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供有三大神官,白鹤,仙鹿,雨雁。
神官们白衣素履齐聚上天庭,今日恰是一年末,正是玉母娘娘发放俸禄的时辰,仙人们早已等的急切,三大神官不过青天门,其余谁都不能迈进一步。
一俊朗年轻神官,应是不久前才幻化神体的,不懂得里面的规矩,只是瞧年长者不入门,也跟着在门前苦等,一时没忍得住,“仙家有言,遵时守诚,这上天庭常驻三位神官为何来的这么迟?”
年长者谨慎地上下扫了青年一眼,压着嗓子直言不讳道,“三位神官所受俸禄远在你我之上,不急这一时受封,年末,半存仙家所在神宫自是一贫如洗,不想来年短了宫内小妾的莺啼燕语,那准是来的早些。”
青年一怔,五指并拢挡在脸侧,“为何是‘半存仙家’?上天庭可是有其他规矩不让神官过得好些?”
近前一位懒散神官,半拢着长发,腰间还系着一青线,坠着玉葫芦,“小神官有所不知,仙家半存且指在这上天庭俸禄排行落在一半仙人以下的。要说这俸禄不怎么样,按情理可不会有什么小妾。”
青年倾身向前做一长揖,有礼有德,年长者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青年回眸瞧去一眼,又抬头对上散漫神官的长眸,“仙家所言甚是,晚辈自当静心领悟。”
“我先前怎么没瞧见过你?哪处神宫的仙人,受理这世间的何事啊?”散漫神官挺首,揉了揉腕带,侧身露出腕上的琉璃镯子,让人眼瞅着发红。
青年又垂下头,只盯着上天庭玉瓷般的庭路,“暂时没有神宫,只憩在亭台的楼阁里,受理世间的病苦。”
又是虔诚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世间苦难十有**源于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身病只教神官弃。”
懒散神官扶上他的双臂,面上带笑,却是假意讨好,“不如跟着我去我那处神宫,夜间多是仙家前去亭台取经书,你时常是浅寐,对这身子也是不好的。”
“韵清谢过仙家好意,去了也只是叨扰,醒了也无妨,多诵些经书也好受理百姓的请示。”又对他作了揖,以示恭敬。
懒散神官握上江韵清的手腕,“哎!原是叫作韵清,果真是好名字,我闲来无事,不叨扰的,你若再是推辞,我自当派人去亭台请你。”
“韵清惶恐。”
不远处的几位仙家静立于玉柱前,手或是背后,或是扶额,盯着圆柱上不时浮现的篆体金字,是世间百姓的供奉,一旦有神官被供奉,玉柱上便会浮出小字。
“哎哟,这还了得?白鹤神官一人的供奉就有八万八千个请神点,今年也当是位列第一了!”
“兴许是年末了,世间的学子都求个学分,最是这两天来供奉的人多,平时两两三三的,大抵是些不正规的小测。”
“这不止是白鹤神官,你瞧仙鹿神官和雨雁神官,哪个不是供奉远超常人?就是其余旁支的神官一样受理这三项,也不见有如此多的奉承。”
一青鹤神官从三人身后跃出,惊得三位心脏直乱跳,长发用一根青色丝带挽起,面上遮着银色流苏面帘,挥手间一张木桌出现在三人身前。
爽朗的女声应道,“各位仙家看过来!赌不了吃亏,赌不了上当,今年哪位神官位列榜首,且来压抵!只需五枚请神点!”
三人面面相觑,随后伸指间,一缕白雾神魂掺着五枚请神点落在木桌上,浮着金色的亮光,各是鹤、鹿、燕三位神官。
“啊呀呀!不得了不得了,竟然三位神官的名号同时出现了!不同往年了啊!都来瞧瞧,堵不了吃亏,堵不了上当!”
更多仙家聚上前来,一缕缕仙雾中间凝着不同颜色的亮光,一一附在木桌上,最盛者当属白鹤神官。
其余两位神官也只是稍逊一筹。
银色流苏面帘在那女神官转头间碰撞着发出叮当的脆音,身后圆柱上的时刻已接近午时,抬手挥出一层云雾,眯了各位仙官的眼,玄衣拂过木桌,又被收进衣袖内。
乘云而去,留在众位仙官在玉柱前揉眼睛,一个个睁眼瞧见人没了才顿时反应过来,“是白鹤神官位下的书童青书乐!我们又被骗了!”
青书乐抬手,扒开下眼皮朝台上的众位神官作个鬼脸,“略略略!上天庭有神规——神官间不可赌博!你们认栽吧!哈哈哈——哎哟,我的头啊,哪个不长——”
“官主!”
看清那人面孔,青书乐当即就跪了下来,额头死死贴在云层上,一刻也不敢抬眼看。
仙乐缭绕,环佩叮当。
仙姬们披着彩色丝帛,鬓发高挽,长眉胃烟,漫步于云海之中,鱼贯而行。
跟在三位神官身后,各个轻点朱唇,粉饰玉面,银钗斜插在挽起的鬓发内,含眸挺首,簪上的步摇随着云风摇晃。
青书乐死到临头依旧嘴上不饶人,抬手指向身后,“官主,都是下面那群仙家要猜比,书乐本来就不想掏他们的腰包,是他们自己上前来压抵请神点!”
下面的神官听的清楚,这完全是在指桑骂槐,“你***的**,青书乐!你****”
“官主,你看,他还骂我!”青书乐依旧垂着头,咬紧后牙,她决定今晚就去那神官的神宫放一把火,烧个三天三夜,不消了她的心头痒,连在世间庙宇都给他烧的一干二净!
“唉——真是热闹,小书乐也是长本事了,这能忍的性子跟着你家官主养出来的?”雨雁神官凑上前去,玉手轻捏着青书乐的脸。
青书乐双手拂上她的细腕,眼尾泛红,眸中含泪,“雨雁姐姐,书乐委屈!他们骂书乐那么难听,欺负书乐没人倚护,姐姐帮我欺负回去好吗?”
“雨雁神官,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圈了我们的钱,就藏在她的衣袖里,您要替我们做主啊!”
雨雁神官立起身来,柳眉杏眼,容色含笑,额间点缀着镶金花钿,云鬓间嵌着金珠。抬手拢了拢米色衣袖,一缕轻雾挥过。
柔声道,“这金镯子当压岁礼送于你,缺钱找姐姐,小财迷。”
“神官且慢。”
“官主!”
青书乐低着头,依旧不敢抬眼,却也只盯着腕上的金手镯,心里的开心难压。
“神官向来为下界劳累,莫须有的俸禄是担不起的。”是极为好听的嗓音,同一潭溪水一般。
青隽的面容,垂着一对浅眸,欠身朝雨雁作揖。
“白鹤神官客气,不过洒洒水的事,换小书乐开心。”雨雁对身前这位新官倒是很有好感。
青书乐小声喃喃道,“嗯嗯,就是!”
单君羽垂眸扫了两眼近乎嵌进云雾里的青书乐,叹了口气,“书乐,将那些钱还给下面的神官。”
“官主,上天庭有规矩。”青书乐固执地同他犟嘴,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偏他脾气好,也从不置气,由着她的性子也闯了不少祸。
“此话不假,白鹤神官当是小孩子对不守规矩的仙家一点惩罚,不然事情闹到蛇母娘娘那里可就不好了。”
位于他右后侧的仙鹿也开口劝着,手里挑着一盏莲灯,周身绕着仙气,“白鹤神官,已近午时,莫让下面的仙家再等了。”
咚咚咚——
青天门上的铜钟震了起来,玉母娘娘的神像浮现在玉柱上,下方一排排亮起各位神官的名号,以及所受俸禄。
仙家们确实赌对了,今年依旧是白鹤神官位居榜首。
青天门两侧静立着两列仙兵,手持长剑,神情也颇为严峻,本是仙家受封的日子,偏要摆一张臭脸出来见人。
三位神官落下雾层,缓缓走进青天门,其余神官跟在仙姬身后有说有笑。
青书乐半挽着雨雁的手臂,作贼般用余光瞥着单君羽的背影。
鬓发挽起,左右两侧各一银簪,坠着素色宽丝带,不瞧正脸,只能瞅着雪白的侧颈和鼻尖,当真是以为哪家小姐进宫参选。
玉母娘娘高坐仙台,身旁的两名丫鬟忙着递折子,哪家神宫糟了天谴需要缮修,哪位神官的庙宇糟了**,一一核实处理。
旁边的丫头低头,轻声道,“娘娘,神官们来了。”
玉母这才抬起头,眼下留着明显的乌青,只是阖上眼,揉揉酸胀的眉骨,肃声道,“各位仙家受封可是来的准时。”
“毕竟年末,上天庭需要好好歇个假,除仙鹿、雨雁二位神官久留些日子,其余神官自行受封,回去吧。”
众位神官尽数离场,玉母朝身侧的丫鬟招了招手,那人俯下身来,“娘娘可是身子不适?”
“带人给白鹤传话,要他也多留几日。”
“是。”丫鬟拿起纸笔,点了玄墨,落笔规整的篆体写着——白鹤神官,且留高堂片刻。
写罢,字与字亮起金色,稿子化为木粉,朝单君羽手心落去。
看清楚字条上的内容,脚步顿了顿,又折转方向,朝殿内走去,从青天门外灌进的一席暖风带着鬓发两侧的丝带飘动,扫过下颌。
立于堂下,欠身作揖,毕恭毕敬道,“娘娘唤君羽来,所谓何事?”
玉母支着头,头上的金钗在明堂上熠熠生辉,步摇肆意勾着几缕碎发,徒增几分混乱,“君羽啊,我是知道你受理学业,可也别忘了这情事也归你管的。”
单君羽回道,“娘娘,专心些总归是好的,学业和情事到底是有些冲突在,兴许是君羽太过年轻,不懂这些。”
玉母扶额直摇头,连连叹气,“本就是年轻人,怎么会不懂呢?”
“你从未对哪家女子上心过吗?”
单君羽低下头,“从未。”
玉母被他的话噎了下,“那……男子呢?”
单君羽:“也从未。”
再抬眸看向玉母的时候,只是见她阖着眼皮,很是疲惫,便一再推脱,“娘娘,君羽毕竟是男儿,情事多数是女子的单相思,君羽自然猜不透女子的心事,受理得来的供奉也差一些。”
“君羽啊,年少时纯粹的心动最为可贵,也不怪你,从你幻化了神体,就一头栽进那些经书里,若不是有书乐时常在你身旁蹦哒两圈,你真和那些老学士没区别。”
旁边的丫鬟摇动着蒲扇,细风带动着玉母额前的两捋碎发扫过鼻骨,眸光微动间,支起身子,从两侧的空地上踏云落在单君羽身前。
“君羽,神官在执手受理下界前都是要历经一些磨难的,否则就是身居官位数千年也未必真正懂得里面的道理。你在学业上那股劲也该往情事上用一用,我知你不缺俸禄,但好在不要那么偏科,你本就岁小,还单受理一项,那些老神官会起妒心的。”
玉母苦口婆心讲了一堆,无非就是单君羽成长的太快,伤了那群老神官的尊严了。
单君羽没有什么情绪,拱手道,“我没抢旁人的俸禄,也没挡他们的财路,只是嫉妒,只能说是他们气量太小了。”
看似是谦卑的后辈,嘴上却是不饶人,有理在先,不管别人死活。
“是,那确实是他们气量小,但话又说回来了,这上天庭的神官里,单是你一人从未下界历过劫,单靠天谴这些无厘头的小雷是不足以服众的,还是要到下界去的。”
单君羽眨了眨眼睛,纤睫落在眼下一片阴影,“择日不如撞日,那便今日就去吧。”
美其名曰,早死早超生。
玉母显然是一怔,原本以为他性子冷,不是个好对付的小官,却没想到接受命运接受的这么快。
有些太简单了,愣怔一时,又斟酌了用词,“那这样好了,我对神官们说,自明日起,白鹤受贬,下界赐福,功成圆满,即刻回庭。你觉得呢?”
玉母靠上前,想要牵上他的手,反被他先退后一步,作揖道,“一切听娘娘安排。”
“我…………”
从他面上真是看不出一点情绪,可就是让她觉得这小官是在给自己耍小性,但没什么证据,虽然那位大人是有提过——好哄的有点太难哄。
玉母拂袖,又坐回高堂上,携纸笔落下两行字——
白鹤神官,下界解情。
情劫九千,圆一人心。
“九千情坎只诉一人苦。”
单君羽的身影化为泡影,点点消失了。
阙云山上春光大亮,有神官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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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上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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