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晚辰直接带她去了母亲的病房。
师父正站在房内,等着他们。
许母靠在床头。她已经恢复了正常,看到许寒进屋,热泪盈眶地张开手臂。
许寒扑了过去,与半年未见的母亲相拥。
来不及说煽情的话,一旁的师父便将她拉开,用英语严肃地让他们先离开,剩下的事交由他来处理。
他指的是天台上的人和痕迹。
许寒并不怜惜Albert,认为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她抬眼望着师父,心里有些感动。原来真的没看错他,师父果然还是向着自己的,而没有成为那个混蛋的走狗。
Elvis拍了拍许晚辰的肩,声线低沉:“Though I'm a mercenary, not every deal is for cash. Save your money, and take good care of her.”(即使我是一个雇佣兵,但不是每笔交易都为了金钱。省省你的钱吧,以后好好对她。)
许寒不知道的是,许晚辰在她孤身闯进精神病院时打的那个电话中,曾提出将卡里之前枫姐取出的五百万活期作为报酬打给他。
但很显然,师父并没有领赏金的意思。
这一次完全是他的自愿相助。
如果这时还提出给钱,反倒是一种不尊重。许晚辰没再坚持,向他颔首致意,然后将身体探至病床前,把许母手臂搭上自己肩颈:“阿姨,我扶您走。”
由于镇定剂药效并未完全退散,她身子骨还有些虚,起身时需要人扶着。
许母一脸慈爱地望着他,显然对自己未来的女婿非常满意。
临走她停顿了一下,对另一张病床上那位患者道:“Poor kind lady, I am afraid l have to go. God wish you a long life.”(可怜的女士,我要走了,祝你长命百岁。)
那患者依旧维持着一动不动的打坐姿势,直愣愣望着他们,没有回应。
之前许寒曾在Albert口中得知,这位女士坚信“少动、少说话”可以长寿,所以如非必要,绝不浪费多余的体力做事。正是她的这种信念过于执着,这才被关进这所精神病院。
众人对她的这种反应已经习以为常,跟着师父一起出了门。
许寒挥别了师父,带着母亲离开。
下楼时她忍不住讲了那位邻床患者曾帮她牵制Albert,并传话让她快走的事。
许母一听就笑了:“是我教她这么做的。”
许寒和许晚辰都有些惊讶。
“我知道Albert要骗你来,所以为了防他给我注射镇定剂,提前做了一手准备。”许母道,“我告诉那位女士,如果看到Albert欺负一个带枪的女孩,就扑上去把他制住,并大吼让女孩快走,不要管我。”
许寒没反应过来,问:“为什么强调‘带枪’?”
“很简单,”许母拨了拨头发,优雅地说,“一是怕她误伤别人,二是拔出枪来才代表到了紧急关头,这样不仅给Albert一个出其不意,也防她提前出来碍事。”
许寒很是佩服:“妈你在这儿待了这么久,脑子还是这么灵。”
许母哼笑一声望着她:“说什么呢?你妈我在这儿睡了半年美容觉,头脑更清醒才对。”
许晚辰搀着她下楼梯,听罢也勾起嘴角。
他却仍有一处不解,问道:“您让那人这样做,她……不怕自己会折寿么?”
按照那位患者的思路,又是激烈动作、又是大吼大叫,应该会导致短命才对,她究竟是怎么说服这人前来相助的?
许母得意地扬起头,挑起她美丽的眉毛,解释道:“因为这半年来,我一直在给她洗脑,告诉她——‘少动’只能保证不减寿,但顶多也就活到100岁。而如果想要增加寿命,就要不断做好事、不断帮助别人,这样就有可能活到200岁——谁想到她还真信了。”
许寒听了笑个不停。
居然还有这种以毒攻毒的办法。
许母还没说完,继续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洗脑成果:“所以你们不在的时候,她经常主动给我端茶倒水,把我照顾得特好。要不是她还一直念念不忘要活到200岁,那些护士们甚至都以为她快能出院了。”
从四层走到一楼大厅的这一路上,许寒一直听她唠叨这半年来的琐事,心底曾积蓄的担忧和恐惧都逐渐一扫而空。
她忽然意识到,生活终于即将真正意义走上正轨。再也不用为了远在异国的破事担惊受怕,躲躲藏藏。
——这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太美好了。
没了Albert的阻拦,许寒很快以亲属名义替她签好了出院协议。
三人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出精神病院。
这场暴雨终于平息下来,只剩淅淅沥沥的雨点滴落。
此时天色尚黑,四下里一片昏昏沉沉,仿佛世界还陷在沉睡之中。
许晚辰打了车,直接定位去了机场。
买了当天上午的回国机票,许寒忽然想起什么,让母亲在机场的咖啡店等他们,自己则拉着许晚辰向出口走去。
“我答应过,要带你见见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她轻轻一笑。
时间十分充裕,两人打车去了市里,慢悠悠在这座漆黑的城市街道上晃荡。
先去看了她以前读书的私立高中,又去她以前最爱逛的街上走了走。许寒指着道路两旁的快餐店、咖啡馆、服装店、书店,不停向许晚辰讲着自己以前的经历和回忆。
高中时喜欢和同学吃哪家快餐,爱去哪个咖啡店赶作业,最喜欢哪个牌子的衣服,爱听哪家酒馆驻唱歌手的曲子,常去什么地方消磨时光……
许晚辰牵着她的手,静静听着,眼中满溢着愉悦与温柔。
他对与她有关的一切怀着好奇与珍视。
地方说大也不大,两人一小时便将整条街逛了个遍。
此时天还黑着,路灯寂静地立在道路两侧,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夜行的流浪汉从附近游荡走过,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两位年轻人,却因见到许寒拿在手上的枪而不敢贸然上前。
这里的城市夜晚其实很危险,即使有保护措施,她也基本不会在晚上独自出门。
许寒便问他要不要回去。
许晚辰却伸手揽住她,在耳边低声说:“我还想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她问。
“从你别墅到机场的那条路。”
……
那是一条偏僻的小径。
许寒站在熟悉路上,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许晚辰的手。
道路两旁尽是黑黝黝的梧桐树和灌木,仿佛鬼影般在冷风中摇动。
她对这条路的印象并不好——半年前的那个黑夜,许寒为了躲避雇佣兵的追杀,曾浑身是血地从这条路狂奔逃命。
当时她手中握着匕首,刀刃上还不断滴着不属于自己的鲜血。许寒怕得要死,不愿回忆这噩梦般的场景,而这骇人的经历却不断在梦里一遍遍上映。
虽然现下病根已除,但夜晚回到这条小径,她还是抑制不住地心神发颤。
“为什么想来这里……”许寒有些不情愿地问。
小路上空无一人,唯有树影摇曳。
梦魇中的画面带着真切的恐惧向她袭来,许寒简直想直接一走了之。
许晚辰却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将她拉入自己温暖的怀中:“不要怕,这一次我陪你走。”
那一刻,许寒忽然明白了他带自己来这里的用意。
心中一股暖流淌过,冰凉的指尖也微微回暖。
她意识到,许晚辰是想用这种方法,帮自己克服内心的恐惧。
“我们从头再走一遍这条路,你要仔细看,认真地记住,”他牵起许寒的手,温暖的掌心突然带给她无尽安全感,“以后再回想起这段不美好的经历,希望你想到的是……有我在身边的情景。”
许寒眼眶忽然一热,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就这样跟着他往前走去。
一步又一步,熟悉的景色渐渐变得与之前不一样起来。
沙沙作响的梧桐树不再张牙舞爪,踏在石板上的脚步声不再慌张。
而那望不见底的道路尽头,似乎也不再漆黑可怖……
她狂跳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许寒一路牵着许晚辰的手向前走,天边逐渐泛起了曙光。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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