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是他们来到影院之后，程彦到前台随便选的。
当时，像是生怕顾律言跑了一样，程彦选座付款的动作极快，顾律言怀疑程彦根本没有仔细看电影的名字、简介或者海报。
否则，以程彦的性格，再怎么不挑，也不可能选一个动画电影。
顾律言被四周兴奋大喊的小孩子包围着，脸色在银幕反过来的五彩纷呈的强光下，显得苍白。
电影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分神思考程彦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而现在，在魔音环绕下，撑着精神不让自己昏迷过去，已经是顾律言能做到的最佳了。
要命啊……这些**点钟的太阳，真要命啊……
顾律言坐在座位上，头脑发胀，阵阵目眩，连忙拿起汽水连灌几口。
一小时十五分之后，头顶黄色的散场灯终于亮起，顾律言起身，差点左脚绊右脚让自己摔倒。
程彦在后面见到顾律言身子摇摇晃晃的，本来想伸手扶一把，没想到顾律言小幅度晃悠几下，自己稳稳站住了。
伸到半空的手指僵硬起来，无意识地弯曲，随即被主人收回了身侧。
站在前面的顾律言，自然是察觉不到程彦的动作，这时随着人流一点点往过道楼梯那里挪，时不时转头看向正在滚动职员名单的大幕，缓解排队等待时的无聊。
就在顾律言即将迈脚走到楼梯台阶上时，突然，一个小孩子从上方冲下来。
他似乎是在和朋友打闹的时候一脚踩空，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脚想把身体稳住，却不得要领，最终两脚交错，一路冲着往下来。
“啊！！”小孩子慌张的叫喊声比环绕场内的片尾曲还要清晰。
顾律言就站在他正下方。
程彦瞳孔紧缩。
那孩子体格不小，虽然没有顾律言高，但是看上去比顾律言壮多了。如果就这么砸到顾律言身上，顾律言绝对会受伤。
程彦的手再次抬起，已经扣住顾律言的胳膊，要把人往自己这里拉回来时，对方忽然动起来。
顾律言侧身后撤一步，下意识伸出左手，迅速握住孩子较远的那侧手臂，拦着孩子让他转了半圈。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腕传来，顾律言低声吸了口凉气，忍着痛，没让自己放手。
孩子停了下来，没能追上的家长这才得以惊魂未定地来到孩子身边，边担心地训斥，边向顾律言不断道谢。
顾律言放开孩子的胳膊，把左手背到身后，视线落在家长的肩头，低声回应：“不用谢，没受伤就好。”
先前和孩子打闹的另一个小孩，这时候也被另一家的家长拎过来教训。训斥声不大，却让剩下还没离场的小孩子们一个个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闹。
顾律言找准机会，插着空从家长和孩子身边擦过，终于顺利离开了放映厅。
刚出放映厅的大门，程彦立刻端起顾律言的左手，仔细查看手腕伤势。
顾律言下意识地缩手，却抵不过alpha的力气。他不想动作间让手腕更痛，索性任由程彦打量。
程彦没看出红肿的迹象，这才放心。
他把顾律言的手腕裹在两个掌心之间，轻柔地按摩起来，问：“很痛吗？要不要去看医生？”
alpha的掌心像两个熨斗，覆盖面积大不说，还在发烫，让顾律言感到很舒服。
顾律言回答：“还好。不需要。”
反正左手有旧伤，平时一到阴雨天就酸痛，他已经习惯了。
程彦眉眼柔和下来，一边和顾律言一起慢慢向出口走，一边揉着手腕。
皮肤相接的感觉让他安心且愉悦，忍不住话多了起来：“万幸，伤到的不是右手。”
顾律言奇怪：“为什么？”
程彦失笑：“要是伤了你拿画笔的惯用手，不就不好了？”
两手之间陡然传来一阵拉扯的力道。
程彦跟着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突然停下的顾律言。
影院走廊里的灯光，比放映厅里用于指示的散场灯亮不了多少。此时，昏黄的光从顾律言头上投下来，映得beta双眼里一片阴影，偏偏那双黑眸泛着亮。
让程彦看得莫名心悸。
顾律言轻动手腕，转着从程彦双手之间抽出来。
程彦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感受到顾律言的手腕轻颤一下，又触电般地松开。
顾律言把手挡在身后，表情不变，仍然是一副淡淡的、对什么都兴致不高的模样，说道：“我已经好多了，谢谢。”
刚才在接那个孩子的时候，手腕确实被抻到了。但是比起每到阴雨天就沿着骨缝细密泛起的酸痒痛来说，现在的这点儿痛感，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其实程彦说的是错的。
他的惯用手不是右手。他是个左撇子。他从生下来开始，拿画笔的手就应该是左手。
现在的科技已经很先进了，婴儿出生时，就能检测出来到十五六岁才能分化出的第二性别，检查结果的准确率很高，**不离十。
放在顾家的正常孩子身上——那些omega和alpha孩子身上——为了日常生活的便利，被发现是个左撇子之后，家里是会给纠正、并培养成双手都能自由使用的。
可他是个beta，没人在意他的生活是不是方便，随便他用哪只手都好。
这也就导致，在两年前，他遇到A27的前一星期，遭遇大型交通事故导致左手腕骨折之后，他整个人的生活都被打乱了。
尤其他是靠左手吃饭的。当时他做完手术，即使医生说恢复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整整半年，他左手根本拿不稳笔。直到现在，他的左手也无法做出精细的动作。
他只能一点一点的，在A27和好友的陪伴鼓励下，像一个刚开始学写字的小朋友，学着用右手画出歪歪扭扭的线条。
好在，顾律言坚持下来，成功习惯使用右手了。
所以在程彦开始愿意正眼看他之后，才会以为他是用右手画画，以为他和大多数人一样，是右撇子。
但这些事情，顾律言不想，也不会对程彦说。
程彦在两年前不需要知道，现在同样不应该知道。
顾律言收回思绪，一步步向前走。
小小的插曲过去，程彦按照预定，带路，和顾律言一起来到一家助理吃过后赞不绝口的法式餐厅。
顾律言对食物不挑，有什么吃什么，美食品味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样随性。
程彦尝过一口感觉不错，本来还期待满满地想看顾律言露出觉得好吃的表情，没想到看了很久，只见到顾律言的腮帮子像仓鼠一样不停地动，脸上其他地方没有丝毫位移。
alpha暗自可惜，但是看到顾律言可爱的吃相，心里的那点儿遗憾又烟消云散了。
顾律言吃着，忽然余光对上了对面程彦的视线，喉咙一梗。
顾律言把叉子放下：“……怎么了？”
程彦脸上浮现笑意：“好吃吗？”
说着，他拿起一张纸巾，想帮顾律言擦去嘴角残留的酱汁。
顾律言这时候的反应堪比运动健将，伸手一把将程彦手里的纸巾抢断下来，自己拿出手机照着黑漆漆的屏幕，把嘴擦干净。
同时不忘回程彦一句：“好吃。”
程彦没有计较，继续问：“今天约会开心吗？”
当然不开心了。
顾律言在心里默默骂。
他明明说想待在家里，却被程彦强行拉出家门，过来“约会”。
他被那些小孩子晒出来的心理创伤，需要整整一周才能治好。
编辑已经给他接了一个网文改漫画的工作，现在正在和对接方洽谈，可能这两天就会让他开始筹备了。
他这干尸状态，要怎么工作？
真麻烦，都怪程彦。
顾律言垂眸，没搭话。
对面的程彦看出了顾律言做出的回答，一时也没再说话。
程彦是知道的，如果是喜欢的、肯定的，顾律言都会明白说出来。这种沉默的情况，大多是把“不喜欢”藏在了心里。
两人之间猛地安静下来，在柔缓音乐轻轻流淌的餐厅里，只有这一片的空气格外沉重。
顾律言看看面前还有剩的盘子，觉得再怎么样也不该浪费食物，于是再次拿起叉子。
在他即将完成扫尾的时候，程彦忽然又出声了：“律言，我很开心。”
意想不到的字词组合，让顾律言诧异地抬头。
他的眼里，程彦的表情很怪。
像是有人把刀架在了脖子上，逼着程彦让他说出刚才那句话一样。
程彦在外人面前的表情管理一向到位；在面对顾律言时，则是懒得掩饰自己的心情。
无论哪种情况，程彦都不会让自己的脸看上去僵硬。
这时候的笑容却带着一股尴尬和真心八二参半的感觉。
程彦也发现了顾律言的震惊，可是还是要硬着头皮说下去：“出差那一周，我忙得连个电话都没法给你打，所以今天能和你待在一起，聊聊天，看看电影，吃吃饭，让我觉得很开心。”
顾律言：“？哦，那挺好的？”
程彦不是真的被夺舍了吧？看光头砍树的电影，和他加一起聊天不超过三十句话，也很开心吗？
还是程彦最近的工作压力已经大到这种地步了？
不是说上次出差的那个项目要是能拿下来，就能顶足公司大半年的盈利目标吗？
顾律言狐疑地打量起程彦，发现对方突然变得怒气冲冲。
大概是偷偷摸摸的视线惹恼了程彦吧。刚结婚那阵子，程彦说过好几次，不喜欢被他这样打量。
顾律言收回视线，把最后一颗圣女果吃掉。
这边，A889在程彦脑袋里哈哈大笑之后，连啧三声：“啧啧啧，烂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