南美景极相配。

音乐人对音乐有着惊人的敏感,隔着老远祁阳便被这声音吸引了,拉着梁越循着声源走,踩着高跟鞋也走得飞快。

陶笛是长三角形的陶土制乐器,笛身十二孔,经典的陶笛是棕红色杂着土黄色的如大地般质感厚实的颜色,闻起来还带着木质的焦香,祁阳是第一次见这种乐器,兴致勃勃地和摊主学了起来。

祁阳有极好的音感,加上唱歌练出的对气息的控制力,只用了一小会儿时间找准气息发力感便可很流畅的吹出曲调,梁越惊奇地看着速成大师的祁阳,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

“气息要聚在一起,不要散,呜呜呜的感觉,用小腹发力。”祁阳把手中的陶笛递给梁越,绘声绘色,连说带比划地给梁越解释,眼睛亮得像是天上的星星。

梁越腮帮子鼓鼓的很卖力地去吹,却发出了一种音调乱飘的听起来带着些滑稽得声音,又红了脸。

祁阳笑眯眯地揉梁越的脑袋:“阿越,气息要控制得均匀些,不必那么用力的,即使是同一个音孔,不同的力气吹出是音调也是不同的。”

在自学成才的名师祁阳的耐心指导下,梁越同学反反复复试了几回,终于也是成功了。

学成归来的梁越同学果断地照顾了摊主的生意,为两人一人买了一只。

陶笛的花纹与颜色是烧制而成的,即使颜色大差不差但天底下每只陶笛的纹样都是独一无二的。

梁越总是有一种把日子活得简单而无趣的本事的,吃穿住行上几乎没有任何讲究,更没什么雅致的兴趣爱好;而祁阳虽身为一个模样精致的女艺人,除了对音乐有些近乎苛刻的标准,但在日常生活上也实在是不怎么讲究,说她有些糙都不为过,爱吃肉,爱吃辣,喝水大口大口地牛饮,有个空地想睡便能睡着,出门儿全靠一双腿。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都被一家开在巷子边角的不怎么起眼的香坊吸引了目光。

祁阳偏爱看那香炉里冒出的聚散无形的烟气,梁越则是被带着古意的香料名字所吸引。

双井陈韵、翠云龙翔、华帷风翥、南朝遗梦、二度梅花、雪中春信、二苏旧局、尉宗遗风、汉唐月、傍琴台、花间露、杏坛霭、红袖纂……

这些香名,梁越大多是见过的,都是在梁衡那里。

梁衡是个雷厉风行的商人,却也是个极风雅的人,爱诗书、爱音乐、爱品茶、爱玩香。

红土沉香、老山檀香、生**、琥珀、枣花蜜、干茉莉。

梁越甚至记得二苏旧局的香方,是梁衡讲给她的,这香梁衡甚至还亲手合过赠给梁越。

梁越只知道这香的香方却不知这香的典故,直至今日。

二苏旧局的香方最早见于诗人陈云君的《燕居香语》,二苏是指苏轼和苏辙。

苏轼临终时曾道:“惟吾子由,自再贬及归,不及一见而诀,此痛难堪。”

————

梁衡合这香时是三年前的秋天。

那时梁越初初改过名字,正感冒着,嗅觉失灵,吸着鼻子听梁衡如数家珍地讲香料。

跨越的越,是梁衡给她取的。

那年夏天她还叫梁月,高挑瘦削,蓄着一头云一般的乌黑长发,皮肤白皙,眉目清冷,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漂亮。

在乌海,梁衡带她一起参加宴会,她穿着微微曳地的鱼尾裙,那也是梁越第一次穿裙子,梁越不自在极了,跟在梁衡身后,小心翼翼到近乎滑稽。

“月月,是你吗?”

酒店门口,梁越很自然地就回了头。

身后的女人个子也很高,却消瘦而佝偻,如出一辙的两双湿漉漉的丹凤眼怔怔地对视着。

隔着这么多年,梁越早就淡忘了女人的脸,可就是这一瞬间的对视,梁越认出了她。

梁越其实偶尔会梦到她,梦里的女人格外的瘦,总是背对着还年幼的她哭,肩胛骨随着抽泣突兀地耸动着,有时女人也会对她笑,可笑着笑着就发了癔症,哭叫着掐她。

血缘是种奇妙的东西,两人长得的确很相似,梁衡也看得出来不对劲,便唤人请女人去了无人的宴厅。

宴会散场后,梁越有些恍惚地跟着梁衡去看女人,女人却已不见了踪迹。

不久之后,梁越再一次见到了女人。

这次的女人显然是打扮过,亲亲热热地要拉梁越回家看看。

梁越迷迷糊糊地跟着去了,女人用钥匙将门从里面锁上的那一刻,梁越忽然心里警铃大作,拨通了远在上海的梁衡的电话。

“月月今年十七岁了吧,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妈妈给你相了个好人家的哥哥,月月快和哥哥见见。”

“不要,让我走,你不是我妈妈。”梁越甩开女人拉她的手。

“杨姐人长得标致,女儿也是真漂亮啊,就是个子太高了,没有个女孩儿的样子。”里屋走出个看不出年纪的黑瘦男人。

梁越忽然就有些想笑,冷笑着看向女人:“您原来是这个意思。”

男人上前欲牵梁越的手,梁越毫不客气地挥开男人,梁越力气大,男人差些没站稳。

“杨姐,这是什么意思,那五万不想要了是吗?”男人阴笑着看向女人。

“虎子,别急啊,我这女儿太小了,还不懂事。”安抚过男人后,女人又状似亲热地来拉梁越的手。

梁越侧了一下身子躲过,红着眼睛低头和女人对视:“让我走。”

“杨姐,还是我自己来吧,我看月月这小模样还是蛮惹人疼的。”男人嘿嘿笑着往梁越身边凑。

梁越紧了紧拳头,声音很低:“别过来。”

男人起了脏心思:“哥哥这就过来疼你。”

梁越不怕他们,但梁越不大想伤人,尤其是那个女人。

梁越退至门边,已无路可退,轻轻叹了一口气,身形快如闪电地使了一套小擒拿将男人脸朝下的按在地上。

黑瘦的男人满额青筋暴起却毫无还手之力,梁越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冷冷地看着女人:“开门,以后,请别找我了。”

“药呢,给她上药!”男人扯着嗓子朝女人喊话。

梁越又叹了一口气,将男人的双肩关节脱臼,脚仍踩在男人的身上。

女人双手颤抖着从衣袋里取了喷雾对着梁越的眼睛喷,梁越没躲。

“警察,开门!”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警察进来时,梁越的眼睛火辣辣的疼,一直流泪,几乎睁不开眼,毫无防备地,孟玉莲扇了她一巴掌,她的脸颊一下子便肿了。

“没良心的白眼狼,自作孽,我们家放不下你这尊大佛是吧,行,以后你也别回梁家了。”

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了,辣椒水进了眼睛,即使她在水龙头处冲了很久,眼睛依然难受得厉害。

乌海的夏夜很凉,也没什么人,梁越只穿着件宽大的T恤,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手机响了一声,是梁永山的短信:“去上海吧,以后也尽量别回乌海了,你奶奶岁数大了。”

她发现自己在江边,她用手撑着一跃坐在栏杆上,面向波涛汹涌的江面,张开双臂。

天地浩大,长风万里,大风灌入她的衣摆,衣摆在风里猎猎作响,飞舞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表情,她坐了很久,四肢冻得发木。

“月月。”梁衡从梁越身后抱住她。

“姐姐,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梁越试探着去牵梁衡的手。

梁衡亲自来接她回了上海,又带她剪了头发,改了名字。

跨越的越。

对于姐姐,梁越一直有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感情。

姐姐是她在这世界上最爱最仰慕的人,却也是她最不敢亲近的人。

那时她和何玉的分手的事情,她知道是姐姐插手的原因,却也一直无条件地相信姐姐是为她好,从未怪怨过梁衡。

梁越从小长在乌海,对于乌海之外的城市她都是从书上得知的,相比上海,她更喜欢北京或者江南,但因为梁衡在上海,高考填报志愿时她只写了上海。

可即使同在上海,她也不愿和姐姐一起住,甚至从不主动联系梁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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