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鸠从培养皿中爬出时，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迎面撞上一团灰色的雾气，她愣了几秒，直到薄荷绿弹幕存在感极强的从她眼前划过，闻鸠才恍然意识到这团灰雾似乎是子世界的直播载体
密密麻麻的白色弹幕在轻微的卡顿后迅速霸占了她视线所及的每一处，有些嘈杂，却格外亲切
这是一个很适合装酷的机会，可闻鸠刚故作神秘的说完台词，销声匿迹的直播助手就再次弹出提示
【直播助手YouV：检测到S4出现卡麦现象，请重新录入音频信息】
闻鸠倒吸一口冷气，闭上眼忍了又忍，最后认命的睁开眼，面无表情的将台词再次朗诵了一遍
“突然跳楼应该吓到你们了吧，抱歉，事急从权，以及”
“欢迎来到，真正的伊甸”
毫无感情的棒读将洒脱且酷的台词演绎成常规RPG里路人的模样，更确切的说，是那种连立绘都没有的画外音角色
耍酷失败的闻鸠放弃挽尊，她一边将干净衣物从纳米空间中掏出，一边嘟嘟囔囔的碎碎念着
“我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情绪居然没录进去海哭了鱼知道我哭了谁知道呜呜”
【宝贝你好土】
【我老婆土怎么你了？少管别人老婆，没事的老婆，你哭了我知道】
【虽然但是，哭大点声闻鸠！拿你跳楼的架势哭！】
到底是在游戏中体会过百样人生的资深游戏玩家，不仅对闻鸠死而复生的事接受良好，甚至还当着正主面玩起了跳楼的梗
闻鸠不想说话，可被培养液浸透的礼服此时正湿哒哒的黏在她的身上，像是有一万只章鱼拖着她在海底行走
闻鸠看着灰雾思考了一下，试探着开了口
“小助手，你可以翻转直播镜头吗？”
【直播助手YouV：好的，已翻转】
随着薄荷绿的弹幕再次出现，镜头快速转向，直播间的画面变成了一堵没有任何杂质的白墙
无所事事的玩家们弹幕发得飞起，乱七八糟的废话文学糊了闻鸠满眼，而镜头外的闻鸠快速换上干净的衣物后再次吩咐道
“小助手，镜头回正，弹幕的发送频率改为每个账号五分钟一条”
满屏的不掺杂着问号与感叹号再次糊住了闻鸠的眼睛
但片刻后她得到了短暂的宁静，代价是弹幕区玩家痛失言论自由
或许是迟来的良心作祟，闻鸠主动说起了跳楼的事情
“我确实死了，但我的意识活着”
大概是担心会有不理智的玩家效仿她的行为，闻鸠难得将一件事掰碎了分析给弹幕听
“玩家等级依照精神力数值从高到低依次分为SABCDF，1-100为F级，以此类推每隔一百为新的等级，精神力501以上统称为S级”
闻鸠说着，伸手推开了白墙上的木门，灰雾十分灵性的落在她的肩上，而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门外的景色便落入直播间众玩家眼中
门外密密麻麻的植物盘根错节，俨然一副原始森林的模样
闻鸠扒开挡在面前的植株，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道
“根据研究表明，多数玩家的精神力位于BC区间内且完全恒定，我是极少数例外之一，我13岁精神力为A级，现在的精神力为S级，在精神力升级后，我发现S级玩家可以做到短暂的灵魂出窍”
弹幕区被她的话震撼得陆续飘过了好几个“我草”，闻鸠有些想笑，她试图忍住，可好像没能成功，于是一串看不到头的弹幕便飘在了她的眼前
【笑什么！我问你在笑什么！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为什么！我要狠狠的质问你！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虽然你真的很牛！我活这么大头一次见精神力升级的人！不愧是我老婆！但我还是要质问你！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闻鸠停下脚步认真的看完了这段话，旋即十分中肯的回答道
“笑是因为有被你们可爱到，不让你们说话是弹幕太多挡视线，而且我看不过来，现在这样就刚好，你们发什么我都能看清楚”
说罢，闻鸠一脚踩断了身前拦路的枯枝，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些敷衍，她生硬的补上了一句
“谢谢你发弹幕夸我哦~”
刻意拉长的尾音带着少女的娇俏，在弹幕此起彼伏的嚎叫声中，闻鸠再次骗走了大多数玩家刚转好的五分钟冷却时长
闻鸠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璀璨笑容，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言归正传，这种灵魂出窍可以让意识脱离躯体存在并进行自主活动，而众所周知，玩家开启游戏后，进入子世界的是意识而非躯体，那么，在躯体死亡的前提下，意识能否独立进入子世界通关游戏呢？”
【你这逻辑有问题啊，子世界的开启过程透明无形且无法被捕捉，而且你怎么躯体的死亡不会将意识体拉回呢？】
弹幕提出的问题确实是横亘在这个推论中最大的难点，闻鸠点了点头却没有正面回答
“当游戏开始时，子世界将借由伊甸之门向您开启，亲爱的主世界玩家，请问您准备好了吗？”
伊甸耳熟能详的台词从闻鸠口中说出时，没了机械音的漠然，还多出了几分莫名其妙的雀跃，像是正在向朋友炫耀新玩具的孩子
“这是伊甸日开启时每位玩家都会接收到的问题，回答完问题后，玩家会载入进子世界进行游戏，所以在伊甸日当天，有一个进行身份认证的过程，换言之，也就是玩家一生仅有一次可以接触到伊甸之门的机会是伊甸日开启时”
闻鸠话音一转，将话题扯回自己身上
“所以我只用站在ARK顶楼边缘，等待伊甸日到来，并在伊甸之门开启时使用灵魂出窍”
“我的躯体就会从23楼自由落体，而我的意识将彻底载入子世界”
这是一个疯狂的猜想，可闻鸠证明了它的可行性
没有人能理解闻鸠的行为，可木已成舟，于是有人删删减减，发出了对话框中掺杂着玩笑的真心话
【干嘛非得让意识独立存活呢？是伊甸装不下你这尊大佛吗？】
闻鸠没空关注弹幕里复杂的情绪，因为说话间她已经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指了指远处的建筑物
“嘘，看看这是哪里~”
灰雾应声转向闻鸠手指的方向，道路尽头的建筑被敛入取景框内
陈旧的欧式礼堂被松叶林层层叠叠的遮盖着，唯有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能照亮塔尖的方寸之地
这座名为极乐的赌场枯朽破败，却又如其名般纸醉金迷
『检测到新玩家登入，新手教程接入中』
『您好，尊敬的玩家我喝白的，欢迎进入X级子世界：极乐，本局游戏类型为TAB，请跟随新手教程通关本局游戏』
『你是一名赌徒，请前往极乐赌场』
『通关提示：赌桌之上的规则由荷官指定，赌桌之外的规则由你主宰』
熟悉的场景与电子合成音隔着屏幕让无数玩家们梦回伊甸日当晚
那些早就被遗忘的回忆骤然复现，连底裤都输没了的悲惨回忆突然就暴起攻击了他们
【求你关掉频率发言，关于极乐我真的有亿点点话要说】
作为游戏攻略师，闻鸠比谁都清楚的知道极乐对于玩家的阴影有多根深蒂固，于是她十分善良的决定关掉频率发言，可直播助手却先她一步发出了弹幕
【直播助手YouV：建议S4设置弹幕区手动呼出关闭选项，如采用建议，请对灰雾比出图中手势】
闻鸠仔细的看了看直播助手发出的图片，然后迟疑的比出耶
说时迟那时快，灰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咔嚓”一声拍下了闻鸠比耶的图片
“你偷拍我？你完了，诺亚方舟要告你侵权的，你要摊上官司了！”
闻鸠听到声音时下意识想躲，可灰雾的反应速度极快，像是偷拍过无数次那样
主世界的玩家们被闻鸠闷声吃大亏的一幕逗得哈哈大笑，直播间重新洋溢起欢快的气息
他们刚想调侃闻鸠，直播间就跳出了一个弹窗
【看那么久了，点个关注吧】
弹窗上出现的话是方舟直播的通用引导词，一般出现在停留直播间超过五分钟且没点关注的情况下
可这直播间从一开始就没关注键，现在不仅有了关注键，主播栏还多了个头像
点开一看，赫然是灰雾刚偷拍的闻鸠
但直播间的变化远不止于此，随着关注键与主播头像的出现，全屏直播骤然分为双屏
左侧的屏幕里没有画面，正中写着“您的主播还在赶来的路上”
而右侧屏幕则是满脸困惑的闻鸠
“我怎么收到那么多新增粉丝提醒？”
【突然有了关注键，顺手的事】
【怎么突然双屏了，这直播间不是你一个人的？】
闻鸠乖顺的眨了眨眼，十分可疑的拉长了声调
“我不知道鸭~”
【你就装吧，看在攻略的份上，我忍】
闻鸠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抬手朝灰雾随意比了个耶就屏蔽了弹幕区满屏的质问
她抬脚朝极乐走去，可带着血腥味的风却吹到了她的鼻尖，闻鸠看向路边被围栏框住的区域，没怎么犹豫就凑了过去
“警告！检测到玩家偏离路径！前方止步！请玩家继续新手教程！”
电子合成音在闻鸠凑近围栏的瞬间响起，可闻鸠状若未闻，我行我素的借着围栏的缝隙观察起了这片区域
被围起来的区域不大，但养的牲畜却不少，被模糊过外貌的NPC正有条不紊的忙碌着，闻鸠甚至能从半敞开的屠宰场里看到屠户正在杀牛
但很奇怪，围栏里发生的一切都悄无声息
这里或许是个幻境，可萦绕在闻鸠鼻尖的血腥气却一直提醒着她，面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不去极乐吗？”
一片静默中，有人突然开了口，闻鸠下意识摆出攻击的架势，而说话的人自墙根处站起
他转过身透过围栏看向闻鸠，再次开口询问道
“你不去极乐吗？”
闻鸠看着那人的脸愣了半晌，随后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句寒暄
“当然去啊，你是极乐员工吗？”
似乎没想到闻鸠能这么自来熟，男子迟疑的点了点头
闻鸠见状也不气馁，指着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再次开口说道
“我喜欢你的耳坠，可以用这个跟你换吗？”
在闻鸠的刻意提及下，直播间的玩家看清了陌生男子左侧耳朵上的长款耳坠，也终于看清了闻鸠项链上的吊坠
而更确切的说，那是一款银灰色的耳扣
“下次见面再说吧”
那人如此说着，他后退了一步，大片的雾气便从林中蔓延而来
等到雾气消弭时，闻鸠已经回到了道路中央，空气中带着雨后的草木香，似乎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闻鸠看向路边的围栏，并再次走了过去，可电子音没有弹出前方止步的提示，围栏中也没有劳作的NPC与牲畜，只剩下坍塌的厂房与疯长的杂草
“啧”
莫名其妙不爽的闻鸠抬手朝灰雾比了个耶，不等弹幕刷新就直接开口询问道
“你们能看清那个人的脸吗？”
【没有，我以为你至少会怀疑一下自己出现幻觉了】
【看不清，我就看清楚了耳坠】
【同上，但你为什么有剧情啊？我记得我当时直接被拖进去摇骰子了，极乐是瞧不起B级吗？】
【不懂，往后看吧，还得是看咱们首席打游戏，那游戏提示前方止步都快喊劈了她还在问人要耳坠，吾辈楷模】
【吾辈楷模 131415926】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想要的答案的闻鸠表情更加不爽了，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屏蔽了弹幕区
她默不作声的朝极乐走去，可极乐厚重的门扉却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开启了
闻鸠循声望去，却看见了极为惊悚的一幕
极乐大门的背后站着一群侍者，他们使用着同一张脸，挂着同一副笑容，甚至连目光都整齐划一的落在闻鸠脸上，仿佛闻鸠是他们等待已久的客人
“欢迎来到极乐，尊敬的我喝白的女士”
说话的人是人群中唯一拥有不同面孔的中年人，他大约四十来岁，穿着与侍者如出一辙的燕尾服，可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这位先生的领口系了个黑色的领结
闻鸠皱了皱眉，似乎还不太习惯游戏id被NPC如此郑重的念出来
可那位先生像是已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不等闻鸠应声，便自顾自拍了拍手，跟在他身后的侍者循声有序走进了极乐大门后漆黑的甬道中
紧接着甬道被油灯逐渐点亮，那甬道极窄，大约两个人肩宽，足够闻鸠通行
可问题在于，走进甬道中点灯的侍者并没有离开，他们紧贴着墙站在油灯下，像是撑起油灯的脊梁
而那位向她问好的先生则站在甬道边朝她弯下了腰
“欢迎您来到极乐，请进”
听不清是谁在开口说话，又或者是所有的侍者都在说话，嘈杂的声线诡异的融合在一起，将欢迎词染上了无声的威逼与胁迫
闻鸠舔了舔唇，突然笑了起来
该怎么办呢，她突然觉得，这群侍者的头，很适合塞进油灯里
无奖竞猜！酒会不会把侍者的头塞进油灯里！
注解:)
TAB：桌面游戏
RPG：角色扮演游戏
『』：游戏内信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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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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