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紫玉阁的锣鼓已响过第八声,迎来了今日的第九件宴卖品——仙云湖光图。
望见这图,卿昭几乎是惊呼出声来:“这...这幅图是母亲口中描绘的故里。”忽而,又低下头喃喃道:“拥川入云枕,云开夏川翠,川渐淌风斋,风寻絮儿踪,这画的是已销声匿迹的金鳞谷。”
白九渊抬眸望她,面具下的那点嗤笑,凝在那里,隐藏的情绪未可知。他扬起手,问她:“这幅画无印,亦不知名,想来平淡无奇,明眼人都能看出像是充数的,如此,可还想要?”
安卿昭微微一愣,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若是能拍下此物,我会很开心的。此画虽无名无鉴,但这笔触勾勒劲健,意境隐逸,意态潇洒,观画即知这作画之人定有赤子之心,不同流俗。这画,我来拍!”
白九渊明眸稍弯,一手支着侧脸,抬眼望向她的发梢说道:“姑娘将这画比的这般好,可不成。若是让在场的人都看出这画的深意,可就不好拿了。今日,我就破财为姑娘拿下这画。”
陈瑾宜毫不掩饰笑意,讥讽道:“就你?兜里的银钱可够今日酒肉?别末了被人抬价又让人家姑娘自己掏腰包才是。”
白九渊连连摆手,嗤笑道:“不能,不能。”
锣鼓又响一声,白九渊背靠舒椅,姿态闲散地露出手腕上的朱色佛珠,扬手伸出两根指头喊话道:“我出.....二十文!”
座下顿时哗然一片。
“我没听错吧,他说的二十文钱,还是二十两纹银?”
“好像是二十文钱。”
明无暇顿时也不敢确定,倾着身子去问他:这位公子,您说的可是二十两纹银?”
白九渊只余微带调侃的语气,说道:“此画甚丑,二十文钱足矣。”
明无暇面上明显挂不住,只硬硬扯着一丝笑问道:“可还有比二十文钱更多的?”
白九渊顿时拽起面红耳赤的卿昭,附耳说道:“我嘴皮笨,说的粗俗了些。你且快说些什么,不若这画可拿不住了。”
卿昭抬眸见对侧的陈诗宜已举了手,也豁出去道:“此画无名无鉴,作画之人不敢落名,可知出处腌臜,加之下笔松软,湖川勾连之处构图虚化,再瞧那青斋之下的女子身形灼灼,似半露体态,可想而知这作画之人,怕是……怕是。”忽而斜眼望见白九渊,蓦地说出:“怕是个不晓廉耻,衣冠狗彘之辈。”
话一出口,白九渊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说道:“太过了,太过了。”
明无暇看了眼手中有朱批的单子,心下疑惑:“又问了句,可有人再加价?”
一时无人再动,明无暇心想质子怕就在姑娘手中,无奈只得敲下锣鼓宣布:“此画以二十文为安家姑娘所有。”
听见二十文钱的叫价,不远处墨怀衡云淡风轻的面容上隐隐浮现一抹愠色,直至听到安卿昭的说辞,他的面色变得更加阴沉,黑瞳乍现几道锋利寒芒,苍劲有力的手指向安卿昭问道:“那人是谁?”
春日洋洋,秦安仍旧穿着那身麒麟祥瑞缎面圆领袍,为避免内里的粗麻布磨损肌肤,特又再里层加了两件内衣,此刻,汗浸涔涔。秦安遥望一眼便有了答案,躬着身子回话:“回殿下的话,此人便是前日里赠这件麒麟祥瑞缎面圆领袍与你的安家姑娘。”说着还将内里的粗麻布展露出来,怕的就是墨怀衡忘了这事。
见他眉不动而怒,唇不言而寒,喃喃说了句:“不晓廉耻,衣冠狗彘之辈”,扬头又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一双黑眸冷冷清清,含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雅高华,让人望而生畏。秦安便知这会子,爷是真生气了。
宴卖会照常进行到下一宴卖品,明无瑕将覆盖的红布掀开时,两件金灿灿的玩意摆在众人面前。
卿昭猛地站直了身子,脸上掠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嘴里喃喃自语道:“这是我的..这是我的...”。
明无瑕将两样袖珍的物品置于双手,介绍道:“此乃八角玲珑盒与鎏金鸳鸯纹壶,传闻是湘夫人生前所有,以此盒置香可蔓延至百米,以此壶置酒更沁人心脾。再看这刻纹,乃湘夫人之子为悼亡母篆刻,又有尽孝之义,是以送长辈的上品。”
听完他的介绍,卿昭胃里不由翻滚,暗道呸了好几声,说道:“满口胡言,这分明是我母亲的祭祀品,让魏窦抢了去。”说着,便举了手要叫价。
白九渊按下她的手说道:“不要叫价,一会子不管成交价是何需我都会用双倍的价为你购回,只是如若你这下若是要物心切,恐只会白白丢了银钱。”
陈瑾宜探头问道:“为何?”
白九渊答:“前朝赃物,恐有质子在手,若已成某人囊中物,不管姑娘出价何许都会被漫天的价压下。之后再要私下交易,怕就是以这面上的价为基了。先观其变,若无异常抬价,姑娘便可出价。”
卿昭、瑾宜深觉他说的有理,故只观场不出声。
“我出十金”,张府夫人举手示意。
“我出十二金”,黎府三姑娘举手示意。
“我出十五金”,夏府二姑娘举手示意。
当价格缓缓升至二十五金时,白九渊附耳对卿昭说:“无质子,可出价了。可以稍微高点,让在座其他人误以为你有质子。”
卿昭点头,邃举手示意:“我出一百金。”
一时间,过真无人再出声了。明无瑕望了一眼无朱批的单子,对这结果很是满意,笑盈盈地问道:“可还有人再出价的?若是无人出价了,我便要敲锣了。”说着便小心翼翼放下两件物品,去寻那棒槌。
忽而一声从天而降,洪亮且绵长:“二殿下出二百金购八角玲珑盒与鎏金鸳鸯纹壶。”说话的正是墨怀衡的随身侍从秦安。
陈瑾宜肘击白九渊,小声道:“你不说应无质子吗?怎半路杀出个夜叉来?一抬价便是又加了一百金?”
明无瑕自然喜不自胜,问卿昭:“安姑娘,可还加价?”
卿昭自然不愿放手,立身便要抬价,白九渊截住她要伸手的右臂,低声道:“此物虽无质子,拼的却是财力。他想做的怕是将价抬到安府无法承受之时,再收手让你承担这重金。放手罢,你拼不过的。”
卿昭拂去他的手,说道:“我出价二百四十金。”
“二殿下出三百金购八角玲珑盒与鎏金鸳鸯纹壶。”
“这殿下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针对你,莫不是真看上这两样宝贝了?”陈瑾宜不禁问道。
“堂堂皇子什么物件没有,怎会在宴席上与一姑娘争得面红耳赤,当然是有过节啦。况怀衡殿下向来睚眦必报,收手罢。”白九渊说道。
卿昭思来想去,应是赔与他的那件长袍让他记恨于心,现下真要将这物件送与他人吗,思及至此问陈瑾宜:“你今日带了多少金?”
陈瑾宜自豪地答道:“足足一百五十金的票子呢。”
安卿昭细细盘算了一番,一百五十金加上自己身上的五十金,安府能随手拿出的应还有五百金左右,狠下心举手说道:“我出八百金。”
一时间在场的人唏嘘不已,偶听到有人议论。
“这安家姑娘莫不是疯了,仗着有质子便与二殿下当众叫板。”
墨怀衡听完秦安的报告,得意地露出笑容,说道:“这物件既无质子,安姑娘都舍得出这个价,可见这八角玲珑盒、鎏金鸳鸯纹壶对她意义非凡,既是如此,便更不能顺她的意了。”随后,墨怀衡目带挑衅,目光沉沉地迎上对侧,哼笑一声道:“秦安,结束罢。”
随后,卿昭便听到让她绝望的话传来。
“二殿下出一千五百金购八角玲珑盒与鎏金鸳鸯纹壶。”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皆聚于中庭之上,见他微微歪头,目光透过众人狡黠地望着她,双手随意搭在桌边,嘴角不自觉上扬,充满着轻松和挑衅。而后,他立身离去,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卿昭望着他的身影,动了动唇,略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清雅雅致的嗓音中只剩无奈与苦涩:“罢了,只当是丢了再也找不回了。”
望着她的伤感,陈瑾宜知她是想念母亲了,心中也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扯着白九渊的袖子说:“既你这般有本事,可能与二殿下说说,将这八角玲珑盒、鎏金鸳鸯纹壶卖与我们。”
白九渊弹了一下她的脑瓜说道:“且不说他肯定不愿意,就是他当真愿意了你们又能拿出这一千五百金来吗?”
陈瑾宜一时语噎,半晌说不出话来。忽而又明朗起来,说道:“这...我们不还用二十文钱买了一幅画吗?”说着便要拽着卿昭去紫玉阁买画去。
不料,买画却也不顺意。
“姑娘,这画若无质子不能出。”紫玉阁的小厮回话。
“这是什么意思,分明你们掌事在宴会上已说过此画以二十文钱为安家姑娘拍下。怎的这会子却不作数了?”陈瑾宜气鼓鼓地说道。
“这画已有主了,你不能拿。”紫玉阁的小厮不紧不慢回话。
卿昭像霜打的白菜,无精打采不想再与人争辩,便领着陈瑾宜出了紫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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