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处秋眼神平静澄澈，明明是一句具有安抚意味的话，路明安脸色却变了，抓着陈处秋的手下意识用了点力气，干笑了两声。
“我怕什么，处秋。”
陈处秋没回答，只是静静望着他的眼睛。对视片刻，路明安先一步败下阵来却不躲不避，反而伸手盖住那双眼睛，又抓起陈处秋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让他用心感受自己脸的轮廓，带着他的手指摩挲一遍又一遍。
睫毛蹭过掌心带起瘙痒，细微的叹气响在陈处秋耳边。
感受到掌心细微的濡湿感，陈处秋下意识就要抽出手来擦掉，却在下一刻听见路明安略带哽咽的声音：“别看我，秋哥。”
阿处…我今天就十八岁了，能亲你一下吗……你别看着我，我紧张……
陈处秋耳边和脑子里同时响起这两段语音。一些画面闪回过，他看见高中时穿着校服红着脸的路明安，那天他们还没在一起。
“好，不看。”
陈处秋轻声应下，不知道在回答谁，下一刻吻就在他看不见的黑暗里降落。四周寂静，除了他和路明安的呼吸就再也无声，没有激情也没有安全感，只是唇齿间的汲取和给予，还有逐步增长的体温。
路明安抱得很紧，手在这个吻结束时就移开，握在陈处秋腰上轻轻扶着，目不转睛的盯着还在努力适应光照的陈处秋，手上力气大到甚至微微发抖。
陈处秋恢复光明时，眼前路明安的脸上还挂着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陈处秋心头一软，伸手去一点点擦掉止不住的泪，又被路明安握住那只手轻轻在脸上蹭了蹭。
眼睛红红的，又一眨不眨看着陈处秋落下。
陈处秋依照自己对路明安的了解，轻轻拍了拍抓疼自己的手示意人放松，又在接触到路明安太过热切的眼神时，轻声哄道：“你想回去继续吗？”
“可以吗？”
路明安目光一亮，又紧接着皱起眉头来摇了摇头，为难道：“不，今天不行。”
“我，我现在不太方便。”路明安微微别开头，有点底气不足道，“有些事还没处理好，我……”
“你说你脖子上的吻痕吗？”
路明安僵在原地。
陈处秋眉目平静，用指节擦去他精心设计的眼泪，声音还是温柔：“怎么这么大了还是爱哭。”
路明安抬起眼来，有些无措的看着陈处秋，像精心包装好的深情脸谱被划开，他睁大眼睛努力分辨陈处秋是在找茬还是单纯的疑惑。
遗憾的是他从陈处秋脸上什么也看不到，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但现在心虚的应该是他，于是他又垂下眼去牵陈处秋的手，陈处秋没有避开，听着他轻声道：“处秋，你什么时候…？不是，我…”
“你刚来的时候，”陈处秋遥遥指了指对方脖颈事不关己的点评道，“领口那颗扣子没系好，这件立领太松垮，不确定是工艺问题还是版型失败。”
路明安哑然，又嗫嚅的重复着：“抱歉……”
“什么？”陈处秋一愣，他的片刻困惑最无情的刺痛了路明安，随即理解了路明安的脑回路安慰道，“没什么，毕竟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关系。所以你做什么都是自由的，包括昨晚在跟什么人在上床，这都没关系。”
“我昨晚有点醉了，一直想着你和你亲了我，就迷迷糊糊……你不要生气。”
“我说了，没关系，我没生气。”
路明安一梗，试着去理解陈处秋是不是气话。可他目光坦诚的惊人，眼睛里没有一点怨怼情绪，语气漠然的像在谈论一个物件昨天和今天的归属权。
路明安没等到陈处秋的质询，又被这番言论荒谬到真的想掉眼泪，陈处秋真的在把自己当人吗？
理智告诉他陈处秋要生气，可情感上他害怕并确信陈处秋是真的不关心。
陈处秋真的不爱自己，他只是爱那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这个人是谁陈处秋就爱谁，他怎么能割裂的这么清晰。
五分钟前的他们甚至谈不上有确定关系，可他们明明都接吻了，他做不到像陈处秋一样冷静。
恨意翻涌像反上来的胃酸，练同爱意折磨的他肺腑发热，他恨死了陈处秋的淡定。
“你真的把我当个人吗。“他突然质问道，又在对上陈处秋的视线时又挫败的垂下眼，“我……”
陈处秋却握住他的手，与之四目相对时，轻轻抽出一只手拂过他的眉眼，语调轻的像羽毛：“你在难过吗？”
晨光里，路明安那双眼睛明明发亮，却一副难过的样子。他不说话，低头盯着陈处秋，陈处秋便摸了摸他的脸又揉揉他的耳垂，低声抚慰着：“别这样看着我，你只是很寂寞了。”
“这没什么，我也会寂寞的，路明安。你我就是这样的人，只有靠源源不断的爱才能活。”
陈处秋搂着路明安，轻轻吻他额头：“所以听话，别追究过去。”
路明安抬头，看着年长自己一岁的陈处秋。他喜欢掌心紧紧贴着衣服，一寸一寸摩挲过手下皮肉与骨骼形状的触感。
陈处秋体寒，于是他的掌心可以把手下的皮肤捂的发热，再随着陈处秋或深或浅的呼吸带动自己覆盖在他身上的那只手一同起伏又落下，这样的情景在不隔着衣服时视觉冲击力会更强一点，他也看过。
于是他抱得更紧一点。
陈处秋微微蹙眉，像是被勒的不太舒服，拽拽路明安的袖子：“我送你回去。”
路明安没拒绝，与人一前一后向外走，看陈处秋走在这样交错纵横的路上都能精准的辨别停车区的方向，下意识想质问他怎么还住在齐乐家。
只是现在没资格。他想到刚好转些的关系忍住，只是欲盖弥彰道：“离市区这么远，平时工作不方便吧。”
陈处秋低着头看手机消息，随口道：“还好。以后忙会直接住在公司，我办公室休息区还算宽敞隔音保密性都可以。”
挺好，严防死守的。
迎着晨光，路明安隐约能听见身边人平稳的呼吸。
侧目看去，陈处秋面无表情时看着手机的侧脸与上目线都趋于完美，他在开车时戴上了那副平光镜，遮住了因眼神而生的两分温柔只剩冷淡的皮相，那是一种很锋利的漂亮，全神贯注做一件事的陈处秋总是很性感。
赶在陈处秋发现前他移开眼，重新将注意力移回路上，余光里偶尔看见他柔软的黑色发丝一闪而过。
哪怕陈处秋是个沉默的人，可这些存在感又强烈昭示着此人此刻就如此真切的回到自己身边。
这个认知让路明安觉得无比心动，沉默都变得异常浪漫，尽管这也后知后觉到原来两个人都没话题。
他能想到关于陈处秋的全部，都来自于几年前，信息更新迭代，他认知里那个笑容腼腆带着点忧郁的青年显然跟身边这个陈处秋陈老板对不上版，话题也许适用不上，开口会不会显得像自己倒贴……
路明安瞻前顾后衡量着每句话的利弊，一个人跟臆想博弈，丝毫没注意到原来气氛已经尴尬到自己在皱眉。
一遍遍看时间就好像他不耐烦到一分钟也不想跟对方待下去一样，可又在距离车库不到一百米时开始不舍，陈处秋不为所动。
他从善如流的站到一边，却见路明安又直直的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又受了委屈的模样。陈处秋手一顿，看他没有任何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恩？”陈处秋语气词简短表达了自己的困惑。
路明安哀怨的盯着对方小声哼道：“就这样走了哦。”
陈处秋眨眨眼没有动，路明安就认命自己凑上来，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陈处秋闭上眼睛感觉呼吸都交缠在一起，热气打在脸侧，这时间似乎比路程都要更长一点。
“哎呀哥也在。”
路明安猛地睁开眼退回去，陈处秋目光却落在来人身上。喻泽弯着眼睛摆摆手，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却毫不遮掩挑衅的笑。
亲是亲不下去了。路明安阴沉着脸，一转头却看见陈处秋略有嗔怪却分明带着笑的神情，心情顿时更窝火。
“他是你谁？”
“一个弟弟。”
“上过床的弟弟？”
陈处秋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路明安自觉没趣的闭上嘴，又不满道：“我又没干什么。”
“你现在的身份能干什么。”
陈处秋目光坦荡的看过来，路明安又一噎。陈处秋没继续争执，路明安的犹豫他已经看很多了，喻泽蹭过来一把抱住了自己又埋在肩膀上动弹不得，声音甜腻腻夹道：“回来了哥。”
“出什么动静呢。”喉间带着笑，陈处秋扯着人的脸颊拉开，“松开。”
“哎哟哎哟哥～”
喻泽虽不屑陈处秋拿长辈架子，却也乖乖哎哟几声顺着演起一个好孩子。一边神色飘忽的路明安慢吞吞靠过来，视线微微垂下落在喻泽身上一副居高临下睨人的姿态，微微挑眉：“喻泽。”
“路哥！”喻泽弯着眼睛抢先一步将路明安的话截住，在陈处秋开口前笑眯眯的握住路明安另一只手摇了摇，“我经常听小齐哥讲起来……”
喻泽打量着路明安笑容纯良无害，张口补充道：“秋哥前男友，对吧。”
路明安脸色一僵，扯了扯嘴角又把齐乐在心里记上一笔：“小齐还挺幽默。”
“恩…毕竟要更熟悉一下嘛。秋哥一点以前的事都不愿意说，从他那什么也理解不到。”
喻泽弯着眼睛随口回复着，半点没有被路明安的氛围影响，路明安也开始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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