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穿堂而过。
岁妱与玉照同时抬眸看去。
正堂内坐着不下十人,男女老少皆有,模样不同,衣袍不同,连坐着的姿势都各有千秋。
可看向金长老的目光,却无一例外,皆带着不满。
说话那人穿着云纹绫袍,背着一把裹着白布的长剑,浑厚的嗓音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在座的,哪位不是宗门的亲传弟子,修为都在金丹以上,便是如此,都无人敢保证能完整的出来,更莫说还要带两个筑基弟子,这玩笑也未免太好笑了金长老!”
“陈道友说的对啊金长老。”双腿盘在木椅上的少年,半个身子前后摇晃,从发间垂下的细穗在肩膀上扫来扫去,好不正经,“我们自保都难,若是还带两个拖油瓶,这不是给我们增加不必要的难度嘛。”
少年顿了一瞬,认真道:“所以得加钱。”
周遭因为那番话频频点头的众修士,听见‘加钱’二字,纷纷露出鄙夷的目光,不屑与之为伍。
“金长老,我只是想赚点银子,可没准备把命搭上。”
“若你执意让那两位筑基弟子去溧阳,那在下只能告辞了。”
“金长老……”
七嘴八舌的声音嚷成了一片。
金长老抬手,“各位……”
无人理会。
金长老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各位!听我一言!”
众人停嘴,看了过来。
金长老:“悬赏令的规矩各位都清楚,若有要求,需尽数写在悬赏令上,不得梗概。我既然没有要求修为高低,莫说是筑基,就是练气的弟子想要进去,我也不能坏了规矩将人拦在门外。”
眼瞧着这些人又要发火,金长老连忙道:“自然,悬赏令上也并未说各位要一起进去一起出来,生死有命,那两位小友说了,无需任何人护着。”
“简直狂妄!”陈彻冷笑一声,“你且请他们进来,我倒要瞧瞧是哪个宗——”
话音未落,他便瞧见一男一女从门外走了进来,而他们身上穿着的弟子服,正是与嚷嚷着要加钱的少年如出一辙。
少年张大了嘴。
陈彻讥笑,看向少年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嘲讽,“原来是向来目中无人的天元宗弟子。”
“不可能!你少瞎说!”
少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岁妱与玉照身边,摸着下巴,面露疑惑的打量二人,“你们真是我天元宗的弟子?我为何从未在宗门内见过你们?”
岁妱刚来无间炼狱时虽然接过抓捕修士的任务,可到底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凡界宗门的情形她也不甚了解。
怕说错话被这些人抓到把柄,连城门都不让他们进,岁妱只好对玉照使了个眼神。
玉照了然,上前一步,“我与师——”
声音短短停止一息,又续上,“师姐乃是外门弟子。”
少年把玩着金色的细穗,漫不经心的问:“外门弟子?哪个峰的?”
玉照从容道:“玄玉阁。”
天元宗的外门弟子,只拜阁,不拜峰。
把玩细穗的手指顿住,少年错愕,“还真是我们天元宗的。”
他诧异的目光在二人身前来回打量。
“愿回道友,既然这二人是你宗门的,还不赶紧将人遣回去,你作为宗主亲传弟子,总不能这点权利都没有吧?”陈彻奚落道。
愿回清了把嗓子,指着玉照,“你跟你师姐回宗门去吧,溧阳不是你们能去的地方。”
见二人没动,愿回皱眉,“怎么着?我这个师兄使唤不动你们了是不是?”
“看来天元宗不过如此,天元宗的弟子,也不过如此。”陈彻屡着唇峰两侧的八字胡,云淡风轻的贬低让愿回炸了毛。
“再不走,我便传信给阁主,你们回去等着受罚吧!”愿回拼命给二人使眼色,让他们赶紧离开。
岁妱从玉照身后走出来,“师兄一定要我们回去?”
“一定!”
“没有转圜的余地?”
“没有!”
岁妱点头,“好,那从即日起,我们退出宗门。”
“好,你们……”愿回怔愣,“什么?”
大堂沉默一片,岁妱弯了眼睛,“我说,我们退出宗门啊,愿回道友。”
莫说别人,就连金长老都罕见的沉默下来。
头一回见为了接一个悬赏令,连宗门都不要的修士。
少年仍旧没有反应过来,目光下意识挪到玉照身上。
他嘴角轻扬,颔首,“师弟,自然是听师姐的。”
“你、你们……”愿回回过神来,指着二人,上不来气,涨红着脸狠声道:“不识好歹!”
他转身冷着脸对众人道:“他二人的话你们都听见了,既不是我天元宗弟子,那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
少年气的跑去一旁喝茶浇火。
众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人家宁愿退出宗门都要进溧阳,他们还能怎么办,只能往后站站,离这两个疯子远一点。
金长老:“既然各位达成一致,那便出发吧。”
“谁跟他们达成一致了!”陈彻冷笑,“我陈彻把话放在这里,进城后,他人死活与我无关,别想让我出手救人,特别是那些修为低又要逞强的小修士!”
岁妱挑眉,用手肘碰了碰身侧的玉照,“听见没,说你呢。”
她声音并未刻意放低,是以在场的人,都听在了耳朵里。
玉照瞧了一眼被岁妱碰过的衣袖,应了一声,“知道了,师姐。”
陈彻看向岁妱。
岁妱对上他的目光,惊讶的指着自己,“你说我啊?”
不等陈彻回话,岁妱皱眉,“可是我师弟比我修为低啊,他还在练气期,难不成在场的还有比他修为更低的?”
“……”
陈彻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由红变黑,咬紧的后槽牙嘎嘣直响。
岁妱懒散的扫了他一眼。
气了?
气了好啊,她虽不能现在给他露上一手让他知晓谁才是姑奶奶,但让他憋一口气的本事,还是有的。
眼瞧着空气凝滞,寒气蔓延,金长老适时的站出来打圆场,“各位,正事要紧。”
陈彻横在鼻梁上的刀疤抽动了两下,一道传音落在岁妱耳畔,“我等着看你和你师弟怎么死在阴魂手上!届时,在下一定会去你们二人的坟前,请你二人喝酒!”
等了半晌,陈彻本以为少女被自己唬住了不敢回话。
刚嗤笑一声,便见少女动了动唇,理所当然的道:“你在等什么,我一个筑基弟子,又不会传音。”
陈彻:“……”
原本还凑在一起讨论进城之后如何如何的众人,突然安静,目光在陈彻与岁妱之间来回游走。
只见方才还能冷静的陈彻彻底怒了,“在溧阳城内,在座的谁若敢助他们一下,便是与我陈彻为敌!”
众人同情的看向岁妱二人。
少年冷漠的目光同样落在二人身上,只一眼,便又收了回去。
陆陆续续的,有人御剑有人掏出传送符,就连少年都拿出了一朵红莲,只待注入法力,便能变换成出行的法宝。
只有岁妱与玉照二人,并未有所动作。
“二位打算如何过去?”金长老问。
她与玉照没有传送符这些东西,逐云舟这般天界才有的出行法宝更不能在凡界露面。
倒是可以使用灵光飞过去,可他们一旦使用法力,便能被这些人察觉到他们并非凡人。
修士使用法力定会留下气息,气息中定会蕴含着此人修为几何。
她与玉照一个是妖,一个是飞升后的小神,他们留下的气息,但凡有些道行的都能窥探一二。
岁妱道:“溧阳离此处不过三里,不能走着去吗?”
话音刚落,便引来细密的笑声。
“她说什么?走着去?哈哈哈哈,她难道不知道……”
一人打断道:“诶,林道友,他们只是筑基弟子,不知道也是常事,莫要对他们太过苛刻了。”
“更何况……”两人默契的看了一眼此处修为最高的陈彻,“陈道友说了,谁助他们就是与他为敌,他们要找死也不关咱们的事,少说点话吧。”
陈彻满意的看了众人一眼,这才双指并拢置于胸前,唤出他那把早已按捺不住,声声嗡鸣的利剑。
陈彻立于剑上,目光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岁妱,“各位,在下先行一步了。”
其余人纷纷跟上。
落在最后的少年缓步来到两人身前,低头拨弄着莲花瓣,“还以为多有本事,如今连城门都进不去了。”
愿回抬头,挑眉看向岁妱,“没了天元宗的庇佑,还得罪了陈彻,若是想活命,现在走还来得及。”
岁妱看向他的红莲,好奇询问:“你这是什么法宝?”
愿回得意道:“红莲观音座,四海九州仅有一个的上品法器。”
“能载几人?”
“四人。”
岁妱点头,“正好。”
愿回:?
岁妱指着自己与玉照,又点了一下他与他身后的弟子,“四个人,正好。”
愿回:“……”
少年的眼睛气成了两个圆圈,“我何时说过要载你,你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你都已经退出宗门了!你方才都没给我留脸面,还想我载你们,做梦!”
岁妱惊讶,“我以为,陈彻方才那般奚落你,你定会咽不下这口气,没承想道友心胸这般宽广。”
愿回咬牙:“谁说我心胸宽广了,陈彻那厮,我迟早要让他知晓厉害!”
“现在就有一个气死他的机会,你要不要?”
愿回皱眉,犹豫了一瞬,还是没忍住,问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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