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风烟以银针封穴,是叫自己暂陷入昏睡之状,护身灵力还能周转如常,只是无法轻易醒来行动,自然也不会被寒骨幡、幻情铃、天水之毒影响,与问飞鸿作对。
但也无法在此局中再做什么,换言之,他将一切赌押在问飞鸿身上。
现在要怎么做,才能阻止冉蔚之?
虽已身在天水泉,但问飞鸿不准备全然防守,冉蔚之筹谋已久,不可能轻易收手,只有抢占先机,先将其控制,才能换得平安。
问飞鸿握住风烟的手。
他先去煎了今日的药,放凉之后给风烟喂下,以软帕擦去风烟唇角药渍。
风烟的卧房他是进惯了的,只是不大去细看其中陈设,每每与风烟同在此时,他满心扑在师兄身上,哪有余兴去在乎旁的什么。问飞鸿又一次扫看遍师兄书柜,满是些仙门旧事,想必是这些年里他也没少探知天水泉旧事,欲谋一个全身而退之路。
怎可能叫冉蔚之轻易毁了这一切。问飞鸿为风烟点上安神香,将烽火也收在他榻侧,阖闩上房门。
天水泉还是老样子,风烟早些年精心修葺过,把一眼灵泉折腾得像江南园林似的,后来他人在雪原,问飞鸿也请了人来打理,总之不叫天水泉落了空。
雕窗之外是天光竹影,疏影落北墙,随风微动。
问飞鸿拔出秋鸿,刀尖上抵,惊碎铃声起。
冉蔚之素白的纱袂几乎袭至问飞鸿眼前,他抬手一道阵碎,拖延秋鸿刀走势片刻,便以此时机抽身躲去。被紧缠在腕间的幻情铃叮当作响,吵得问飞鸿不大自在,而他自若敛势,见未能得逞,便一退数十丈,与问飞鸿拉开距离。
问飞鸿不与他废话,挥刀便斩,锋势侧卷,撞碎一片柱梁墙瓦,擦着冉蔚之的肋下划过,却被一道御阵屏开。
白衣之下是数不尽、看不懂的重重阵纹符字,冉蔚之拢起破口,闪避问飞鸿刀下锋芒。
问飞鸿抢得胜势,乘胜追击,一刀劈向冉蔚之命门。但刀刃未能落下,被一杆银枪截断,能与全力落斩的秋鸿相抗,想必这就是前段日子失踪的难载枪——果然是落在了冉蔚之手里。
这样算来,冉蔚之手中恐怕已有了寒骨幡、难载枪、幻情铃、巫山弓、金恩斧五件神兵。难怪会盯上他们,余下的神兵之中,独他们手中的秋鸿烽火是最可得的。
不过冉蔚之看上去似乎并不擅长枪法,只是以灵力牵引难载枪格挡秋鸿刀刃,给自己求取退脱之路。
问飞鸿追逼在前,冉蔚之不得不连退,转眼二人竟至天水泉旁。那眼灵泉水是断碰不得的,他二人都清楚此事,因此也只是僵持着,没有太多动作。
冉蔚之招来难载枪,护在自己身前,“问城主是心智坚定之人,丝毫不受幻情铃影响,此志难得。”
“你究竟想做什么。”问飞鸿摇摇头,没有与冉蔚之周旋的心力,丝毫不敢懈怠地紧盯着他,“收集神兵,又想使用夺郄之术,究竟有何用意?”
冉蔚之叹了一声,“倒不是全不能说,告知城主也无妨——我想要复活宫希声。”
他语气倒是寻常,还那般缥缥缈缈,如铃音隔雾,似乎全不觉自己所言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
复活数百年前、早在开国之初便投天水泉身陨的仙人宫希声。
难怪风烟说冉蔚之觊觎的是他那具壳子,夺郄之术恐怕与夺舍类似,当初百灵君欲夺问飞鸿之身前也略设下防验,就是为挑选资质更好的躯壳。风烟与宫希声同有风氏血脉,修为深不可测,除了天水之毒这事不能定数,应该是冉蔚之能为宫希声挑拣到的最适合的苏生之躯了。
但是冉蔚之如此大费周章地复活宫希声,是想得到什么?
“我长于草野,江湖流落二十年,打小便见惯了行色来往之人,所过之客,或富甲一方,或清贫潦倒,或情肠愁断,或叱咤风光,皆困于此命,茕茕不得安归。”冉蔚之轻点自己心口,腕上幻情铃微响,他银面下的眉眼低垂半掩,身似扶风之态,“唯独此道,是我为苍生寻的破局之机。”
他退一步,将幻情铃自腕间取下,投入天水泉中。水花溅起,一件神兵就这样坠入深池中。
“我会将神兵皆投入天水中,风泉主便不必忧心被我纵乱神智。”冉蔚之抬手令余下的四样神兵皆投于天水,丝毫不留恋这些自己费劲算计才得来的宝物,“问城主可愿将风泉主请来,与其了断一战,倘若我输得彻底,自然也不再劳动风泉主,自负生死。”
问飞鸿提刀,“休想——”
他与冉蔚之相撞天水之上,涟漪对起,溅绽如莲,天水溅落衣摆上,腐了一片斑块。
哪怕凌此险泉之上,问飞鸿也毫无收势,此人摆明了冲着风烟来,他又怎可能退让半分。心中思虑无数,手中的刀却只有一个念头:取其人性命,断之后路。
冉蔚之步法奇异,躲闪自如,并不出手为攻,他偏首之间被问飞鸿刀风挑落了假面,这银面便也如先前几样神兵那般无声跌入了天水中。
江湖上几乎无人见过冉蔚之真面目,风烟闲谈时与问飞鸿提及过一回,只说此人有美人骨,皮相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成日戴着假面不知为何,旁人的事,猜不得。
问飞鸿还以为或许是坏了容貌,但如今一见,倒是消了所有揣测。冉蔚之确如风烟所言,有一副美人相,雌雄莫辨,艳得有几分鬼气。
他抬袖遮掩,被问飞鸿逮住破绽,逼入绝地。
秋鸿刀被一道浮起的阵法生截住,问飞鸿再如何用力也不得深入半寸,只能眼睁睁看着冉蔚之咳出殷红一口血,又擦去血迹,抹在秋鸿刀身上。
“得罪了。”
冉蔚之眼瞳中浮起一方符文,摄人心魄,叫闻九逵亦为之一颤,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那是佛门宝印。
不等他退开,一只金掌自天而降,直朝问飞鸿天灵盖压来,竟让他想起在九鬼城时被金恩重斧压制那时候,问飞鸿不得不抽刀斩去,佛掌破散的刹那间,冉蔚之绕他而行,奔向天水泉那一端的院落——是风烟安睡之处。
他不死此心,问飞鸿急忙追去,却到底慢上半拍。
木门被击破,风烟之躯已落入冉蔚之手中,他再一口血咳出,泼洒风烟襟前,身周灵力不稳,显然是此战已力竭,动用了秘术再鼓灵力以支撑。
他做到这个份上、癫狂到这个份上,问飞鸿还是无法理解。
就在这时候,冉蔚之取出了风烟身躯中的银针。
那张染血的如画皮囊下究竟藏着什么,问飞鸿不知道,也并不想在此时探究。
“风泉主。”
他松开风烟,不失礼数地抱拳一敬,“你知我来意,某便不再多言。”
风烟转醒,抬手之间,烽火重归掌中。他盯着冉蔚之,亦分神瞥了问飞鸿一眼,叹道:“飞鸿,你暂不必出手。”
但同时一道心念刺入问飞鸿灵台,风烟语,“我不觉得能再出什么意外,但若当真到了必要之时,无需顾忌我,诛杀他。”
问飞鸿不敢松懈,紧盯着风烟与冉蔚之,看他们行至天水泉前,烽火燃焰,彼此遥遥相对。
风烟出手素不争先,又出其不意,但今日一改常态,直抽冉蔚之门面。冉蔚之抬手间灵阵迭起,将烽火阻在身前,风烟旋即破阵,步步紧逼。即便是不通阵术之道的问飞鸿也能看出冉蔚之落阵甚至更快于风烟,要知道,风烟已算是天赋异禀,却也无法瞬息结阵,唯独国师无铭才有这本事。
“你师承无铭?”风烟果然这般猜测,追堵之时分神一问。
冉蔚之喋血不断,却只是以袖摆擦去,一丝神情也不多,“早年得国师青眼,虽未拜师入道,但也学过一招半式。”
“难怪。”
风烟丢下这么一句,烽火一鞭将冉蔚之抽飞。他分明残躯难继,却还是支撑着站起,以怀中新血绘阵纹将风烟格挡于数丈之外,并召森然刺锁直袭风烟后心。
这一招逼得风烟不得不回手,问飞鸿看着熟悉,分明与冉蔚之调他转向的招数相似。但风烟到底比他多吃几年油烟,手段也多,虽令烽火回护,手中推一道风刃斩伤冉蔚之侧臂。
他颤巍巍站定,锦衣残败,尽染血色,却还是那副莫测的百事不关心的淡然之态。
“可惜天资有限,学艺不精,即便阅尽旧人故卷也只到此般地步,叫泉主见笑了。”冉蔚之掩唇咳声,一边残躯喋血,一边虚空起阵以精纯灵力围炸风烟,他倒是泰然,岿然不动一般。
风烟破阵不如冉蔚之落阵快,索性舍了此途,他到底有解阵之眼,一鞭下去能破万法。
烽火撕卷去冉蔚之一块皮肉,鲜血滴落天水中,他面如金纸,显然已入穷途之境,步伐踉跄,竟险些栽倒其中。
除夕快乐 第一大章差不多要收尾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逆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