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文卿远,没成想你高中状元,如今这破屋子里还有客人来啦,倒让小爷我看看你的客人能是什么人物?”
门被猛地推开,木门撞在墙上又弹了回去,发出聒噪的声音,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大步流星地闯入屋内。
早在听见屋外喧闹之声的时候,文卿远便截住了话头。看他冷峻神色,魏洵大约猜测到前来所为何人。
魏洵如沐春风的面色也沉了下来。
文萧宇闯入的瞬间,文卿远忽地眼角泛红,神色有些柔弱。
他站起来,一只手扶着茶几边缘,仿佛在竭力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文卿远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二弟,我这里有客人,有何事都待会儿再说好吗,求你了。”
文萧宇并未给予回应,他的目光全然被茶几旁端坐的那位公子所吸引。
文卿远返回华都与族人初见时,文萧宇也是颇感震撼。
本以为长在穷乡僻壤之人必定是举止粗犷,不谙文墨。
没想到自幼离开华都,远赴边关的文卿远竟然出落得如此俊美不凡,气宇轩昂。
文府上下谁见了他都忍不住赞叹一句君子玉无双。
文萧宇作为独子,本一直备受宠爱。
突然冷不丁回来一个多年未见的兄长,外貌性情学识武功处处都近乎完美。
自己在兄长面前,仿佛只是块未经雕琢的粗石,黯淡无光。
文萧宇哪里受过这样的比较,自然是越看文卿远越不顺眼。
偏生这人还高中了状元,近日就连父亲都常夸赞文卿远,在自己面前唠叨起了学问仕途。
文萧宇越想越气,这就带着几个侍从来找文卿远不痛快。
可如今屋内这人,竟比文卿远生得更加精致贵气,文萧宇真是大开眼界。
若将文卿远比作欲要出鞘的利刃,那这位公子更像一块精雕细琢的润玉,哪怕是面有愠色,其眉轻蹙之间也令人想和他亲近一些。
在这间屋子,文萧宇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什么叫蓬荜生辉。
身后的侍从轻轻拽了拽文萧宇衣袖,他才反应过来,看着面前服软的文卿远,心里既讶异又畅快。
往日来捉弄文卿远,那人总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每次都想着来撒气,却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回去更加窝火。
现下兄长这低眉顺眼的样子,让文萧宇恶从胆边生。
见来人走到文卿远近前,想要抓住他的肩袖。
魏洵心念一动,起身伸.出胳膊揽住文卿远的腰身,将他轻轻往后一带,与文萧宇拉开了距离。
二人独处被打断,来人看自己的神色还毫无掩饰的透露着垂.涎,魏洵气极反笑,眼波流转间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他挡在文卿远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文萧宇。
看来这便是禀贴里提到的文卿远的堂弟,无官无名之辈,居然如此跋扈。
想到这里魏洵唇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这便是文家出了名的文二公子了吧?”
文萧宇被这一笑逗弄得耳根子都红了,“啊,啊,你知道我啊。嘿嘿,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魏洵面上仍是和颜悦色,“在下魏云。” 这名字是想着文卿远笔名云卿随口胡诌的。
可惜他站在前,错过了身后的文卿远略带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原来是魏云魏公子啊,哈哈,不知道魏公子出自何等世家,竟能生得这般俊逸非凡。您怎么和我兄长坐这屋呢,这陋室只怕污了您的眼睛。我兄长成日只知道写字作画,没意思的很。魏公子何不与我一同出游,咱们一起寻.欢作乐,如何?”
文萧宇一脸期盼,搓手不已,更向前倾身,试图拉近与魏洵的距离。
魏洵正欲反唇相讥,却猝不及防被身后之人环住了胳膊一拉,魏洵身形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了一步,背脊紧贴上一个宽厚的胸膛。
文卿远在魏洵耳边低语:“勿近此人,过于污.秽。” 这声音虽柔却颇有不容置疑的意味。
旁人若是敢这么拽着魏洵说话,早就被他掀翻在地了。
此时此刻,魏洵非但不觉得有何不敬之处,反而整个人都如至仙境,心神荡漾。
他侧过头看向文卿远,近观之下,这人更加好看了。
肤若白瓷,眼眸深邃似潭,贴近了才发现他左眼眼尾处竟然有一颗极细极浅的小痣,还能隐约闻到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清幽的墨香味。
文卿远压低声音,却又恰到好处让文萧宇听得清清楚楚。
文萧宇怒火中烧,怎么人人都称赞他这个兄长,就连如此美人也和兄长在自己眼皮下亲亲我我,还当着面说自己污.秽??
实在是令他难堪至极。
他一挥手招呼,门口几位侍从便走了进来。
文萧宇转头看到案几上的大漠边关图,使了个眼色。
一个侍从急着邀功,赶忙走上前去作势要撕扯。
一直站在墙角阴影处的凌鹤一个闪身便飞奔至案几前。
众人还未看清,侍从便被他反手擒住制服在地,痛得嗷嗷直叫,双.腿乱蹬。
魏洵虽然贪恋文卿远怀中温度,但此时不宜。
他轻拍了拍文卿远还挽着自己的胳膊示意他松手,才绕过文萧宇走到案几前,拿起墨已干透的大漠边关图仔细吹了吹表面的浮灰,小心翼翼的卷进一旁的画轴内。
“文二公子手下人好生粗鲁,这幅画在下可是早已交付定金的,此乃当朝新科状元的杰作。”
魏洵微抬起双眸,冷脸不怒自威,声音略高了几分。
“若是,有丝毫损坏,你们几个赔得起吗?”
最后几个字已隐含咬牙切齿之意。
魏洵气势全开,震慑得文萧宇一时语塞,他只得带着随行的侍从们,灰溜溜地逃离了这间屋子。
魏洵见文萧宇跑远了,扭脸就挂上春风满面的笑容走回文卿远跟前,试图继续刚才的话题。
“殿下,我送您出去吧。”文卿远又恢复了殿前的恭敬谦卑。
听这称呼,魏洵也清楚今日不宜继续闲聊了,只得作罢。
走出文府,魏洵还想着找个什么借口约好下次见面,文卿远就恭敬行了一个大礼,也不看他只是盯着地面:“今日微臣招待不周,言行冒犯,还望殿下见谅,恕臣无罪。”
知道文卿远在说什么事,魏洵心里叹口气,急不得。
“文状元言重了,我说过今日无君臣,又何谈冒犯,我走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魏洵抬脚欲走,听见文卿远又开了口。
“还有一事,殿下,微臣并不爱碧螺春,只是这个月份只有碧螺春价廉,所以……”文卿远抬眸紧盯着魏洵双眼,面上闪过一丝狡黠。
魏洵拢了拢衣袖,低头暗笑,“嗯,我知道了。文状元请回吧。”
“殿下,刚才那几个失礼之徒,要不要我……”凌鹤凶狠地在脖子上比了一个手势。
魏洵随着马车的颠簸起伏,换了个坐姿,斜靠在软垫上,“你当我大成律法只是摆设?少干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不然我大义灭亲,亲自把你押送到刑部去。”
凌鹤撇撇嘴,有些委屈,“殿下,那跟踪当朝状元算不算违法乱纪啊?”
魏洵随手扔过去一个软垫砸在凌鹤身上,“胡说八道,我那是让你派人暗中保护新科状元。心系朝廷官员的安危也是本殿下的职责。”
是是是,您是殿下您说了算,凌鹤心里发着牢骚,又想起一事,“殿下,咱们临走前,文状元那几句话什么意思呀?”
“我就说你心里不明白吧,跟个人都跟不好,人家是在告诉我们,他知道你在暗中跟着他了。”
魏洵真想再扔一个软垫过去砸醒凌鹤,怎么单有一身武艺,脑子这么空空。
文卿远那都不算暗示了,分明是明示。
“啊,那……之后还跟吗?”
凌鹤挠挠头,自己已经安排得够谨慎小心了,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跟,怎么不跟,不过只需暗中保护他就行了,不必再记录他的日常起居。万一遇到什么麻烦,你们应付不了就赶紧回宫找我。”
魏洵伸手抬起帷幔的一角,看着沿途的街景,回想着今日相处的点滴,虽中途被打断,但心里依旧很是愉悦。
“殿下,我怎么感觉今日文二公子这事,咱们被文状元利用了呢?”凌鹤看魏洵心情似乎不错,便提起了心中疑惑。
虽然只是一瞬间,凌鹤还是捕捉到了文卿远身上的肃杀之气,怎么文萧宇进了屋子他反而突然语气恳求,身形娇弱。
“刚才还觉得你笨,这会儿怎么又敏锐起来了。”魏洵放下帷幔,嘴角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殿下,被利用了您还这么高兴呢?”
“等你有倾慕之人就明白啦,本殿下甘愿被他利用。”
回想起揽住文卿远腰肢的瞬间,那手感还萦绕指间,没想到如此身形高大的一个人,腰身这么柔韧。
“那文状元故意搂着您,说那话激怒文萧宇,您也不生气?”
“挺好,不然本殿下如何有机会英雄救美~”
看魏洵这么沉浸其中,凌鹤也无话可说。
魏洵思及文萧宇又冷哼一声,“都是文家子弟,怎么一个如天上星辰,一个却蠢笨如猪。不过,今日真是要好好感谢文萧宇了。”
要不是他,自己哪儿能注意到文卿远眼角那枚不打眼的小痣。
“这文家也是胆子大,这么对待嫡孙,怎么对得起文将军在天之灵?”
凌鹤想起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也是有些为文卿远鸣不平。
“这事儿不急,慢慢来吧,毕竟是他的家事。”
只是想着文卿远嫡仙一般的人物却蜗居在那样的陋室中,魏洵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不过再惋惜皇子也不好随意插手臣子家事。
待文卿远授官后,再看如何相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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