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的灵气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朝李萦舟汹涌而来,她仿佛一块岸边礁石,不断受着潮水般灵气的拍打。
凤玉声布下一道隔绝外人的结界,沉声道:“我为你护法。”
李萦舟点点头,她席地而坐,渐渐放开心神,允许灵气流入她的经脉,再经由内府炼化,不断送入识海,扩大神识覆盖范围。
经脉如同被水流冲开的河道,不断拓宽开来,那团识海也渐渐膨大,身上数处血肉模糊伤口长出了组织,将皲裂的皮肤缓缓愈合上。
李萦舟紧闭双眼,放开神识,只觉得秘境中大到日升月落、风起云涌,小到明月惊鹊、虫儿蛰伏都纤毫毕现地展现自己的眼前。
清楚地感知自己与自然造化的链接和进境,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她心想。
夜半的别苑,一地残肢,血气翻涌,身侧还有一个埋伏着未知危险的法阵,李萦舟就端坐在这方天地中,阖上双目,静静感受灵气的涌动和身体的变化。
场面略显诡异,可她心中只有潮退月升般的平静和满足。
半晌后,她缓缓睁眼,对上凤玉声蕴藏笑意的双眼。
凤玉声轻声道:“恭喜你,到筑基巅峰了。”
修士进阶,要么是对天地规律有了新的感悟,要么就是在和魔物的殊死搏斗、和敌手的剑意对决中积累了足够的经验,才冲破关隘,修为猛进。
若是跃升一个大境界,譬如从筑基升至金丹、从金丹升至元婴,则更为不易,多少修士卡在一个大境界,直到兵解都无法跃升,若是跃升,必定要受九天雷劫的严酷考验。
李萦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血与汗模糊在一起,纵横在肌理纹路中。她从筑基中期升到了筑基巅峰,想必是在方才的搏杀中有所感悟,跃升了一个小境界。
李萦舟开口,兴奋中有些迷惘:“其实,我感到自己的提升不止于此,似乎还有灵力积蓄在我内府,但我目前还无法将其完全消化。但目前实在无法突破这道隔阂了。”
凤玉声笑了笑,道:“等下次遇到契机,你有了新的感悟,便能将余下的灵力化为己用,想必那时便可结丹了。”
李萦舟点点头,能有小进境本就是意外之喜,修行之路道阻且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凤玉声召出一道柔缓水流,慢慢流过李萦舟的掌心,将不知何人的血尽数洗掉。他起身道:“你先休息,我清理一下这里。”
凤玉声撤下结界,开始清理战场,甩出几道符纸,将残肢均化为浓黑的水,那诡异的水流便融入泥土中不见了。
他走到阵法边,弹了几下指,一只小雀便飞来停留在他指尖上。只见凤玉声用符纸拍在阵法中央,再将小雀送进去,却什么也没发生。那小雀歪着脑袋,眨了眨圆润的小眼珠,便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李萦舟这时也起身,拍拍衣衫,对凤玉声道:“闫麟没说错,阵中阵是大凶之阵。我想过这阵可能会杀人,没想到威力如此之大,不过也好,直接将凤玉林几人包圆了。”
凤玉声面色凝重,道:“严格地来说,不是杀人之阵,而是杀修士之阵。”
李萦舟品了一下这句话,点点头,道:“有道理,激发阵中阵有两个条件,一是拍符,二是有修士位于其中。这是一个针对修士的杀阵,可是为什么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又联想到潜入秦府破坏法阵的方郎,道:“方郎破坏此阵,到底是意图破坏表面的护宅之阵,从而报复秦府,还是说知道些别的什么?”
凤玉声见她蹙眉,忍不住道:“今日天明后,距离秦少卿大婚还有六日,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盘问方郎君。”
李萦舟点点头,道:“先回去吧,天亮以后再行动。”
秦府回廊中只有傍晚点灯,此时早已熄灭,伸手不见五指的石板路上,只有李萦舟和凤玉声二人并肩而行。
修士讲究天人合一,行走时若非刻意,并无脚步声,可走着走着,李萦舟竟然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她问凤玉声:“凤师兄,你伤得很重么?”
凤玉声沉默了一息,开口短促道:“不是我。”
李萦舟猝然回头,只见黑夜里一张惨白的人面浮在空中,上面黑洞洞两个眼睛正直勾勾和她对视!
李萦舟心头一惊,那人面见李萦舟回头,划破火折子点燃了手中提灯,却难以驱散令人惊惧的意味。只因灯火自下而上映着人面,可添几分可怖之意。
此人竟是秦少卿。
她披着一身玄色披风,与身周夜色毫不违和地融为一体,只剩一张白底的人脸,仿佛头凭空漂浮在空中一般。
秦少卿上下打量了一下二人,道:“是我。你们二人半夜不睡觉,在这干嘛呢?”
李萦舟僵硬地开口道:“夜半……夜半无眠,与郎君出来散步,谈谈心。”
秦少卿盯着她,突然一笑,借着微弱的灯火,李萦舟这才发现秦少卿今夜的面色格外红润,神态中甚至透着几分餍足,仿佛吸饱了生人精气的山间鬼怪。
秦少卿笑道:“二位,夜半散心竟然穿着一身血衣么?”话毕便神情一凛,扬声欲喊:“来人!府中护卫何在……”
然而她还没喊完,眼神便逐渐空无,声音也消弭了。原来是李萦舟指间火星一现,碾碎了一小截清忆香。
李萦舟将失去眼神光的秦少卿放在游廊边,摆出坐在栏杆上的姿势,长舒一口气,道:“还好随身携带了闫麟的清忆香。”
凤玉声只觉今夜之事万分诡异,道:“不宜久留,我们快走,以免多生事端。”便拉起她,以仅剩的灵力纵向西苑,回到了三人居住的小院中。
然而在他们身后的角落中,秦少卿悠悠转醒,眼神居然无比清明。她缓缓从朱红的栏杆上站起来,对着二人消失的方向,唇角饶有兴味地一勾。
小院西厢房中,一片漆黑,屋内的闫麟未曾点灯也未曾打坐,只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的思绪也如同动作一般难以平息。
一会儿想想凤玉声和李萦舟二人为何不带自己一同行动,一会儿又嗤之以鼻,心道二人作甚与我何干?
一会儿脑中重现白日里与李萦舟在乐楼和芙蓉街的景象,空气潮热,可她的指间却很凉;一会儿回忆起在崇仁坊中,她与沈轻尘剑拔弩张。
他忍不住琢磨着,貌似李萦舟在昆仑山上过得并不如意,怪不得自己提到沈轻尘的时候,她扇了自己一巴掌,想来也是情有可原……
想到这里,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心道:“我真是疯了,居然给她打我找理由?”
明明未曾入眠,闫麟却仿佛大梦初醒般,忍不住自己又猛拍了几下脸,防止自己失了智。
正在此时,他听见院门被推开的细碎声响,想必是凤玉声与李萦舟回来了,闫麟立刻一动不动,试图伪装成自己正在打坐的模样。
他不受控制地支棱起耳朵,随即房门便被叩响,李萦舟清亮的声音在夜色里被刻意压低:“闫麟?你在吗,开门,有事要说。”
闫麟立刻从床上蹦了下来,刚想去开门,又心念一转,在屋中踱步片刻,抖了抖被褥,装作自己夜里一直在安心休息,刚被吵醒的模样,才慢悠悠前去开门。
他单手开了一边门,又状似不在意地转身回了屋,给自己倒了杯凉水,闲散地问道:“我刚醒。怎么,你们探到什么了?”
李萦舟叹道:“说来话长。”
闫麟状似不在意地回头,结果看到李萦舟与凤玉声二人身上剑伤累累,衣衫被血染透,扔下手中茶杯,急促地上前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凤玉声捡起掉落的茶杯,放到桌上,顺手擦拭干净水渍,道:“无妨。大多都是别人的血。”
李萦舟也想一笔带过,简略道:“有人想暗杀我们,被我们反杀了而已。重点是,我们探到那阵中阵是只针对修士的杀阵。”
她抬眼,将今晚的经过挑挑拣拣同闫麟说了,只是没提杀了凤玉林一事。闫麟听得出她略去了什么,而这略去的东西凤玉声显然知晓,心中有些发堵。
可他随即自我开解,哪个人没有什么秘密呢?自己也背负着不少不愿人知的秘密,李萦舟必定有自己的苦衷,他心中便又释然了不少。
闫麟思索片刻,道:“可方郎只是凡人,他怎么会知晓阵中阵?大概率还是为了报复秦府才破坏表面上的护宅法阵罢了。”
李萦舟沉凝地摇摇头:“不,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还是谨慎些吧,我们还是要去找方郎君,看他破坏法阵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凤玉声点点头:“若是能捋清这件事,估计可以恢复十成的灵力,这秘境就可解了。”
李萦舟趴在桌上,埋头道:“可是如今方郎君在沈轻尘手里,他……他不会愿意看到我先于众人得到真相的。毕竟,这可能关乎秘境中的遗宝。”
转瞬,她又突然抬起头,看着闫麟笑了笑,道:“我有办法了。你去勾住沈轻尘。”
闫麟眉毛一挑,指向自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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