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踏入香阁之际,陈老太爷正对着陈耀的牌位呆愣着。陈林冲着他的背影轻唤了声,“太爷爷”。
陈老太爷转过脸看向陈林,较之陈耀,陈林的长相更硬朗一些。整个人风度翩翩,倒更像是陈家小辈的儒雅公子。
陈老太爷暗自叹气,糊涂之举,糊涂之举。陈林刚出生的时候,家中这辈只他一个孩子,陈老太爷自也是喜欢的。后来眼里便只有一个陈耀,旁的这些孩子自是忽视不少。想来陈耀后来如此性格,自己的溺爱纵容也是助长了他。
陈林长大之后跟自己这位太爷爷更是接触甚少,因此心里对太爷爷还是畏惧疏离的。
此时见着太爷爷对着陈耀的牌位,生出一阵沮丧之意。陈林也不知作何安慰,出言道,“太爷爷起风了,香阁湿冷,我先扶您回去歇息吧!”
回房之路祖孙俩无人开口,还是陈老太爷开口问了句铺子的生意,陈林据实回答,有理有节。
之后又是无话,谁知道行走中陈老太爷骤然说了一句,“平川,心里可曾怨过太爷爷?”
平川是陈林出生之时起的小字,许久不曾有人叫过自己小字,陈林蓦然恍惚一下。
他似是思忖片刻,顿了顿开口吐出两个字,“不敢。”
不敢,而不是不曾,那说明心底还是怨的。陈林听见陈老太爷的一声叹息,如此甚好,确实是句实言。
若是有心讨好,大可说些好听之话。可陈老太爷自知自己曾经有失偏颇,若陈林说自己不怨,陈老太爷自是不信的。
陈耀死后陈林的行事大相径庭,一改往日儒雅风流,雷霆手段将陈家上上下下整顿一番。
陈家遭逢大难,却是需要一位当家人跳将出来,重整旗鼓。那日宴席陈林知晓大事将发生,可未曾设想陈耀竟死于宴席之上。
他紧抓时机,肃清积患,陈老太爷也默许了自己的行事。陈林俨然已成当家人之势,积善堂与那一万两白银之举便是陈林所提议。
而陈林之举,也在陈家起了不少风言风语,毕竟陈耀死后得利最大的莫过于他。
有人疑心他在这其中推波助澜,倒也合乎常理。固然他未曾推波,可到底他却算是知情。
想必太爷爷这句话多少带着些试探的意味,可他所言句句属实,陈耀享尽宠爱,最后却落得一抔黄土。
世事难料!
高悬的月色将祖孙二人影子拉长,老人家步履蹒跚,左手拐杖在地下敲击出声声响动。身影渐渐笼罩,祖孙相对无言,家族的当家人此刻完成了接替。
云客帆如今要每日去书院教书,他毕竟年轻,先分去教习幼学。云客帆走后叶初阳自觉无所事事,归家这几月之间一直探查赈灾之事,倒不觉着时日难熬。
如今无事一身轻,反倒生出些百无聊赖之感。有一种心事了却之后的空虚,也不知下一步该往何处。
桑榆带着茵茵上学,云清和莫芊凝轮流照看着木枫,闲时云清还跟着叶明晴学起了经商;莫芊凝无事便教着茵茵练武,有时桑榆还会跟着她们一起切磋。
临近年关家中生意需要帮手,就连阿青也忙了起来,只有叶初阳好像无事在身,日日闲着。
叶初阳暗道日后也不能一直如此,姨母忙得脚不沾地,自己也不能整日呆在家中,只做个闲散少爷。
他换了一身行头,便奔着自家铺头去了。铺内老板一看少爷前来巡视,自是盛情招待,说了一番铺子的收支状况。
叶初阳活了二十六年,一天都未曾经手过家中生意。是以掌柜的口中的数字简直仿若无字天书一般,他只好局促地笑笑,掩饰心内尴尬。
晚间叶明晴还因此事将他好一顿教训,说道,“叶初阳你一天闲下来就开始给我添乱是吧!”
叶初阳给云客帆使了个眼色,示意出言给他解解围。叶明晴看着两人的小动作,云客帆唯恐怒火蔓延己身扭脸埋头专注吃饭,装作漠不关己之意。
漠不关己的后果便是那晚,房中的烛火亮了一夜,晨间起身浑身酸痛嗓子出口已呈沙哑。
还好那日书院旬假,若不然云客帆只怕连顾府的大门都难迈出。但叶明晴虽如此说,心底却还是高兴的,暗道自家侄子这是开窍了,开始关注家里生意了。
翌日叶明晴将叶初阳叫到书房,却交了一件事给他去办。难得见到叶初阳对生意起了心思,叶明晴便就此趁热打铁,让他接触接触家中生意。
家中商铺正好有批送去润州的货,扬州与润州相距不远,货物经运河漕运一日便可到达。
前些年漕运水手帮泛滥,永阳帝登基之后大肆清剿,现下水路运输最是稳妥。叶明晴所想,叶初阳武艺在身,这不是正好派上用场帮着家中押送货物。
而且将近年关润州商铺本就需要派人前去巡视,借此时机让叶初阳学点经商门路。
这一决定可是苦了叶初阳,他去巡视自家铺头,纯属百无聊赖之际解闷的。谁承想姨母居然认真了,还真给自己安排了生意去照看。
润州与扬州走水路本一日可回,可叶明晴又让他去巡视铺头生意,诸事加身,须得三五日才可归家。
自与云客帆情意相投之后,二人日日相伴,如今三五日的分离叶初阳也生出了不舍之意。
还未分别,叶初阳便已害了相思之苦了。回到云客帆房中他还睡着,叶初阳也知自己昨夜多少有点过火,他和衣上了床塌,将云客帆搂在怀里。
细密地吻侵袭着云客帆,不一会便把人弄醒了。唇舌纠缠云客帆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阿阳,好累,受不了了。”
叶初阳动作骤然停下,又磨着他的嘴唇纠缠半天,分开之际道,“我什么也不做。”
云客帆听到叶初阳要去润州三五时日,内心是窃喜的。可他面上始终波澜不惊,眼神中还带着些不舍。唯恐被叶初阳看出了,自是要闹。
二人情意浓烈也给云客帆增添了些许苦恼,可此事却也怪不得叶初阳,自己在其中自然也是愉悦的。
他心内的暗喜自不能被叶初阳所见,他将身子往叶初阳那侧拱了拱,声音闷闷地道,“早日回来,我在家中等你!”
叶初阳的吻再次落在云客帆额上,“阿客,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云客帆脸色微变,出言道,“自是不可,书院之中还有学生,况且姨母此次也全是历练你,姨母操持府中生意多年,你就当为她分忧了!”
云客帆偷瞥了一眼叶初阳的神色,知晓方才他就是随口说说而已。这才放下心来,几不可闻地长舒了口气。
爱侣离别之际免不了一阵互诉衷肠,可叶初阳却一反往常,把云客帆从床上抱起来,说离开之前要跟着云客帆再游一次湖。两人用过饭换了身行头,便往临鸳湖去了。
次日云清听闻叶初阳要前去润州巡视生意,便央求着要一同前去。师兄妹二人过招之际,云清举剑格挡还要分神喊道,“师兄便让我一同前去吧,我都没去过润州。”
叶初阳只顾着出招,剑尖上撩剑刃相击铮铮作响。叶初阳出剑招式愈发凌厉,云清逼得步步后退。
此番练功全然不似往日师兄妹切磋,叶初阳似是有心试探云清近日武艺可有增进,使得尽是进攻的招式。
云清不甘示弱,被叶初阳激得有种誓要一决高下之态。她举剑正劈直冲叶初阳面门而去,叶初阳眼神一变,饶有兴味地点点头。
两人接连拆了二十余招,叶初阳眼中欣喜浮动,云清提剑直刺,若是叶初阳反应稍慢,那剑刃便以刺破他咽喉处。
叶初阳身子微侧,剑尖从他的颈侧滑过,停住不动。云清眼中划过一抹诧异,只见叶初阳以指尖夹住了“云卿”的剑刃,只需稍一发力,剑身立时便会折成两段。
叶初阳笑着倒退两步,拾起剑柄挽了个十分漂亮的剑花,才将自己的佩剑插入剑柄之中,“近日这功夫倒是长进了,去润州可以,但一路上要听我的,不可闯祸。”
云清面色一喜,冲上来抱着叶初阳的胳膊,举起右手捏了个发誓的手势,“师兄我肯定听你的,我能帮上手的。姨母最近带我去了不少铺子,算账、点货这些我学了不少的。”
叶初阳心中有了一番较量,云清近来是跟着叶明晴出入不少店铺,对于不少生意经倒也能应付得头头是道。
如此说来,带着云清那巡视铺子的事务也算有了依仗。叶初阳喜不自胜,越看越觉得云清一同前去实乃一个好主意。
云清在剑阁之时便喜欢跟着师父外出游历,此次听到阿青说少爷被夫人派着要去润州三五时日。
而阿青还道,“润州与扬州隔江而望,人杰地灵,风景名胜小吃佳肴众多。最出名的金山寺便在润州城中,传说那蛇妖白素贞为救书生许仙,水漫金山寺,便是此“金山寺”了。而且润州城中蟹黄汤包、镇江肴肉、延陵鸭饺、东乡羊肉,都是一绝。若是有机会得以亲口品尝,那可真是人生无憾了。”
云清光是听着阿青的描述便以动心,因此缠着叶初阳定要跟他前去。为了答谢阿青给她的推荐,云清好说歹说地还带上了阿青一同前去。
叶明晴看着大家兴致很高,少年人多出去游历,长些经历也是好事。她本想着也不过三五日,不如就当游玩,让大家都跟着前去。
莫芊凝即答允教茵茵习武,便想着在离开前,多教她些时日。加之木枫伤势日渐转好,她仍旧不愿假以人手照看木枫。
启程那日,云客帆目送着叶初阳上船,众目睽睽之下二人并未过分亲昵,可那含情脉脉地眼神早已传达着汹涌的爱意。
莫芊凝好奇地打量着两人的神情,暗道师兄和云公子相识不过数月,竟然相交如此甚欢。可转又思索,朋友之交,贵在志同道合,时日久远又有什么所谓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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