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不起来!”烟头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夏平的皮鞋上前踩灭了。又一次怒吼着韩素素。
“我不起来,你想怎么样?”韩素素不哭了,抡起胳膊用力地擦了擦脸。
“你要怎么样?”眼前的男人站的笔直,眼神里透着对韩素素的厌恶。
“你就那样坐着!”纯白色的毛线衣上面是奶渍和饭渍,胳膊上的袖子堆起来,露出一半的皮肤上面,有明显的干裂,手和裸露的手腕部位都是相同程度的发红。
“手怎么了,素素姐。”说话间,韩素素的手已经被捧在了另一双温暖的手里,是丁晓北。
“你不用管她。”夏平见丁晓北试图扶着韩素素站起来,直接站起来背对着这两个女人。还要发脾气。
“呵呵……”韩素素已经对眼前的男人绝望了。她嘴角微微动弹一下,斜着眼睛,眼角的泪浸泡着鱼尾纹,可怜又美丽。
“姐,你先起来,地上凉。”晓北努力地扶着她胳膊,想要将她拉起来。韩素素一动不动,还要拿那只自扇巴掌的手推开丁晓北。
丁晓北闯进来的前几分钟。夏平和韩素素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他们俩都后悔结婚了。
韩素素见夏平宁愿抽烟也不肯正脸看她。
“每次回来都要这样,没完没了你!真他妈的!”夏平烦躁地掏出打灰机点烟。他想要逃避和韩素素的对话。
他实在和这个女人无话可说。
“远,喝酒吗?”他想要逃离这个女人。可是周远在陪舒弦试婚纱。
每个男人陪女人试婚纱的时候,都捧着一只手机,偏偏周远格外不同。
“媳妇,累不累,平子和素素吵架了,找我喝酒,咱们一起去吧,吃口饭,明天继续选。”试了一整天,舒弦还是没有找到满意的,她也累了。
“走吧,周远,我想吃火锅。”夏天吃火锅,这是要让夏平流鼻血。
夏平的电话响了,韩素素又开始扇自己巴掌,夏平嫌弃地看着她,抱着外套站在门口,刚刚把丁晓北赶出去,这回他打算自己也逃出去。
夏尔被遗忘在卧室,哭了一会儿就停了。她童年里的哭闹就像是一场场阵雨,父母的争吵就是她要研究的气象,一旦发现有什么家庭风暴,她会立刻消失,自我消解人生中所有的情绪。
就像今天一样。
“你不许走!”韩素素的五官皱成一团,她从地上慌忙爬起来,姿势变成战斗状,双手紧握着夏平的外套,想要揪下这件衣服,以此阻止夏平外出。
她突然哭出声来,声音的气势弱了下来。
“你不能出去,呜呜呜……”哼哼唧唧地哭出了声。她不是不讲理的人。她痛苦极了。
身子歪歪斜斜地倒在夏平的脚步。衣服被她揪在了自己的腿上。
夏平松了手。他实在不愿意纠缠。
“你起开!”说话间,周远的电话来了。
“平子,我和舒弦在你家门外,等你。”车灯比韩素素家屋子的灯还亮。
“远,哎,舒弦,好久不见,你俩啥时候办婚礼啊,呵呵呵,等着和你俩喜酒。”夏平没穿外套,直接不理会韩素素,关上门就跑出了院子,直接上了周远的车。
“素素不一起来吗?让你妈帮忙看会儿孩子,你们住一个院子,多方便啊。”舒弦故意说。
“我妈搬我大哥家了,这院子里现在都是租客,邻居,哎呀,素素得看孩子,咱走吧。”夏平催促着。
舒弦不再说话。周远看向舒弦,她的眼睛里满是对素素婚姻的怜悯,她可怜这个女人。
“结了婚什么感受?”舒弦又问夏平。她脸上满是对这个男人的鄙夷。转头问完她,立刻回头看向车子正前方。
“没什么意思,一天到晚净吵架了。”夏平的脸往前凑了凑。脸上满是得意。
“不过我让着她,不跟她计较。”他继续侃侃而谈。
“结了婚,多少有些后悔,生了孩子就更后悔了。出来吃个饭,都得大闹一场。”夏平很自私,他只是想要逃避责任。他连结婚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没搞清楚,就嚷嚷着要娶人家。
“平子,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素素是个好女人,你别光想着你自己。素素呢?人家也有朋友,凭什么就人家在家照顾孩子。”舒弦温柔地目光搭在了周远的肩膀,她的头靠向周远。她没想过周远会这么说。
她确信,自己嫁对了人。
夏平不再说话。他充满孩子气。
韩素素向来不顺着他,他觉得很没面子。
到了金顺火锅店,他穿着粉色衬衫进去了。
“平子,我这儿还有外套,你穿上。”周远下车扒拉着后备箱的蓝色绣花袋子。
“哎不用,吃完火锅就更暖了。”素素没想过,他期盼着让夏平脚踏实地的,可是每件新衣服都让他的虚荣逐年增长。
“你倒会享受。”舒弦还是忍不住吐槽。
周远过来接舒弦下车,车门被舒弦率先打开,她穿着一身运动装,在周远向她伸手的时候,她直接拥抱了周远。
“周远,明天我们就领证。”她一向不冲动,可是今天她突然想主动走向他,让他们的感情往前走一走。
“我想结婚了。”周远公主抱起她。他终于可以娶到她了。
夏平在火锅店的一排酒柜里找度数大一点的,扬言自己请客,边喊边摸兜。
“平子,我请客,拿白的,今天我陪你喝。”酒精是灵魂的出口,很多时候,它麻痹人的理性,深挖着人内心最真实的东西。
夏平在店里不停地干杯,一言不发。舒弦的手被周远紧握着,他不愿意放手。
他也没有想过,自己的婚姻会比夏远的更加不堪。
“来,这一杯,祝你们幸福。”夏平很快就醉了,他的生活,一半是酒,一半是闹剧。
三十平米的房间里,妻子的咄咄逼人、婴儿的哭声,他觉得自己无依无靠。房间了挤满了他的痛苦,他只能借酒发泄。
直到夏尔二十岁,他依然觉得,这场婚姻里,妻子亏欠他。包括孩子。
“远啊,结婚不好啊,但你不一个,舒弦有文化!”夏平的筷子和碗,被这最后一杯酒推倒在桌子底下。
“碗筷没了不要紧,人啊,不能没钱!”他的食指指着天花板,身子和头摇摇晃晃地,倒在周远的肩膀上,酒杯里的酒被洒落在他的西裤上面。
“老板,结账!”舒弦决定和周远先送他回去。他们可以回家再细聊。
“周远,你有素素的联系方式吗?”舒弦摸着衣兜里的车钥匙,一只手还得扶着夏平的胳膊。
“没有,没事,一会儿送到他家门口,你进去,我先不进。”舒弦发动了车,点点头。
“到了,周远你先和他车里坐着,我去看下素素睡了没有。”舒弦打开手机灯光,从大门的小圆孔里看院子是否有灯亮,轻轻推开门上的小圆扇门,摸到门锁没有锁住。还看到了院子里每户人家的窗户都亮着。
她返回车上。
“素素也没睡呢,我们顺便去看看她,我来拿后背箱的东西,你扶夏平先下车。
“舒弦,辛苦了。”舒弦没见过素素,但是她同情这个周远口中的好女人。
周远欣赏舒弦的为人处事。
“牛奶和这些菜,都带给素素吧,她是哺乳期妈妈,需要营养。”舒弦问周远意见。后备箱已经被关上了。
“都听你的,咱进去吧。”周远扶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夏平,叫上舒弦,进了素素家。
“素素,没睡吧,方便吗,我和舒弦送平子回来了。”周远轻轻地敲了门,见没有人回应,就提高了嗓音。喊话道。
“没睡呢,你等一下,周远。我马上给你开门!”素素听见动静,把孩子放到炕上,周围堆起了“衣服山”还有叠好的被子,都将夏尔团团围住。
多年以后,同样的衣服山,击溃了夏尔的心理防线,她第一次意识到,母亲在这场婚姻里,没有丝毫做选择的力气。她没有靠山,不敢、更不愿意付上任何代价,因为她没有。她只有夏尔。
舒弦不小心踩到了被扯坏的西服外套,离门最近的衣架上,横七竖八、歪歪斜斜的、皱巴巴的衣服,像一场游街示众。这令素素感到一丝难堪。但矛盾地是,她也愿意被周远和舒弦看见。
“舒弦,你好,经常听他们夸你,大学生真的不一样,你也太漂亮了!”素素没有自卑,她只是羡慕舒弦。
“素素,孩子在里面吧,就让夏平睡沙发好了,他喝成这样,我那儿就一张床,也不好留他。”周远扶着夏平睡到了沙发上,他蹲下来帮夏平脱了皮鞋。
“这些牛奶和蔬菜是我和舒弦的心意,素素你到时候看往哪儿放合适,我们就先给你搁这个柜子上了。
一进门紧挨着衣柜的,是一个小方桌。还没有生夏尔的时候,素素想把它当成一个放电视的柜子,或者化妆的地方。
可是结婚以后,她都忘了她和夏平结婚时的所有计划。
“舒弦,我这里也是乱的很,有了孩子手忙脚乱的,你第一次来,就让你看到这些。”韩素素心里是愿意的,她并没有觉得任何尴尬。
“我家里就这样,没什么好丢人的。你才是最丢人的。我就是故意让他们看见,让他们看清你是个什么东西!”第二天夏平醒来的时候,隔壁院子里的狗吠声太吵,盖过了孩子的哭声,夏平不堪其扰,从沙发上醒来。
结果和韩素素大吵了一番。韩素素承认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丢人的。所以到处诉苦,除了博同情,也为了督促夏平,好好做个顾家的男人。
“舒弦,新婚快乐!”舒弦第一次见素素,觉得投缘,她觉得素素身上的故事太多了,她想采访素素。于是邀请了素素来她的书店闲逛。
“能读书真好啊,你可真有本事,舒弦。”素素抱着孩子,刚进店门口,就看到了好大一束鲜花,青花瓷牡丹菊。
“这蓝蓝的是什么花啊,真好看啊!”素素凑近花闻了一下。
“青花瓷牡丹菊,你喜欢我送你。”舒弦邀请素素去里面的沙发上坐下,心疼她抱孩子辛苦。
舒弦不敢抱孩子,她觉得这软软的小生命太脆弱,生怕弄疼孩子。她不想生孩子,不是怕麻烦,是怕不够资格。
从一进门的书柜上面看到鲜花之外,再往里走,就像圆形花园一样的设计,一圈接着一圈的沙发和一衣柜,紧紧相连。
“你这书店,就像北京的鸟巢。夏平带我去过的。”去鸟巢的时候,夏平和素素还没有结婚,那时候,夏平很爱她,觉得素素应该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人。
“你实在是可爱,对什么都好奇,不像妈妈,像个孩子。夏平有福气!”舒弦很真诚,夏平的确有福气。
有的人爱一个人,一次一生,一生一次。对于素素来说,他们之间没有一生,爱只有一次。
“我读过不少关于婚姻和爱情的书,人是会不断地重新爱上一个人的,素素。”舒弦安慰她。她没想到素素看的这么明白。
突然孩子哭了起来,素素只能站起来哄。
“雪儿不哭,你看你舒弦阿姨这里多好啊,我们夏尔长大了,也要做个有文化的人哦。”这是素素的心愿。
“素素,我也马上要结婚了,我很想听听你的故事,怎么去做一个妻子,我有点恐惧。”怎么做一个妻子,第一次有人问素素这样的问题,她也被难住了。
“我想的是找一个靠得住的男人。没想怎么做一个妻子。我觉得能赚钱,就是好女人。真的。舒弦你现在就是了。”舒弦被说的一脸懵。
“女人要赚钱生娃养娃,男人赚钱养娃,听起来女人更难一些。”舒弦看着素素,有些哭笑不得。
“舒弦,我没读过书,不太懂怎么跟你这样的读书人去聊天,但是女人结了婚,除了钱之外,就是这个男人得对你好。娘家也好,婆家也罢,都是虚的,还得是自己。”素素说的头头是道。
“你说的不错。虽说结了婚,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自己依然很重要。我们都是婚姻与家庭的运营者,结婚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生活就是不断地赶路,寻找理想的生活。”舒弦感叹着,她没有得到答案。
结了婚,做人家的妻子,哪有什么答案可言,这世间,人人都是参考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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