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婵从小就被父亲应贤秘密“藏”在炁云洞。
虽然父母每年都会去霄擎山附近看她一次,对她也很好,但她十岁开始跟着师傅在外游历,每每看到小女娃依偎在父母的怀抱中,正大光明地和兄弟姐妹们一起玩耍,还是会出神地看很久。
尽管阿婵告诉自己,就算平时没有父母家人,她也过得很好,但就是,偶尔会有那么一丝羡慕和嫉妒,悄悄从她心间滑过。
到了十三四岁,她励志要做“飒飒”的天下第一坤道捉妖人,她才觉得,自己不需要家人,一点也不需要。
一个人多潇洒啊,没有父母在身边唠唠叨叨,那不是更自在?
而且兄弟姐妹之间发生争吵也怪烦的,她才不需要呢。有师傅师兄弟每天在身边嗡嗡嗡就已经很要命了。
所以,她一向独来独往。
但就在这时候,天上掉下来一个黏人的小姑娘,把她给烦的!
事情还得从她出师那次到桓安附近的山林捉妖开始说起。
那是一个冬夜,寒风冰冷刺骨,她正在山里找害了好几条人命的狼妖,却没有想到,狼妖没找到,竟让她找到了一个“兔子精”。
那个“兔子精”正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她悄悄接近,欲将其捉拿。
将缚妖网兜头罩下之后,贴了符,兔子精竟没有现原形,阿婵才发现,那其实是个人。
也是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叫阿菀。
她衣着单薄,脑袋小小,眼睛和鼻头红红的,哭得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而狼妖就在阿菀周围埋伏,伺机准备把她吞噬,血红狼眼发出怨毒的光,夜里看起来非常骇人。
阿婵在狼妖发动攻击的时候,冲过来护住阿菀,三下五除二将狼妖收服,匕首插在狼妖命门处,一插一转,剖出内丹,狼妖顷刻间灰飞烟灭。
“不知悔改的家伙。”阿婵冷着脸将匕首取出,满脸溅的都是狼妖的血。
此前,这狼妖已经不知害了多少猎户的性命,村中请了许多道士过来警告其收敛不要再越界,它都不听,但以那些道士的本领,收服又收服不了。
碰巧阿婵路过山头,听了村人的诉苦,才决定上山除妖。
而阿婵也没看错,阿菀身上确实散发着兔妖的气息。
“没有被附身,妖气哪里来的?”
阿婵剖开狼妖的肚子,发现了被生吞的兔子精。
大概是阿菀在山中先遇到了正在被狼妖追赶逃命的兔子精,沾染了妖气,算她命大,狼妖因为想要兔子精的内丹,暂时没顾上阿菀,但她后来又迷路了,所以吃完兔子精的狼妖又盯上了她。
“你还真是傻人有傻福。”阿婵看着眼前这个呆若木鸡的小姑娘,感叹道。
阿菀已经被开膛破肚的狼妖吓呆了,因为太过害怕整个人都僵住了,喊也喊不出,动也不敢动。
再看满脸是狼血的阿婵,她以为阿婵是什么传说里的仙女侠客,赶紧抱紧她的腿,不撒手。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阿婵皱着眉头问,“你的家人呢?”
“他们都不喜欢我,不要我了,要我滚出来,我不想活了,但是、但是我又不想死,呜呜呜……”
阿菀也是能走,一路懵懵地从白天走到黑夜,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迷路了,这么荒的山,这么冷的夜晚,还遇见这么可怕的狼妖,差点小命就丢了,她仔细一想,开始语无伦次哭哭啼啼。
阿婵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安抚好她,询问得知,这个阿菀是桓安高门大户庄氏家族的庶女。
她母亲早亡,从小只有一个乳母在身边,父亲的正妻很不喜欢她,她的生母在父亲几房妾室中也不受宠,常年住在最偏的院落。
母亲患病去世后,才三四岁的小阿菀好像被全家遗忘了一般,像个野孩子,乳母因为待遇不好,对她也很不上心,常常连饭都是冷的。
阿菀就这样,在桓安的高官家中长大,但是像根野草,潦草地长大。
及笄之后,家里的主母给她物色郎君,但对方一看她的女红就说此女无德,婉拒了。
其他房的姐妹嘲笑她,原来阿菀竟然连一个淑女最基本的女红都不会做,针线粗鄙得好似庖厨里砍瓜切菜一般,令人笑掉大牙!
传出去太丢脸了!
许多年都不曾对她有笑脸的父亲更是大怒,他最要面子,指责阿菀没个贵女的样子,给家族蒙羞,才想起给她指派管教嬷嬷,让她好好学学。
但是,阿菀脑子里好像没有那根弦,她写出来的小楷像后院砍的柴一样粗,绣出来的鸳鸯像母夜叉一样张牙舞爪。
管教嬷嬷换了一拨又一拨,教习她之前有多信誓旦旦能让她一个月脱胎换骨变成大家闺秀,教习她之后就有多快败下阵来告罪请辞。
都说没见过这样的小娘子,简直是高门奇耻大辱。
可怜阿菀每天几乎不睡觉,日夜补习“功课”,最终还是变不成一个父亲心中合格的淑女。
而且及笄之后,每次出席桓安贵女之间的宴会,几乎都会被明里暗里嘲讽一通。
阿菀在独自野蛮生长的岁月里,虽然有点孤单,经常吃不饱肚子,但也还算自在。
可是自从及笄之后,开始出去与贵女圈来往,却越发自卑畏缩,后来发展到一听到要出席宴会,就会心慌手抖,连迈出门槛都困难。
唯一能让她开心的,就是每次她在后院自己砍柴后,拿着小刀雕刻花草鸟虫,虽然歪歪扭扭、狂.野粗犷,和她去宴会上看到的大画家画谱上的精美形象一点都不一样,但她却觉得很可爱。
可父亲是个极其重视家族脸面的人,每次她出门被耻笑,回来还要挨父亲一顿骂,但她觉得还好,因为挨骂的时候她至少可以见到父亲。
后来父亲觉得她越来越丢脸,竟然拨冗亲自去她的偏院把她骂了一顿,将她辛辛苦苦雕刻的木头狸奴小犬一把火全烧了,还打了她一巴掌,让她滚出家门,再也不要回来。
脸上火辣辣地疼,但她的心更疼。那些木头狸奴小犬,可都是平常陪她一起吃饭睡觉的家人啊,那么多年的陪伴,怎么可以一把火全烧了!
家人没有了,父亲也要她滚,她能去哪里呢?
她懵懵地走出家门,沿着官道一直走,一直走,边走边哭,哭过了城门,走到了夜里,根本没出过城的她晕头转向,竟然一口气走到了这荒山密林。
冬夜很冷,她出门的时候根本没穿厚的外裳,也没吃饭,现在又饿又冷,没有力气,就跌倒在山间,然后就碰到了阿婵。
“有点警惕性好不好,再差一点你就被狼妖吃掉了!”
阿婵自从十三岁之后励志要做“飒飒”的天下第一坤道捉妖人,就不喜欢这种遇事只会哭哭啼啼,一点不知道自救的小娘子。
阿菀猛猛点头,害怕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但眼神里都是对阿婵的崇拜,好似阿婵是天神下凡,拯救她于水火。
救完人,阿婵拍拍屁.股准备走人,岂料阿菀成了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仙女姐姐,你就收下我嘛,我会劈柴扫地,洗衣做饭,我可以当你的婢女。”
“女侠姐姐,你收我做徒弟好不好,我想跟你学本事。”
“道长姐姐,求求你了……”
啊啊啊啊啊,阿婵简直要疯了!怎么会这样!她已经跟着自己走了一个时辰了,怎么唠唠叨叨一点都不带停的,不是很虚弱吗,怎么比她师傅还烦!
阿婵猛地转过身,刚想骂她两句让她闭嘴,不要再缠着她了,结果阿菀就直挺挺地在她面前晕了过去。
哎,真的是……头痛。
阿婵的“飒飒”计划刚出炉不久便宣布流产,还得生火打猎给这个小跟屁虫取暖、烤肉,好不容易才让她醒过来。
醒来之后,阿婵也不可能真的让阿菀跟着她。天亮以后,她就送阿菀回家了——从墙上直接翻到偏院里,把她放下。
临别时,阿婵没多说什么,只是给了她一些治风寒的药,让她按时吃,还有一道护身符,让她好生揣着,再遇见妖怪也能不必死得那么快。
可是后来,阿婵在桓安被一个富户邀请去捉妖的时候,又碰到了阿菀。
那时候,几个所谓的高门贵女正在对阿菀冷嘲热讽,说听闻她的琴技惊天地泣鬼神,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给大家弹奏一曲,让大家一饱耳福。
阿菀尴尬得满脸通红,不断推拒,那几个高门贵女却咄咄逼人,穷追不舍,直到把阿菀逼得失足落入身后结了薄薄一层冰的水塘。
当时,阿婵刚在后院的地里刨出一具陈年僵尸,解决了这家主人常年后院夜里闹鬼的心结。
本来她干完活就准备拿钱走人,路过庭院时,却看到大冬天在冰水里泡着的阿菀,瑟瑟发.抖,非常虚弱。
在山间那晚,阿菀冻得落了些风寒,还没完全恢复,但那些贵女却不让她上岸,故意让她泡在冰水里。
实在看不过去,阿婵“失手”放了僵尸,绿毛僵尸满院子“乱窜”,把那群不知道优越感从哪里来的贵女们吓得魂飞魄散,四处逃窜,崴脚的崴脚,趴地的趴地,阿婵趁乱才把阿菀从冰水里捞上来。
“这身子骨也太弱了。”阿婵十分嫌弃,伸出手给阿菀把脉,却发现阿菀胳膊上伤痕累累,看得她直皱眉,把阿菀直接带到自己的住所。
“怎么弄的?”等阿菀从榻上醒来,阿婵指着她手臂上的伤痕说。
“是……长姐……”阿菀还十分虚弱,虽然盖了被衾,但她浑身发烫,止不住地哆嗦,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长姐,是庄大人的嫡女,庄菡,正妻所出,全家极尽宠爱。
却还是要欺压自己的庶妹,不止是胳膊,是遍体鳞伤,针扎、掐痕、烫痕,不一而足,只是穿上衣服看不出来。
只会暗箭伤人,有意思吗?
没有兄弟姐妹的阿婵,对此表示深深不解,隔天就去庄氏府上查探了庄菡的行踪,趁她出去游玩时放出小妖怪,把她从寺庙台阶上绊倒,滚了下去。
隔三差五来一次,挂彩为止,新伤旧伤层层叠叠,搞得庄菡直呼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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