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岚低头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早在几天之前，他就听见了商离的恳求，说是要自己帮忙过来蹲点抓小孩。
“为什么？”
当时的崔岚盘坐在裂隙公寓的沙发上，向前伸直的胳膊掐着被幽灵附身了的人偶短短的腰。
小腿长的人偶换上了一套精致的礼服，深红的内衬外套着黑色西装，浑身上下挂了各种小小的金属配件，全是崔岚在前往幽灵之前给换的。
“因为要走‘剧情’嘛。”
人偶晃晃被金属配饰压得有些沉重的脑袋道：“我的系统说，按照原作剧情，那小孩接受小江的邀请去陆宅后，逃跑的路上会被你抓住。”
“为什么？”
崔岚皱起眉，再次问：“剧情里到底怎么写的？我干嘛没事跑那地方去。”
“剧情里你就是为了专门抓小孩而跑过去的。”
商离两只爪子搭在老婆手上，语气愉悦，“之前在学校裂隙的绑架失败了，于是你在一段时间后故技重施。一路跟踪人家，大冷天蹲在陆宅灌木丛里许久才终于找到机会。”
崔岚：“……”
什么鬼玩意儿？
他无语凝噎片刻，又道：“虽说如此，但我凭什么要配合你。”
“就算不走剧情又如何，更何况你肯定还打了别的鬼主意。”
商离顿时双手捧着脸，嘻嘻笑起来，“嗯哼，彼此彼此啦。”
“亲爱的，你的主意也不少，要是你把你瞒着的事情告诉我，我就把我的计划全部告诉你，怎么样？”
崔岚闻言，垂下眼皮。
沉默半晌，他才再次开口，语气有些无奈，“其实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过是我个人的私事，和你们还又要做的正事无关。”
“你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它早就在过去彻底结尾了，并不能为我们的最终目标提供什么帮助。”
“嗯哼，我最好奇的就是你的私事。”
人偶双眼失去神采，身体松垮下来，红色的幽灵转而出现在客厅，姿态慵懒地靠在了崔岚身上，“你的小秘密在我的第一位啦。”
“……”
崔岚叹了口气。
于是时间回到现在，他依言抵达陆宅，并且顺利蹲到了叶白。
“救命啊！系统！系统？！！”
猝不及防见到最终boss，叶白开始焦急地在心底呼唤救兵，“现在该怎么办？”
然而那个996系统却仿佛突然离家出走了般，一点没回应。
可恶，偏偏在这时候掉链子！
叶白咬紧牙关。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刚出虎穴又入蛇坑。
比起这个人，还不如直面陆曜呢！
他弓起身子，像一只应激的幼兽，死死盯着这个杀害商离的罪魁祸首。
要是身上长了毛，绝对已经炸成了球。
“放弃吧，现在没人能救你。”
崔岚淡声说出经典台词。
他早已料到自己会顶上“杀害商离”的黑锅，并不意外这小鬼会恨上自己。
不过……这小子竟然没第一时间扯着嗓子逃跑，和之前在领域的状态完全不同。
你不抓紧逃跑拉开距离，难道让我直接在人家家里打架吗？
崔岚心想。
虽说是同盟陆曜的屋子，但之前已经报废了他一艘游轮，现在又有可能不小心毁掉别人屋子，感觉还是有点不太好。
主要是容易让小江因此受委屈。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默默看着叶白单膝在地上踌躇片刻，后猛然蹿起，带着“老子跟你爆了”的气势像自己扑来。
嚯。
崔岚灵活侧身躲过，随后挥舞手中长刀，朝小孩揍去。
他特意转过刀身，使用相对较厚的刀背，以免下手过重不小心把人弄死。
令崔岚惊讶的是，不知是体内潜力爆发还是商离教导有方，叶白居然在他手下走过足足两个回合，才被打断的双腿，无力瘫倒在地。
“这样应该就行了。”
崔岚套上能够隔断异能防止被影响的手套。
商离曾经提醒过，这小子可以让被他触碰的东西回溯到过去的状态，所以崔岚特意带了绝缘装备过来。
他没管叶白痛苦的低声嘶嚎，拎起小孩后领往外面拖去。
“真是的，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早知道当初……”崔岚看着前路低声自言自语。
却没看见手底下的少年胸口缓缓浮出了淡金色的光团。
光团扩散，化作了近乎看不见的屏障，将整个陆宅笼罩。
叶白骤然发动异能。
——
另一边，半刻前，江明钰在商离的帮助下，抵达了藏在陆宅最深处的地下室。
“陆曜从来不许我来到这里，说是有很多我不该看的东西。”
粉发青年叉腰哼哼两声，“结果现在还不是被我踏进来了。”
商离飘在他身边抱着手臂赞同点头，“就是就是。”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分头搜索。
地下室并非像电视剧里经典的那样有着漆黑的的墙壁和昏黄的灯光。
陆曜的这间六面墙壁都被白色的大块方砖包裹，头顶白炽灯照得环境及其亮堂。
地下室中间是一张长桌，长桌尽头放着一张可划动的白板，整体布局和希明公司的会议室相似。
可惜的是，整个房间早就被仔细清理过，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留下。
“丽丽哥，你说他会早就料到我们要进来吗？”
一无所获的江明钰靠在桌边，语气低落，“这么干净，像是专门防着我们。”
“就算聊料到也不影响。”
商离把视野转移到外面留守的分身上瞧了两眼，“而且我觉得应该没有。”
陆曜此刻正站在书房里，面上流露出来的烦躁神色不似作伪。
一点也不像之前仿佛什么都知道的预言家模样。
“好了，既然花心思来了这一趟，总不好空手而归。”
他拉回意识，侧眼看向弟弟，“你的系统呢？”
语气平稳，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它没有一点办法吗？”
江明钰看了回来，面对这猝不及防的问题，他有些结结巴巴地回应，“什、什么系统？你在说什么啊，我哪有什么系统？”
“哦，原来我猜错了。”
商离弯起眼睛。
他装模作样绕了绕自己的头发，随口找了个理由，“就是觉得，你从小到大胆子那么点，要是没有别的东西帮助，不太像会像现在这么……积极的行动。”
“思来想去，我觉得或许你像小说里写得那样忽然觉醒了什么系统，让你有了底气往那两个家伙的计划里掺一脚。”
“没……丽丽哥你现在不就在帮助我吗？”
江明钰抬起头笑笑，“就算没有系统，我现在也会站在这里。”
商离也笑笑，不置可否。
“所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粉发青年从幽灵身上移开视线，视线落在雪白的墙壁上，手指开始在桌面无聊地画起圈圈。
“别着急，现在把叶白同学喊来的理由，不就在这里吗。”商离语气放松道。
借用叶白的异能，把地下室回溯到线索尚未被抹除的时间。
他的异能二阶能力【联网】具有一定的范围限制，距离越近，“网速”自然也越好。
商离把意识转移到留在叶白身边的本体上，【宿主，你愿不愿意把你的能力交给我？】
996系统再次堂堂上线。
然而这下没有回应的，变成了叶白。
商离：“？”
怎么回事，我不是还特意提醒了老婆别把小孩打晕过去吗。
不然我咋申请异能使用权限。
他定睛一望，发现自己的本体已经跟着叶白到了正深处陆宅远离别墅的边缘。
少年躺着地上，安详地闭着双眼，任由商离如何影响他的感官都没有任何作用。
而站立在旁边的……是似乎年轻了几岁的崔岚。
年轻版崔岚头发只到腰际，穿着那套黑色风衣，正深深皱着眉头，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气。
尽管商离并未现身，但银瞳青年依旧敏锐地察觉到了叶白身边有什么东西正看着自己。
“系统？”
辨认出气息，他毫不犹豫抬起长刀。
寒风吹过，几道银色的刀光伴随着磅礴的能量，瞬息斩断商离的所有“网线”。
而几人身周的一小片空间也被他顺手断开与外界的联系，把幽灵轻而易举困在了这里。
“……”
商离敲敲空间壁，发现除非崔岚主动解除异能，否则自己根本没办法离开。
头疼。
他把自己压缩成拳头大小的红色数据团缩在角落，看着缓缓靠近的老婆，忍不住抖了两下。
空间外，诸多分身们与主体失去了联系，很快因为力量耗竭消散了。
陆曜发现困住自己的力量不在后，迅速转身离开房间。
他被商离影响了感官，迈向地下室的脚步一路被引到了二楼的书房，从陆曜看见商离的那一刻，他就清楚这是江明钰为了拖住他而搬来的救兵。
顾不上观察周围环境的变化，陆曜面沉如水以最快的速度往地下室去。
而地下室的江明钰眼睁睁地见证了幽灵刚说完“我看看是怎么一回事”，然后身体便一点点消失不见。
脚步声隐约传来，他咬咬牙，伸手按上雪白的墙壁。
“系统！”
话音落下，隐隐流动着数据的蓝光瞬间将江明钰包裹，随后猛然迸开。
在陆曜推开地下室大门的前一刻，青年的身形消失在地下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
陆曜喘着粗气，缓步在房间里绕了一圈。
见没找到江明钰的影子，他还是不放心，拿起随身携带的能量检测器又扫了几圈，确认地下室空无一人。
“不在吗？”
预言家喃喃道：“奇了怪了，他还能去哪儿？”
他深呼吸几口，开始翻阅自己过去的记忆寻找端倪，“明明关键节点都没有变化，事情发展怎么会偏差得这么多。”
“不该改变的全都改变了，应该改变的……我做了这么多，却偏偏还在往原来的方向发展。”
“是因为商离这个相当自由的变量？”
陆曜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
“有异能的家伙就是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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