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寒端枪的手猛地一抖。
她看清了——母亲看似在认真阅读,其实手中书的封面是颠倒的。
许寒呼吸跟着一滞,大脑空白了片刻。
难道在精神病院住久了,真的产生精神问题了?
难道Albert并没有骗她,而只是在告知她事实情况,提醒她过来看看?
许寒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呆滞地放下手臂。
许晚辰将狙击枪接过来,搂住她的肩:“你先别急,可能这也是陷阱。”
话虽如此,许寒却无法不着急。
她腾地站起身,丢下一句“在这等我”,转身便走。
许晚辰急忙一把拉住她:“等一下。”
许寒呼吸有些快,回头时眼眶微红。
许晚辰见了有些不忍,从口袋中摸出手机挥了挥:“我手机没电了,把你那台旧的借我用一下?”
虽然飞机上一直关机,但毕竟过了这么久,电量耗尽也是正常。
可是这么关键的时候,居然忘了检查手机电量?许寒隐隐觉得他状态似乎与平时不同,不知是不是来到新环境的原因。但她没有多想,将自己的旧手机抛给他,然后头也没回地飞奔下楼。
正门是不能走了,许寒绕到精神病院的后院,助跑一个空翻,从二楼一个开着的窗户翻了进去。
一切顺利。
这所小精神病院的监管并不严,她很快上了四楼,来到母亲的病房门口。
无声地推开门,许寒心跳飞快,向母亲的病床望去。
许母抬起头,望见她时,目光微动,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而对面病房的女士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向她望来。
许寒奔至母亲床头,急声问道:“妈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她用手在两人之间晃了晃,发现对方根本没反应,眼睛虽然睁着,大脑却似乎睡了过去。
或许是关在这种环境几个月的缘故,许母的脸色有些苍白,曾经保养良好的皮肤黯淡无光,眼下也现出微微的青黑。许寒看了心疼得要命。
几秒过后,许母终于开口,用气声说了句:“又是幻觉么,我怎么看见许寒了?她不该来的……”
“是我啊,”许寒焦急万分,将母亲的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来不及说了,我先带你离开。”
想要背起一个意识不清醒的人难上加难,许寒力气不够,险些跌倒,好在最后还是将她搀了起来,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没想到,正当她打开病房的门,便迎面撞上来人。
Albert绅士地将她扶稳,笑意盈盈地低头看她。
许寒心头顿时一阵恶寒生起。
“好久不见。”他勾起一个狐狸般的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危险的光。
许母见了Albert,似乎突然清醒过来,条件反射般破口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敢对自己亲妹图谋不轨!你这人真是猪狗不如!”
Albert轻轻蹙眉,侧头躲过她的口水。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小护士。
护士见许寒背着病人想出来,连忙将她推向门内,用英文说:“小姐,我们不允许私自带病人离开,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许寒本就行动不便,被她这样一推,踉跄着差点摔倒。
Albert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
许寒急忙甩开手,冷冷与他对峙。
小护士接过许母,将她安安稳稳放回床上,掖好被子。
做好这一切,护士对Albert报以一笑:“抱歉先生,这位女士的病情还未好转,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再给她打一针镇定剂。”
Albert和善回应:“没关系,我不会和病人计较。”说罢,礼貌地点头致意,唇畔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
小护士脸上微红,退了出去。
临走还细心帮他们将门关上。
许寒冷眼旁观,只觉得讽刺。
在外人看来,Albert果然是个人模狗样的大帅哥,却没人知道他其实是衣冠禽兽的疯子。
当时母亲被关入这里时,不停控诉他侵犯自己亲妹妹,但没人信她——谁会相信这样一个绅士又充满魅力的男人会做出这种恶心的事呢?
Albert是个混血儿,有着西方人的金发和深邃立体的五官,同时拥有东方人明亮有神的黑眼仁,和线条相对柔和的眼角眉梢。这使他的相貌在各国人眼中都很吃得开,一言一笑都带着些风流的意味。
许寒曾经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漂亮的男人——漂亮得有些妖异。
“放心,我没有对你母亲做什么,”Albert回头瞥了眼门,确认门关好后低头看她,“只是一针镇定剂而已,计量很少。你也看到了,她还是这么暴躁。”
许寒气得嗓子疼,不愿开口和他废话。
但听到母亲或许没事的消息,她稍微松了口气。
“我要带她走。”许寒冷声道,“你说过只要我来见你,就让我接走她。”
Albert没直接回应,而是微笑望着她,抱着臂向她走近。
他上前一步,许寒便退一步。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挪到了窗边,直到退无可退。
Albert没再逼她,轻轻问了句:“你觉得可能么?”
许寒脑子充血,下意识向窗外望去,恨不能让许晚辰一枪崩了这个混蛋。
外面漆黑一片,一道穿天闪电横跨天际,映亮整片夜空。
片刻后,惊雷炸响。
许寒板着脸不去看他,生硬道:“这是一个交易,Albert,你要遵守约定。”
“交易。”对方沉声重复道,“你觉得,凭我对你有点意思,就认为来见我一面就是补偿?”他往后退了一步,慢慢撩起自己的右侧裤腿,“尤其是……在你对我做出这些之后?”
许寒死死盯着他的腿。
西装的裤管缓缓抬高——先露出的是一节金属小腿,紧接着,金属膝盖、金属大腿和肌腱相连,在电闪雷鸣的映射下泛出冷冽的光泽。
Albert眼中危险更甚。
虽然许寒早预料到他的腿会是这样,但亲眼见到,还是有些心惊。
“你……罪有应得。”她有些心虚,却强装镇定,“凭良心说,你变成这样怨不得我。”
本来就是正当防卫,若不是他非要对她做那种事,许寒也不会狠心刺下那一刀。
Albert微微一笑:“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以为我们一直两情相悦。”
许寒皱眉:“……你说什么鬼话。”
“不是么?”Albert质问,他放下裤腿,恢复一身西装革履的模样,“你敢说从没对我动过心?那你说喜欢我算什么,纹身算什么。以前那几次和我在一起,你难道没有爽到过。那次吃了药喊我名字又是在做什么,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欲拒还迎?”
“你住口!”许寒恨透了他的自作多情。
她下意识看向母亲。
许母药效已经开始发作,眼睛半睁不睁,呆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你信我,她没事。”Albert见她担心,淡淡说,“她醒来不会记得这些,明天还是一个正常人。”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许寒瞪他,“割一条腿下来,给你谢罪么?”
Albert眯起眼睛,绅士地回绝道:“我怎么舍得?”
屋内只有一盏昏暗的台灯,光线很弱,窗外的闪电映得室内一亮一暗,在他脸上打出高低错落的阴影。
“我给你一个机会回到我身边。”他凝视她,声音暗含着引诱。
“不可能!”许寒气急败坏,“我只觉得你恶心!”
Albert滞了一下。
半晌,他笑意更深了一层,仿佛“恶心”这个词他听得很是受用。
“许寒,你还是这么容易激动,”他目光温和起来,望着一旁的另一位病人,开玩笑说,“你真该学学这人。”
那位病人看上去四五十岁,盘腿坐在床上,打坐一般神情平静而宁和。两人进来闹了这么久,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这位女士一直坚信少说话、少动、少情绪波动是长寿的秘诀,”Albert欣赏了一会儿,终于看够了,回头望着许寒,“疯子和天才只有一步之遥,有时候他们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许寒哼笑一声:“看来只有神经病才能理解对方。”
Albert装作听不懂她的讽刺,轻轻勾起唇角。
他正欲再说什么,忽然抬起右手,扶住耳朵。
许寒这才注意到,他右耳上带了一个黑色耳麦,被两侧碎发遮挡着。
她忽然有些紧张,心想难道出了什么事?
Albert认真听了一会儿,笑了。
他放下手,意味深长地望着许寒:“我真佩服你,这么大老远来见前男友,居然还带着你的现男友,也不怕他吃醋。”
许寒来不及反驳他关于“前男友”的错误用词,脑子全都乱掉了——许晚辰怎么可能被发现?
那个地方明明那么隐蔽。
Albert冷冷盯着她良久,又抬起手,对着耳机寒声道:“把他带来。”
……
与此同时,对面破旧老楼的走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许晚辰正端着狙击枪,却听身后声音蓦地响起。
他微微睁大眼睛,回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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