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得从后山绕过去。”
燕泠向峡谷尽头扬了扬下巴，和千淮解释。
“以往的计划都是分一支小队，从远处攻击把里面的高阶灵兽引出来，再让土系魔法师筑墙拦住口子，剩下的人全力围杀地阶灵兽，抢了果子就跑。”
“但这次......有点麻烦。”
温确面色略显凝重，“可能是时间提早了的缘故？下面聚集的灵兽比往年多了至少两倍......可双生果对灵兽不该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这是怎么回事？”
千淮听了眉头一皱，转头看向步轻鸿，却见对方脸色不太好看。
她轻手轻脚从悬崖边退回来，问道：“有什么地方不对？”
步轻鸿避开他人，在千淮身旁压低了声音，犹豫不定。
“这片峡谷后面不远就是火镰鹰的巢穴，他们数量不少，平时也会在附近出没。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兽群聚集在这里，他们都应该不会缺席才是。”
他的声音里带着隐约的担忧，让千淮心头一沉。
“你觉得和这次的反常有关？”
“我说不好......但我想去看一眼。”步轻鸿望着远处，有些焦躁地在原地踱步。
灵兽的感知本就比人类强上许多，圣兽尤其敏锐，步轻鸿现在的样子太反常，千淮不敢拿慕悦卿几人的性命去赌。
“我和你一起去。”她当机立断，将燕泠她们叫到旁边快速说了一遍。
燕泠一听到她想自己走就露出了极为不赞同的眼神，“这里等级最低的灵兽也是五阶起步，你们两个单独出去，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
“我不会有事的，你们放心。”
就算步轻鸿等级不高，凭着实打实的圣兽血脉威压也能在兽林随意来去，只要不是有意招惹，没有灵兽会主动来攻击他们。
她斟酌片刻，补了一句：“他就是当时偷了灵兽蛋的人。”
几人顿时了然，温确盘膝而坐，放出自己的灵兽穿山甲护卫周围，看向千淮。
“你既然有把握，那就去吧。慕悦卿在我这里不会有事，不过等这次回去，品天阁是得向他要个说法的。”
千淮应了，又快步走进楚家的队伍，过去简单跟楚江月叮嘱了几句。
“里面的兽群不太对劲，你在这里务必小心，如果事情不对就马上离开，绝对不能去贪双生果。”
她的语气十分严肃，让楚江月有些心惊，“那你呢？别告诉我你要自己去探，那可是灵兽群啊！”
“我自己有数。”在边上等她的步轻鸿频频望过来，焦急之意显而易见。
千淮说完便匆匆走了，楚江月嘴唇紧抿，向楚家的队伍下了指令：
“我们暂时留在后方不要轻举妄动，其他人要上就随他们上，不管怎么样都等千淮回来再说。麻烦长老看顾队伍，所有人不能走散。”
“但是少家主！如果别人先得手，那我们就......”
“闭嘴！”楚江月目光罕见凌厉，让出言反驳的人一惊。
“父亲既然把决策权交到了我手上，你们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听令。”
队伍中原本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变为一片安静。
楚江月抬头望着千淮离去的方向，控制不住地暗暗心焦。
阿淮，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
峡谷的半空中，千淮坐在狮鹰背上疾驰。
步轻鸿飞得又轻又快，翅翼掠过林间连落叶都没震下一片，青翠的风元素裹挟身体，带着他们悄无声息地飞掠兽群，落在峡谷的另一边的丛林里。
那是一个极为隐蔽的鹰巢。
步轻鸿落在树影藤蔓遮盖的洞穴边缘重新变回人形，千淮随之射出爪勾，轻盈跃上树梢，半蹲在茂密的枝叶里向洞里看去。
“这里就是入口？”
她开口问了一句，心头不安的预感越发明显，幽深洞穴一眼望不到头，但即便是在入口都能嗅到隐约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是。”步轻鸿低低应声，神情极为严峻。他的嗅觉比人类敏感太多，浓郁的腥臭从洞穴口扑面而来，掺着几丝让他翅膀发冷的寒气。
“火镰鹰的巢穴最为温暖干燥，育儿季更是洁癖严重，窝里沾点血的树枝都会被挑出去......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腥臭难忍。”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千淮眉头紧皱，轻跃下树和步轻鸿一起走进洞口，对视一眼后极为默契地同时选择了蹭着边角行走，轻悄猫着前进，没发出半点声音。
行进过半，千淮已经被愈发浓重的血腥味淹没，仿佛伸手就能摸到一手鲜血似的。她浑身肌肉本能地紧紧绷起，扶着石壁的手掌被汗液湿润。
在她前面带路的步轻鸿更不好过，洞穴里没有寻常火镰鹰会留下的火星子，一片漆黑里人类看不清东西，他却能瞥见一具又一具被撕碎的残破鹰尸。
满地羽毛白骨，却几乎不见血肉。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直到千淮的手搭上他肩头才猛地回过神，一扭头就看到对方略带担忧的眼睛。
他深吸几口气，却被涌入的血腥味呛得一阵反胃，喉咙深处泛起一阵恶心的粘腻，嗓子难受得厉害。
步轻鸿哑着声向她解释：“他们全都......死了，鹰巢的首领是一对七阶。杀了他们的东西至少得是七阶甚至八阶的水系，可水系高阶灵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你觉得是人为？”千淮忽然想起慕家人，眉头一拧。
慕家要有这样的实力，还能是区区二流？
“我不确定，我得进去看看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步轻鸿咬着牙往前走，千淮拽住他，摸黑往人嘴里塞了一颗翠绿的药丸，原本恶心的感觉霎时散去大半，让他脑子都清醒不少。
“清心丸，含在舌头下面，这种时候能让你好过一点。”千淮在步轻鸿惊奇又疑惑的目光中简单解释了一下，这是她从空间药柜里摸出来的东西，之前不清楚有什么用处，现在正好用上。
他们继续向深处走去，快到巢穴时耳畔划过细微的风声，混杂些许尖锐的鸣叫和某种难以分辨的灵兽的嘶吼。
步轻鸿脚步骤然急切起来，“那是火镰鹰的首领，她在......唔！”
他一个踉跄，扶着石壁险些摔倒，千淮立刻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把人架起来，只见步轻鸿脸颊苍白得可怕。
她手掌贴上人腕骨，灵力水流般缓缓注入，紧急抚平对方近乎痉挛的身体，沉声问道：“你感知到了什么东西？”
“她......她给我传了讯息。”鹰族特殊的鸣叫能够避开其他物种的窥探，步轻鸿呼吸急促，被高阶的尖鸣刺得头痛欲裂。
“火镰鹰族现在只剩下她了，她让我......让我救救她的孩子。”
“里面另一个是谁？”
“......熊？还是狼？我不是火镰鹰，只能勉强听懂一点，但不管怎么样，里面绝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东西。”
步轻鸿死死咬着牙，好容易才在尖鸣平息后缓过来。前路万分危险，他却仍停在原地没有动弹。
千淮垂眼思考几秒，问：“你本体最快能有多快？”
“狮鹰最擅长速度，如果全力飞行不受阻碍......地阶以下，我有把握不被追上。”
“想不想赌一把？”千淮双眼微眯，直视洞穴尽头。
“你有办法？”
“——只要你不出错。”
狮鹰伏低身体猫在鹰巢洞口，千淮趴在他背上，长而柔软的羽毛蹭过她脸颊，有点痒痒的。
她手掌轻轻一握步轻鸿颈侧，狮鹰翅翼轻颤，片刻后轮廓全然透明，连带着千淮天衣无缝地融进了周围的环境。
千淮拨开眼前垂落的藤蔓，狮鹰钻出半个身体，两人远远往鹰巢顶部看去，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方才的火镰鹰首领已经死透了，残破的尸体被插在尖利的树杈上，而正在撕扯她血肉的是一个......他们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怪物。
它乍一看像是一只漆黑的巨熊，又拥有着蛇一样光滑粗壮的尾巴和一双巨大的翅膀，那翅膀上羽毛零落稀疏，飞羽脱落大半翻出血红的肉。浑身是属于熊的毛发，肚腹却满是蛇鳞......像是几种动物被糅合在一起，混出的怪异东西。
千淮能感觉到她手掌下的狮鹰在细微发颤，她附耳过去，步轻鸿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那是......至少八阶的魔兽。”
她瞳孔骤然紧缩。
嗜杀、凶猛、没有灵智、无法沟通——现世即成地狱的凶残生物。
“圣兽的血脉威压也没有用？”
“魔兽无法感知威压，它们的世界里只有杀戮和食欲......再无其他。”
步轻鸿的声音越来越低，“它现在还没有完全魔化，但已经失去了灵智。这里的尸体吃完之后，应该就差不多了。”
“所以它魔化之前的时间，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她视线扫过周围被暴力打碎的蛋壳，落在鹰巢顶端树梢上，最后一个赤红的鹰蛋正安安稳稳待在窝穴中央，旁边鲜红鹰血洒满摆放细致的树枝，尚且温热。
“你不怕死吗？”步轻鸿喃喃开口，“你不欠他们什么。”
“但你会耿耿于怀很久，不是吗？”
千淮指尖插进狮鹰绒羽之间，掌心传递的暖意让步轻鸿逐渐安稳下来，苍翠的鹰瞳明亮如星。
“火镰鹰集全族之力保下的最后血脉......我既然已经护了你，再多带一个也没什么问题。”
“它吃尸体的时候不会注意到我们，步轻鸿——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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