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枝不太想去:“娘亲,怙州没什么——”
秦念慈瞥了她一眼:“嗯?”
她的话音立马拐了个弯:“不好玩的。怙州好多好玩的,我这就带着玄儿哥哥都去逛一逛。”
秦念慈满意道:“去吧。玄儿有伤在身,你多顾着点。”
陆枝乖巧应道:“好的,娘亲。”
秦念慈一走,陆枝这声“玄儿哥哥”是再叫不出口了,她硬着头皮道:“这位哥哥,我们走吧。”
谢玄明白陆枝的尴尬,主动提道:“日后不在长辈面前,我们便直接以姓名相称,你看可好?”
陆枝大喜,岂止可好,简直太好!
她看着谢玄,微笑应道:“好极。”
眼前这人,醒着时看总是透着一股子不近人情的冷意,可这人似乎没有他的脸看起来那样冷。
两人并肩走出秦府。
怙州开设夜市,不切夜禁。
这在大栾都算少见。
怙州是这几年才发展起来的州城,在大栾,不设夜禁的几座州城几乎都是存在了将近百年。
陆枝顾及谢玄身上有伤,故意放慢步子,谢玄为配合陆枝也走得很慢,倒是没怎么惊动身上的伤。
夜市灯火通明,商品琳琅满目。
陆枝每路过一个摊,摊主们都会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油炸摊主喊道:“哟,枝儿姑娘来啦!来来来,刚炸出来的鱼,来一条尝尝。”
陆枝笑着婉拒:“刚吃过啦,下回一定留着肚子来。”
油炸摊主笑呵呵道:“行,那我等着姑娘,到时候给姑娘炸条大的。”
陆枝欢喜:“那敢情好啊,下回我可什么都不吃就来啦。”
摊主拍拍胸脯:“尽管来,姑娘想吃多少都行,管够!”
“枝丫头,枝丫头,来来来。”一老婆婆对着陆枝招手。
“李婆婆,来啦。”陆枝挥手回应,拉着谢玄走了过去,“婆婆,什么事呀?”
李婆婆拿出两条编织精巧的红绳给陆枝,满脸慈爱道:“老婆子我还是头回看见丫头你带公子来呢,哟,这位公子还生得这样俊俏。这红绳啊,我早就编好了就等着给你呢,今日正好是时候了。”
老人家就爱操心这些事。
陆枝一羞:“哎哟,婆婆,不是您想的那样。”
李婆婆哄道:“好啦好啦,老婆子不唠叨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就先收着。”
陆枝推辞不掉:“行,那我便收着了。”
“对了,婆婆,前些日子秋露又酿了些甜酒,改日我叫她给您送来。”
李婆婆一听乐了。
“好好好,老婆子啊,就好这一口。”
陆枝逛一趟夜市如同州官出巡视察一般,碰到这儿要挥挥手,看到那处要亲切地交谈上几句。
等走过这片热闹的区域,两人身上已经沾染上了一身的诱人食物香。
陆枝将其中一条红绳递给谢玄:“呐,给你。”
谢玄惊讶:“当真给我?”
陆枝点头:“当真给呀,婆婆便是给你的。”
谢玄道:“可老人家本意并非如此。”
陆枝笑了笑:“管老人家是何本意,既是她的心意,你作为小辈收下便是。”
谢玄没再推辞,问道:“这怙州百姓看着几乎人人都识得你,还甚是喜欢你,你是如何做到的?”
陆枝歪头想了想,答道:“应是以心换心吧,你对人家好,人家自然也会对你好啊。”
谢玄又问:“若你对他人好,他人却对你不好呢?”
“嗯……”陆枝微微一笑,“那也十分简单,不与其交往便是。”
谢玄想了想,该是如此,笑道:“言之有理。”
两人走到一个岔路口,左边巷子里似乎是在搭建着什么,看上去规模还挺大,谢玄想走过去看看。
陆枝拉住了他:“哎,别走那边。”
谢玄不明所以:“为何?”
陆枝神秘地笑笑:“怕他们暴露了。”
看谢玄一脸疑问,陆枝也不打算解释,拉着他离开:“走啦,去买杏酥糖,可好吃了,你初来怙州,最该尝尝这糖。”
两人买好杏酥糖从另一条道往回走时路过一个卖花的摊子,陆枝停下拿起一支纯白色的花凑到鼻尖嗅了嗅,神情温柔灵动。
眼前的人闻花的动作和记忆中的人忽然重叠。
谢玄的神色猛然一变,心跳怦怦跳快。
这支白色的花……
是茉莉。
她也喜欢茉莉。
会有这么巧的事么……
陆枝从荷包里掏出银两结账。
“老板,今日也来支柰花。”
摊主热情道:“不过一支罢了,枝姑娘喜欢拿去便是,不用给钱。”
陆枝不干了:“老板,你若是如此,我下回便再也不来了。”
摊主妥协道:“好好好,我收我收。”
陆枝这才满意,拿着这支纯白色的柰花再度凑到鼻尖嗅了嗅,似乎很是喜欢。
“走吧。”陆枝看人没动,转头问道:“谢玄,你怎么了?”
谢玄站在原地似乎在发呆。
陆枝拿着柰花在他眼前晃:“谢玄?谢玄?”
谢玄抓住陆枝的手腕。
“你……”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陆枝不解:“我怎么了?”
“你喜欢这花?”
陆枝不明所以,呆呆地点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你是对这花过敏吗?”
谢玄微微地摇头,渐渐松开陆枝的手腕:“没什么,只是问问。”
“你可知这花还叫什么?”
陆枝觉得他很奇怪,但下意识地答道:“当然,还叫茉莉嘛。”
她每回看见这花都会买上一支。
谢玄浑身一颤抖,眼眸尤为明显,像是某种近乎癫狂的喜悦和期待。
茉莉……
大栾立国百年,奇花异卉皆记录在册,他全都看过,没有一本书册上有记载过“茉莉”这种叫法。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喜好,她会不会就是——
他喜欢的那个陆枝?
陆枝以为谢玄是伤口裂开了,疼得身体在抖,关切道:“谢玄,你是不是伤口疼啊?”
谢玄征然地摇了摇头:“无事,无事……”
陆枝心道:他好奇怪,不会是疼傻了吧?
六月将尽,陆枝的及笄将至,秦念慈已经开始事无巨细地着手准备此事。
陆枝的心情自此一天比一天快活。
待她及笄过后,便是娘亲和师父的喜事,他们就要成为名正言顺的一家人了,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谢玄看见布置问道:“秦姨,这是在作何?”
秦念慈笑道:“是枝儿的及笄礼,玄儿这趟来得也巧,正好赶上了。”
及笄礼么?
谢玄问道:“秦姨,枝儿妹妹的生辰是哪日?”
秦念慈回答:“七月初一。”
她拍了拍手,道:“害,秦姨差点忘了,玄儿也是这日出生,同枝儿一样,只是早枝儿一些时辰。”
谢玄整个人一僵。
他们又是同一天生日!
早一些时辰……
是因为他死了以后,陆枝……
也死了么?
谢玄的心忽而揪然一疼。
秦念慈看谢玄面色忽然变差,关切道:“玄儿可是伤口又疼了?”
谢玄缓了缓,道:“秦姨,我无事,既是枝儿妹妹的及笄礼,便是大事,秦姨好生准备着,我先回房歇一歇。”
秦念慈道:“好好,你便在秦姨这安心养伤。”
“好,多谢秦姨。”
“沐武。”谢玄唤来昨日寻来汇合的侍卫,“扶我回房。”
“是,殿下。”
“秦姨,那我先告辞了。”
“去吧,安心养着,啊。”
“好。”
离开秦念慈的视线,谢玄站直了身体,道:“沐武,陪我出趟门。”
七月初一当日,秋露将陆枝打扮得十分漂亮。
陆枝对自己的长相一直没什么概念,当看见铜镜中螓首蛾眉唇红齿白的自己时,不禁臭屁地感慨道:虽说秋露的手巧是一回事,但自己的底子也很好呀。
她穿着华贵礼服,款款走向礼台。
秦念慈为她插簪:“日后枝儿便是个大人了。”
她看了眼谢玄又看向陆枝,低声调侃道:“可嫁人了。”
陆枝冲她眨了眨眼,顺着打趣道:“娘亲可有相中的女婿了,枝儿去给他虏回来当压‘宅’夫君。”
秦念慈道:“那可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的正是谢玄。
陆枝会意,平白呛出了声,嗔道:“娘亲~”
霍无尊在一旁听了偷笑。
陆枝撅了噘嘴:“师父,你也笑话我。”
随即她坏笑道:“师父可要为我准备好改口的大红包哦。”
秦念慈和霍无尊蓦然脸红。
府外跑进来一人,在远处冲秦念慈打手势,陆枝背对着,没看见。
秦念慈领会,找到谢玄:“玄儿,秦姨有一事所托。”
谢玄道:“秦姨请讲。”
秦念慈道:“今日城中百姓给枝儿备了生辰礼,入夜开始,玄儿你寻个由头替秦姨将枝儿带去最高的城楼上,可好?”
谢玄一下子就明白了陆枝那晚说的“怕他们暴露了”是何意,心道:原来她早就知晓,只是一直装作不知。
全城人为她准备生辰礼,她默默守护着众人的心意,这便是她说的以心换心么?
也是,这像她会做的事。
前世她也这般受同学的欢迎。
谢玄作揖:“秦姨放心,谢玄定不负所托。”
他以想赏夜色为由将陆枝带到城楼上的某处,环视了一圈,道:“此处视野开阔,定然看得清楚。”
陆枝不解其意:“什么?”
刹那间,烟花四起,笙歌相随。
楼下舞起了陆枝教众人所做的巨型滚灯。
陆枝看向谢玄,顿时明了。
这些人真是……
居然连谢玄都买通了。
绚烂的璀璨在夜空中绽放,明明暗暗的光影映照在她的脸庞。
她吸了吸鼻子,嘟囔道:“真是的,这回居然搞了个这么大的。”
给人整得怪感动的。
谢玄借着当下的光景向陆枝送出礼物:“旦逢良辰,顺颂时宜。陆枝,生辰快乐。”
啪嗒——
陆枝的眼泪忍了很久再也没能忍住,逃出眼眶,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这一个一群的都怎么回事,就非要惹她掉豆子!
偏偏……
她很吃这套!
陆枝接过礼物,也不管脸上还挂着泪痕,眉眼弯成了月牙,道:“谢谢你,谢玄,我特别开心。”
“哦,对了,有没有蜡烛?”
“有的。”
陆枝惊讶:“你怎会准备这个?”
谢玄道:“听秦姨说,你每年生辰都要对着蜡烛许愿。”
陆枝一笑:“是这样。有火吗?”
谢玄点头,点燃了蜡烛。
陆枝道:“你好好拿着哦。”
谢玄温柔应道:“好。”
陆枝把谢玄送的礼物抱在怀里,双手交握开始起愿。
暖黄的烛火跳动在陆枝的脸庞,谢玄望着她,无法抑制住那种灵魂也为之鼓舞的欢欣。
她就是他喜欢的那个陆枝。
真好,他有幸再度遇见她。
这一生,他就是为她而来的,只为她而来。
陆枝认真地许着愿:
愿爹娘健康。
愿怙州安稳。
愿谢玄伤好。
愿此刻永恒。
她睁开眼睛,吹灭蜡烛光看向谢玄,笑意盈盈:“谢玄,我替你也许了个愿,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嘭——
咚——
下一束烟花倏然升空,炸开的瞬间,谢玄的心跳正好与之同频。
明灭的光影在两人之间流转。
陆枝已转过身去看烟花,谢玄看着她的侧脸,唇角上扬。
陆枝,我遇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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