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契到手,沈周宁胡乱揣进怀里,接过妇人手中的绳子扯了两下,看着艰难站起的男人,问道:“还能走路吗?”
齐慕清点了点头,抬起手示意她解绑。
沈周宁却并未纵着他,人是到手了,但方才那妇人的告诫她也听了,这人惯是会逃跑的,不回到府里,人跑了怎么办?
她并未着急给人解绑,扯着绳子收紧,瞥见男子理所当然让她松绑的模样,她轻笑一声,带着醉意吓唬道:“待到了家,你真真正正成了我的人,我自会好好待你。”
齐慕清动作一顿,缓缓抬头正撞上沈周宁带笑的眸子,他颤了下,连忙收回视线,垂眸静立。
女子在前面走,他在后头跟着,神色略微有些复杂,沈周宁是因他的缘故才被送到这偏远小县,只怕是心里恼透了他。
却不想阴差阳错倒给了他一线生机,让他能够借她的手逃出生天。
城内最好的地段,一座宅邸静静地坐落着,听到沈周宁回来的消息,这座宅邸缓缓苏醒。
沈周宁把绳子交到合庆手上,转身就躺到屋里床上睡着了。
“主子,这人是干嘛的?唔,怎么这么脏,身上这都什么啊?”
合庆夸张的捂着鼻子,围着齐慕清转圈,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屋内久久没有声音,齐慕清形容狼狈,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烂的衣衫,脸上有些发烫。
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
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合庆一时有些不确定这人身份,看他身上脏兮兮的,头发散乱,颇为嫌弃的给他解开绳子。
“先跟我来吧。”
下人的浴室在院子偏角,合庆看他身上衣裳早就不成样子了,又去后厨找人借了身男子的旧衣裳。
“你可是主子买回来的下人?”一边走,她一边打听。
齐慕清想着那卖身契,轻“嗯”了一声。
“要伺候主子可不能这么脏,你先洗干净了,等会再来回话吧。”
合庆给人提了水就退出了浴室,转身就去伺候沈周宁,她可没时间守着这么个脏东西。
人一走,整个院子好似忽然安静了下来。
齐慕清看着这处屋子,烛火晃动,带着些暖光,他已许久没有洗过澡了,触及干净的水,眼前顿时一亮。
浴桶中水温早已调好,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利落却不失气度的脱衣下水,动作不紧不慢。
后背的伤痕依稀可见,触及水流,他“嘶”了一声,先前的鞭伤还在,他只能小心着避开。
热水氤氲,让人不自觉放松,就在他快要睡着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洗好了就快些出来。”
合庆伺候沈周宁睡下,已经过了多时,看浴室还没动静,忍不住催促起来。
齐慕清挥散了睡意,从浴桶中出来,指尖落在脏衣上顿了下,还是穿上了一旁备下的旧衣。
旧衣短了些,他穿上并不合身,质地也粗糙得很,自他穿来这个地方就没穿过这等衣裳,好在衣裳是干净的,他收拾好就开了门。
合庆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口中催促道:“磨磨蹭蹭的,你……”
她话音顿住,看着从门内出来的男子,月光落在他的身上,灰白的衣裳好似渡了光,那张俊逸出尘的面容更是令人心惊。
白皙透亮的肌肤好似牛乳,看上去和女子都有得比。
这样容色的男人能是下人吗?
合庆迟疑了,她家主子后院虽然没有什么莺莺燕燕,但时常跟着主子伺候,那等风月场所去的也不少。
主子玩心重,却也是个爱美之人,对于模样好看的男子更是从不吝啬,先前在京城时更是差点把箫云楼的天字号郎君收人入府。
若是看上这人的模样把人带回的府中倒也不惊奇。
若是这般她就不能怠慢了。
只是……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合庆看着这张脸,莫名有些熟悉感,好似在哪见过。
齐慕清掩下眸子思绪,温和笑道:“娘子是在与我套近乎吗?”
这话一出,合庆顿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说什么胡话,你是主子的人,别仗着有几分颜色就乱来,跟我来吧。”
齐慕清眨了眨眼,主子的人?
合庆给他安排在偏房,屋内空间极大,旁边还有独立的浴室,一应物品全都齐备。
“今儿天色晚了,你先歇着,待明日主子醒了再安排。”
这就涉及到名分的事了,若只是下人,自然不用过多操心,若是收用的房里人,那就是半个主子,满府都要敬着的,自然不好随意安排。
齐慕清表示了然。
屋内很快安静了下来,肚子传来“咕咕”的怪叫,长指在肚子上按了按,他无力的躺到床上。
如今这个情形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好在机缘巧合遇上了沈周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今后两人总是要见面的,若被她发现了身份就不好了。
此间世界极为特殊,对于男子诸多约束,若是他身份暴露,名声只怕毁于一旦。
到时候不死也得被圈禁,再也无法现身于人前。
他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在针线筐里找到一把剪刀,没什么犹豫就朝着自己前额半干的头发下了手。
一剪下去,碎发飘落在地,烛火微动,他褪去衣衫躺下,总算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了。
日上三竿。
沈周宁是被吵醒的。
耳边不时有男子的呼唤,带着凉意的巾帕贴在额头,她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神清骨秀的男子。
男子面容沉静,肩宽窄腰,模样出众,冰肌玉骨的长指指尖透出粉嫩之色。
哪怕做着伺候人的活儿也看不出半点卑微。
或许是看她醒了,他手腕微抬,收起巾帕沾水,同时面露惊喜道:“主子可算是醒了,奴伺候主子起身吧?”
沈周宁看着他装的极为不自然的神情,一双眼睛里都是惊疑。
这张脸太过于熟悉,哪怕碎发遮蔽额头看上去少了几分相似,却也不影响她辨认,这人分明......
昨夜记忆回笼,她眯起了眼睛,醉时想不明白的事在这时一下子便通透了,相似之人?
绝无可能。
“三殿下……”
她惊疑出声,抓住男子搀扶的手腕,“你怎么会在这儿?”
大安尊贵的帝卿,皇家公子,金尊玉贵的人上人,如今在她床边伺候她起身。
沈周宁有些恍惚。
两人从来不对付,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被他盛气凌人的踩在脚下,与她论起权势,自那之后这人就像刻意与他做对,她喜欢的人,她想要参加的武举,她的亲事。
一桩桩一件件,都被他阴差阳错的破坏,一度让她觉得这人就是她的克星,使她沦为京城的笑柄。
看着这张惊绝俊美的脸,她不自觉有几分迁怒,手上都用了几分力气,只是看着男子神情,她忽然又恍惚了。
齐慕清绝不会做出如此神情。
“娘子,疼——”
男子半蹲在床前,任由她抓疼了手腕,眸子里透着盈盈水汽,看的沈周宁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那人绝不可能做出这样邀宠的姿态。
沈周宁下意识松开手,男子垂下的眸子里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经过一晚上的思量,他理清了头绪,外头不知有多少人拦着他回京,但他们绝对想不到,堂堂帝卿,会屈居后宅,俯身献于昔日对头。
而沈周宁总是要回京的,届时正好同行。
对于沈周宁而言,一个莫名攀附上来的人,又主动往上凑,她总是要疑之又疑的,如此,便不会轻易动自己。
不待他继续张口言辩,沈周宁忽然伸手抬起他的下颌,把他的面容看了个明明白白。
他的面容十分俊美,高额挺鼻,睫毛挺长,剑眉星目,与帝卿确实像极了。
若是那人见了这么相似的一张脸,却是这般卑微顺服,不知是何种模样。
碎发打在眼前,齐慕清仰着脑袋任由她打量,一双手顺势攀上女子手腕,缓声道:“娘子,你说的是谁,与…奴长得很像吗?”
沈周宁惊的松了手,他不是他,若是他,绝无可能这般。
她放松了心神,有些疲倦的按了按额头,温热的指腹按在她的太阳穴,沈周宁睁开眼就对上男子明亮的眼睛。
他轻轻按着,温声开口,“蒙娘子搭救,奴自此以后便是娘子的人了,合庆姑娘说,奴是贴身伺候娘子的……”
说到这里,他微微低头,露出几分羞涩。
沈周宁顿了一下,倏然拨弄开他的手,宽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说你有进书院的门路,我这才施救于你,一码归一码,莫要混淆。”
她喜欢漂亮好看的美人不假,但对着这张脸,她有的只有清明冷静,半点没有旖旎的心思。
齐慕清作势起身,到一旁清晰干净帕子递过来,同时笑的温良无害,“娘子高看奴了,奴一介男子,被人随意买卖,又哪里懂得什么书院呢?”
如今银货两讫,那人早已不知去往何处,他只是想借此人回京,何必费心呢?
“呵。”
沈周宁笑了,她的视线落在男子凹凸有致的身形上,粗布衣裳勾勒出线条,一根绳子随意系在劲瘦的腰身。
他身量高挑,站在她面前时几乎挡下了大半的光线,递上帕子时开口的话颇有几分有恃无恐的架势。
这幅模样看的沈周宁牙疼。
“你莫不是忘了我说过的话?”
她的声音幽幽,看向男子的视线透出危险的意味。
齐慕清没动,沈周宁一把把人拉到床榻间,帕子掉落在盆中缓缓浸湿。
方才有恃无恐的男子惊慌失措撑着床榻边缘,沈周宁长指落在男子腰间细绳上勾起,看着他再不复方才淡定,这才轻笑一声缓缓开口。
“本姑娘不喜欢男人在上面。”
齐慕清收紧了腰腹,呼吸都差点忘记。
“更不喜欢没用的男人。”她眉眼弯弯,手指划过男人光滑的面颊,颇为可惜道:“你这身段样貌尚可入眼,城西有位严娘子,最是喜欢细皮嫩肉的小郎君,两鞭子下去人就去了半条命……”
她手上收紧,那腰绳缠在人身上,齐慕清深吸了口气,看着她眸子凉薄的视线,咬了咬牙咳嗽了一声。
“娘子莫急。”
他示弱几分,想要从女子辖制中起身,被这般轻而易举的控制让他很不适应。
沈周宁无意与他纠缠,松了手仍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看着他。
他不再装腔作势,解开被缠在一起的腰带后活动了一下发疼的手,这才开口,给了准信。
“凡事没有百分百成功的,我虽有些法子,但……”
他试探地看过去,沈周宁没有言语,他只得继续道:“我可以一试,但我有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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