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城中小摊小贩已然收拾归家。此时青石板路上来往行人的脚步声格外明显,偶尔出现的一两声串街商贩的叫卖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沿河的街边有几处地方灯火通明,其间还总传来歌舞声音。若是有人从街边经过,里间传来的音乐声和调笑声此起彼伏。
花街楚馆的后街巷不似门前的热闹非凡,后街巷被一片漆黑笼罩。若是有人由此经过,都不免打个寒颤。
两名穿着灰色劲装的男子在前,身后七八人皆是短打装扮,抬着几个漆红木箱,末尾还跟着两名男子。
那两名男子一左一右,右手持剑,行走间左右张望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行人步履匆忙,不时地打量着周边环境。身着的暗色衣衫仿佛跟黑夜融为一体,趁着夜色的遮掩,一行人正如那更夫所说,往后山方向去了。
云客帆带着衙门几位捕快,蹲守于那捡拾银两的必经之地。队伍中两三个年轻的捕快嘴里直打哈欠,但依旧目光炯炯地盯着路上的动静。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捕快们目光一凛,若有似无的脚步声让捕快们紧张了起来。
只见一个手持长剑身着黑衣的男子,进入了众人的视线范围。一群人不由得屏住呼吸,云客帆眼神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先看对方虚实。
那身着黑衣的男子正是叶初阳,叶初阳的脸笼罩在黑暗之中,埋伏在树林旁的一干人等难以看清来人的真面目,几个捕快早已拔刀蓄势待发。
叶初阳四下张望,许是习武之人的直觉和洞察力,他只觉得周围环境很不寻常,甚至四下充斥着一股戾气。
叶初阳左手抓着剑身,右手执剑柄,一副戒备姿态。黑夜中一声响动,让一干人等均是脸色一变。
一名小捕快轻微地动了一下脚步,便碰到了旁边的石块。这声音打破了黑暗中的幽静,叶初阳剑已出鞘,厉声喝道,“哪路英雄好汉,何不出来见见?”
话音刚落,只见四名身着便装男子手持佩刀将叶初阳围了起来,铮铮铮兵器相交的声音在周围蔓延开来。
陆明带着两人守在云客帆身边,那四名小捕快武艺不凡,可也终究不是叶初阳的对手。不多时四人便败下阵来,叶初阳剑尖横扫一圈,剑尖直刺向四人所持佩刀内侧,铛铛几声四人佩刀皆已脱手。
交手不过二十几招,兵器便已被人打得脱了手,四人神色慌张面面相觑,手忙脚乱间还想着赤手空拳继续再战。
叶初阳显然并未给四人反应时间,挑了兵器之后,剑尖直击地面以作支撑,身子腾空跃起显是要腾起一圈给这四个人当胸一脚。
树林中一道惊呼响起,“叶公子,手下留情,都是自己人。”叶初阳赶忙收势,剑尖在地面划了一道长印,他看向声音的源头,手上的长剑便以回鞘。
大喊之人正是陆明,他看着那人身法武艺很是熟悉,便大胆地往前探出几步,叶初阳挑剑转身之际,陆明趁着月色看清了来人的面目。
于是赶忙喊了一声,要不是陆明这一嗓子,那四个小捕快只怕已经被叶初阳当胸一脚,立马便要回家修养了。
叶初阳一看有官府之人候在此处,恐怕家中护卫打听来的未必是空穴来风。陆明本就感激着叶初阳在施粥棚的援手,此时这种境况下相见,也是难掩敬仰之情。拉着叶初阳便要引荐给自家县令,叶初阳也不好驳人情面。
心里想着一个老态龙钟的县令有什么好引荐的,自己出手相助又不是稀罕他狗屁县令的嘉奖,但面上也不好作出无奈之举。
可下一秒叶初阳就呆住了,眼前这哪是什么官场老迂腐呀!翩翩公子长身玉立,叶初阳打量着面前的人,鼻梁高挺唇红齿白,面容很是俊美。虽只身灰色长袍,可周身气度却是不凡,明明周围夜色浓重漆黑一片,可趁着月色,眼前人的眼神却如此明丽清亮,让叶初阳久久难以移开视线。
叶初阳跟着明筠沣云游不少地方,饶是见识不少人物,心中觉得如此人这般的却是头回见到,四目相对间对方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简直令人如沐春风。
叶初阳的心神也不由得为之一荡,先前自己还以为是个老顽固,为着自己的猜想面上尴尬不已,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颌。云客帆也打量着面前这位叶公子,剑眉星目,英气十足,浑然一身江湖人士的不羁和洒脱,全然不似街头巷尾传说那般,恐怕其中流言也是另有隐情。
叶初阳脸色微变,侧耳凝神喝道,“不好,有人来了。”云客帆赶忙眼神示意众捕快隐蔽起来,叶初阳耳听一伙人脚步声音渐进,下意识便拉着云客帆闪身隐到了树林边的大石旁。
两人蹲身靠着石头,黑夜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刚才情急之下拉着云客帆的手还未松开,不由得面上一红。
叶初阳只觉得自己怎的见了这位县令倒忸怩作态起来,两个大男人这又有何不妥,何况这人一看便是个文弱书生,自己情急之时的权宜之举也是为了帮他而已。如此想来,叶初阳心下释然,扭头还给了云客帆一个不必多谢的眼神。
反观云客帆神色平常,看见叶初阳投来的眼神,不明所以。道路前方几句男子的低语传来,云客帆示意叶初阳,不知怎的两人不过初见,只是交换了个眼神便很有默契地借着树林的遮掩,悄然跟着那伙人的行踪。
陆明给众位捕快打了个手势,众人也都轻抬脚尖跟着那伙人前行,动静极小避免发出声音打草惊蛇。林中的蝉鸣声在此刻格外明显,夜间起了风,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众人皆是屏息凝气,唯恐发出声响。
那几名男子从路中疾驰而过,果然正如更夫所说,几人行踪诡异,抬着几个漆红木箱,几人交谈间说话声音极低。幸好跟着的皆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极好,那几名男子的交谈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快点跟上,今晚将这些送过去,你们的任务也便完成了。”为首那名男子低声说道。
“大哥,咱们也晚间来来回回好几天了,这什么时候才是完呀?”
“少他娘的废话,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等候吩咐便是了。”那名男子显然没了耐性,不想多做解释。
辗转间众人跟着他们一路往北面而去,不多时眼前便是一处宅院。那宅院门口杂草丛生,破落不堪显是已经荒废许久的景象。
为首的那名男子敲了敲门,只见一名男子探出头来,显是识得来人的。男子回头使了个手势,院中来了几人将抬箱子那几人迎了进去。
众人进得院中,叶初阳、云客帆等人便难以窥探其中情形。云客帆示意陆明带着众捕快先找地方隐蔽好,扭头冲着叶初阳点头示意。
叶初阳伸手便要去抓云客帆的衣袖,想着县令大人的意思明显就是要自己带着他跃上墙头去查探院中动静。可衣袖还未抓到,云客帆却已先行纵身一跃,再看整个人已然立于墙头之上。
叶初阳好生尴尬,原来人家哪是什么文弱书生,自己可真是多心了。转眼也跃上墙头贴着云客帆,黑夜中云客帆的眼睛炯炯有神,他示意叶初阳向下看。
院中众人点了火把,照的院内情形一目了然。为首那名男子示意旁边的小弟把箱子打开,漆红木箱打开,箱中的白银在月色下闪着亮光,墙头之上的叶初阳和云客帆俱是一惊。
原本虽已猜到箱中之物,可见过之后还是难掩讶异之色。两人心中皆是一动,原来四县的赈灾银是被这伙人抢了。
可缘何赈灾银被盗如此重大之事,城中官员竟无人有觉,押送银两的官兵也不见踪迹,无人上报被盗之事。云客帆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而现下情形也显然不是思忖的好时机。
那为首男子喝道,“兄弟们这几日也辛苦了,按照先前计划,还须得三日后续的银两也就转移完了。之后兄弟们喝酒吃肉泡女人那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
那男子说完,周围的小弟们面露喜色,仿佛许诺的日子此刻已然实现一般,眼神中尽是贪婪之相。
未免打草惊蛇,叶初阳和云客帆朝对方点头示意,两人双双从高处纵跃而下。云客帆交代陆明这几日要派人严加防范,盯紧这个院落间的一举一动,但凡院中有人出外行动,行踪也必掌握的一清二楚才可。
夜间忙活这一通,众人返回城中之时,天已微亮。东方欲晓,街边的小摊贩清清亮的吆喝声音传来,整个城中一派井然有序,一日的市井生活渐渐苏醒。
船夫已经在河边开始准备劳作了,街巷边的包子铺老板招呼着过路人来尝一尝他这祖传的包子。
“客官,来一个试试。正宗的三丁包子。”
蒸腾的热气顺着笼屉上方而出,叶初阳一屁股坐在包子铺的长板凳,回头冲着云客帆随意一笑,手指向自己对面方向的凳子,“大人,可否赏个脸?”
云客帆沉吟不语,可动作却是已然坐定。叶初阳面上一笑,喊道,“店家来两个包子,两碗馄饨。”
包子铺老板吆喝着应道,“好嘞,二位爷稍等片刻,包子马上出笼。”然后挪动几步到旁边的灶台,煮馄饨去了。
陆明已经赶去县衙安排人手替换盯梢的兄弟,云客帆之所以跟着叶初阳到此,一是为了感谢叶初阳施粥棚的壮举;二则是想知道为何叶初阳昨夜会出现在后山,以及赈灾银的事情叶初阳到底知道什么内幕。
云客帆的眼神中始终带着点探究的意味,叶初阳不以为意,“昨夜种种你我二人也算是同甘共苦一番了,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剑阁……扬州顾府叶初阳。”
“叶初阳,”云客帆呢喃几声,“好名字,近日已有耳闻。在下云客帆。昨夜以及城外施粥棚的事件也承蒙叶兄出手相助。可在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叶兄,昨夜缘何会出现在后山之地?”
叶初阳沉默片刻,轻笑道,“云县令怎的这般沉不住气,拷问犯人之前不都要迂回片刻吗?”
“叶兄说笑了,叶兄又不是犯人,我自然便是有什么说什么。”
两人相对而坐,四目相视间彼此打量着,揣测着对方的目的。可两人内心却都隐隐放心,知晓对方乃是可以信赖之人,要说这股信任感何以由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明明双方乃是初见,可晚间的种种,两人的默契和彼此间的信赖感,却似相识了许久一般,真是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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