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阁下了。告辞。”
洛云舒走后,紫衣男子朝着屏风后朗声叫道:“出来吧老陆,你都听到了。”
陆明廷从屏风后走出,坐到洛云舒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将刚刚的小二叫了进来:“三水。”
三水刚刚送走洛云舒,正准备回来复命,见陆明廷叫他,便直接进了房间:“老大有何吩咐?”
“去查一下刚刚那位小姐。”陆明廷冷静地吩咐着。
“是。”
三水离开房间后,紫衣男子开了口:“你怎么想?”
“先查出她的身份。她要查的事,正好与我们最近在做的事一致,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她有意试探。”陆明廷拿起桌上摆的茶具,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不知是敌是友,小心为上。她若再来,还是我来聊吧。”
“你什么意思?”紫衣男子听出了陆明廷话中的讽刺之意。
“怕你被套话,长点心吧。”陆明廷说完,便施施然离开,独留裴扬一人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离开明月客栈后,洛云舒去了长安城中的暗庄。
暗庄是江湖杀手们接单做生意的地方,在大城镇中都设有此处,背后是杀手组织十刃堂。
洛云舒在离开玄清门独自远游之时就开始在暗庄接生意,多年以来早已身经百战,威名远扬,是当今江湖杀手榜上排名第二的玄烛,也因此受邀加入了十刃堂。
江湖盛传,杀手玄烛只杀该杀之人,接单也随心所欲,黄金百两不一定能请得动玄烛出山,却会揭下五十两银子通缉的破刃榜。
可偏偏只要是玄烛出手,就从未失手过,江湖人也因此将此事当成一件风流逸事。但鲜有人知晓,玄烛是位女子。
洛云舒已经很久不曾接过单子了,此时要找明月客栈买消息,洛云舒担心自己的银子不够,便想着来暗庄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单子。
她戴着面具,披着斗篷,宽大的帽子盖住了整张脸,坐在她惯常坐的角落,默默地听着周围人的议论。
“喂,你听到没,刚刚魏小侯爷出五千两,要找杀手杀一个孤女。”
“他那么张扬,在场的谁不知道。”
“唉,不就一个孤女,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地找杀手去杀吗?”
“那可不见得,我听说,那孤女是玄清门弟子,武功高强,怕是难以应付。”
听及此,洛云舒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随后便向内间走去。
看守的人瞧见她的令牌,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二堂主,随后便放她进去了。十刃堂的大堂主年事已高,近年来多觉力不从心,便提拔洛云舒做了二堂主,有意让她当自己的继承人。
洛云舒进到内间,叫来了自己的心腹,竹叶。
“魏小侯爷是何时来的?做了什么?待了多久?”
竹叶恭敬地拱手,回答道:“回二堂主,魏小侯爷今日午时后到,在庄内高调以五千两寻找杀手,待了大约一个时辰。”
“他可有说要杀谁?”洛云舒神色一冷,语气严肃。
“没有具体说明,只说是玄清门上一个孤女,属下约莫记着,应是姓程。”
程……程越颜!
可魏翎为何要杀她,程越颜一介孤女,当年被洛云舒下山采药的师娘带回,那时程越颜不过**岁。
虽然那时洛云舒还不在玄清门,但这些事,洛云舒都听早逝的师娘讲过。
后来没过多久,洛云舒的父亲洛常被陷害谋反,自己被师父穆清从长安救出,带上了玄清门。
难道说,程越颜的身份,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孤女?
洛云舒瞬间便想通了这其中关节,又问道:“可有人接下他的单子?”
竹叶略一思考,摇摇头道:“暂时还无人接,属下会帮二堂主留意此事。”
“嗯,放出消息,十刃堂中杀手,均不许接此单。”
“属下明白。”
“帮我留意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值得接的单子。”
竹叶又惊又喜:“二堂主您要重新出山了?”
“不,最近有点缺银子。”洛云舒挥了挥手,语气淡漠。竹叶脸上惊喜的表情一瞬间灰了下去,洛云舒像没注意到似的,径直离开了暗庄。
魏翎不会无缘无故要杀一个人,凭曲阳侯府在朝中的势力,若是想杀一个人,根本不必拿大把银子来暗庄找江湖杀手。虽说程越颜是江湖人,武功高强,但曲阳侯掌管军政,军中不缺这样的好手。
既如此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此人并非是曲阳侯魏家要杀,而是魏家背后的人要杀。
——当今大齐皇上,傅孜戎。
七年过去,如今这世上,很多人都已经忘了,傅孜戎是怎么上位的。
七年前,正是傅孜戎指使魏翎的父亲魏柏生,污蔑洛云舒的父亲洛常将军在边境勾结北渝,意图叛国谋反,先帝震怒,下令诛杀洛家九族。当时的太子傅柏舟在九华殿外长跪一日,为洛常求情,却招致先帝猜忌,不再被先帝重用。在洛常死后,更是派其巡视江南水患,正是在前往江南的路上,太子暴毙而亡。
后来先帝便立了当时还是六皇子的傅孜戎为太子,半年后先帝崩逝,傅孜戎即位当了皇上。
此时再将当年的事细细想来,洛云舒更觉得前太子的死疑点重重。
既然自己的父亲是被陷害的,那傅柏舟也可能是被谋害的。七年前傅柏舟正值壮年,怎么会悄无声息地暴毙。
洛云舒不由得怀疑傅柏舟的死是傅孜戎的手笔,而魏翎此时找杀手要杀程越颜,是因为程越颜极有可能被牵扯进了这件事。
上一世的这时候,洛云舒并没有来过暗庄,也自然不知道此事,那程越颜又是如何躲过了杀手的追杀呢?这其中定有蹊跷。
洛云舒怀疑暗庄中护着程越颜的,除了自己另有他人,上一世就是此人在这时护住了程越颜。
至于暗庄杀手为何要护着程越颜,洛云舒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程越颜的身世和暗庄有关系。既然和暗庄有关系,那自己也就不难查。
竹叶办事很利索,不过半日,就给洛云舒整理出了值得接的单子。能被洛云舒看重的单子,大多所杀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洛云舒挑挑拣拣,接下了破刃榜上的单子。
破刃榜是大理寺所立,面向江湖杀手和有义之士,榜上都是些官府解决不了的、武艺高强的刑犯,或是些在江湖四处流窜、居无定所之人,而这些人大多都身犯重罪,早早被刑部和大理寺判了死刑。
洛云舒这次接下的破刃榜,价值五百两,通缉的是一月前长安城郊奸杀案的嫌犯,史全故。史全故原是天机堂弟子,因在堂中骚扰女弟子,被天机堂堂主玉青峰逐出了天机堂。
如今史全故正在长安城郊一带逃亡,洛云舒没有耽搁,第二日一早便骑着马出了长安城。
长安城郊有三镇,寿山镇、望云镇、新河镇。史全故犯案是在望云镇,被通缉后,大理寺的府兵已经将望云镇团团围住,因此洛云舒认为,史全故现在不可能在望云镇内。
若是想要逃出长安地界,且不被官兵追上,那么走山路出界会是逃亡之人最稳妥的选择。如此一想,洛云舒驾着马,径直往寿山镇的方向飞奔而去。
进入寿山镇后,洛云舒寻了一处茶馆,要来一壶茶,坐在茶铺中观察着四周。
茶铺老板端着茶过来时,洛云舒拿出史全故的画像,问道:“掌柜的,你可有见过此人?”
老板细细打量着那幅画像,肯定地开口:“此人眉上唇边皆有痣,我断然不会认错,昨日傍晚,他曾来我这喝了壶茶,没给银子便走了,凶神恶煞的,我也没敢追上去讨要。”
“那掌柜的可还记得此人往何处去了?”
“瞧着那方向,应该是往山上去了。”老板思索一番,将画像还给洛云舒。
“有劳掌柜了。”洛云舒拿出几分碎银,放到了桌上,“他的茶钱,我一并付了。”
老板忙不迭将碎银收进钱袋,点头哈腰道:“客官您慢用。”
喝完茶,洛云舒便骑着马,往寿山的方向去了。
与洛云舒预料的不差,史全故想借着山路崎岖,既可躲避追捕,又可由此离开长安地界。从镇子里进山的路只有一条,洛云舒循着山路往上,果然发现了人行的痕迹。
将马拴在路边的树上之后,洛云舒从包袱中拿出斗篷穿上,又用黑巾蒙面,才顺着痕迹闪进了密林之中。
史全故逃得匆忙,无暇掩盖自己的行迹,洛云舒追了一会,便在密林之中发现了他的身影。
洛云舒一个飞身,便轻易挡住了史全故的去路。
“什么人?!”史全故被从天而降的洛云舒吓得退后两步,声音发颤。
“取你命的人。”洛云舒没有犹豫,径直向史全故发起了攻击。
史全故天机堂出身,擅用暗器,一面躲闪,一面向洛云舒射出带毒的暗箭。
洛云舒以剑作挡,又用四周的树干借力,飞身向史全故踢去。史全故躲闪不及,连连向后退去,撞到身后的树干,喷出一大口血,扶着树干半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远远的,洛云舒举起一柄弩箭,瞄准了史全故。弩箭通体泛着似有似无的白光,史全故认出了那柄弩箭。
“呵,血泣。史某这等小角色,竟也轮到玄烛亲自出手。”史全故阴鸷地盯着洛云舒,眸子里尽是不甘心。
“有话还是去和阎王说吧。”随着洛云舒的话音落下,弩箭咻地射出,正中史全故的咽喉。
这正是玄烛惯常使用的杀人手法,一箭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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