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已到。
兰妖睁开眼,疏松心气准备汲取每日的水分。呆着一动也不动。
但是水,今日却迟了,没来。
明明,那个头戴白玉抹额的人就在那里,手上却没有那个熟悉的玉水壶。
忘了吗……
兰妖有些低落。
但是…兰又会想,可能是像某一天一样,玉水壶碎了、脏了,或者所存的水不新鲜了。要换一个新的,而新的……还没拿过来。
这才迟了。
渐渐地,兰便不再萌生庆幸,碧色玉水壶一直看不见,四周温度逐渐变低,是时辰久了,定是到往时天色沉沉的时候。
他心中有些异样。
每日这人为他浇水后,待些时辰,到了日暮黄昏时就走了,一向如此,而兰此后也会觉得无趣,便会闭眼休眠。如此,一天也就过去了。
今日……或许是入殿以来,第一个没有吃到水的日子。很是怪异,他有些慌,这让他忆起以前。
兰也曾有过许多没有吃到水的日子,在山上和石缝里,缺水会无比干渴,好似枯死一样。
天时常下雨,地上有潭水。
偏偏他生在假山石缝的里面,上面是石头,下面也是石头,怎么都够不到水。
哪怕落在山崖,安根在一峭壁时。上面依旧有石头为他遮风挡雨,少了摧残,也害惨了他。
他以为被人发现就会有所不同了。
可钟怀远不太会养兰,浇几分水、晒几分阳,都要看书逐字逐句照做,十分刻板。
花有些娇贵,兰却并非如此,他只是一根草,永远也不会开花,只需随便养养就好。
但他不能告诉……或许也不敢告诉钟怀远。谁会养着一盆不能开花的兰花呢?那就实实在在的不是兰了,是草,而草只能在路边待着。
玉玲珑…或许不在乎兰是否开花,时常忘记为他浇水,一忘便是二十天、一个月……又总抓不住阳光,带他错过阳光。
他喜欢玉玲珑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开花的样子,但兰总是不满意的,无比不满意。
可能……真如玉玲珑所说,他不好养,总是想要更多的水,想要更充足的阳光。
好贪心……兰常常骂自己。
又忍不住羡慕长在身边的草木,天知道,有些草木同他只差了那几公分,却恰好能得到水和光。
兰偷偷伸出根系过去,想蹭一蹭水,又被挤回来,别的草木不想分享给他,水是多么珍贵。
好坏……兰骂自己。
面前的人依旧不动,也看着他。
他越来越生惧意。不关玉水壶的事,那会是为何?手里没拿书,不像钟怀远那样不会养兰。
若是像玉玲珑那样不在乎,总是忘记为他浇水,或者看见他了,也不为他浇水。那可怎么办……
兰侧趴在床上,睡醒便如此样子不动。胡思乱想后,泪水缓缓流淌而出。他不愿哭,泪水也是水,水愈少,他死得越快。
但是,遇到面前这人之后,他喝了很多的水,真的拥有了很多水,便也哭得频繁,难过便哭,总会哭,许是嚣张了。
但现在这人也不给他水了。
“怎么……”
帝师还光不知为何。这小妖申时睁眼,就这样看着他,直到如今这戌时也未曾动上一动,他也……就这么看着这兰。一直都好好的,兰妖眼睛一眨不眨,突然便哭了。
还是说草木都是如此?无关什么缘由,流泪像流水一样简单自然?平日里吃进多少水,随意吐出水,只不过…是用眼睛?
他将兰妖扶起来,低着头仔细问了一遍,细语柔声道:“为何哭了,梦魇了?做了什么梦?害怕了?”
“你昨日,闻不见我身上的香,今日,又不为我浇水。”
“你根本就没认出我,都是在编瞎话。”兰妖道。
兰妖被问,才说了两句与问言无关的话,或许是答非所问,但…有人懂就不算碍事。
还光伸手拽了下床幔旁的一条五色线,两三个呼吸后,脚步声接踵而至,来往仆从候久了,也准备得足。里面自然有水,还光拿了回来。
“水。”还光示意道,手里一只玉水壶抵在兰妖嘴边。
兰妖张开嘴巴,水如往常一样顺利流入口中,沁满口腔,他闭着眼睛默默吞咽着。
水徐徐进入到他的身体,比在花盆吸收快得多,马上就能喝到。
他又觉…床要比盆好待的多,软又大,宽敞又温暖。
在这张床上,水好似变得更为甜蜜滋润,比在冷盆里喝来要香醇得多,兰妖喝了格外多。
喝着喝着,就不在意这人忘记给他浇水了。总归是喝到了。
玉玲珑和钟怀远也会忘记……帝师就只忘记一次,并非很多次……
兰妖不会讨厌久不浇水的玉玲珑,便也不会讨厌只忘记一次的帝师还光……众生平等。
但他反而还更另眼相看帝师了些。只因,身下的床是帝师还光的,这别有些新意,兰妖念着帝师的好。
初见后,兰妖没猜到,帝师这么会养兰,明明看着是一副比钟怀远和玉玲珑还要养尊处优的样子。
事事都周到……水阿…土阿…都很好,虫阿…灰阿…都除得很快。
更别提此时,兰妖正喝着水了,受人恩惠,铭记于心。
只听得。
“我记得要给兰浇水,日日夜夜都想着,耳提面命,不敢忘怀。”
“夜半醒来,也会去寻你,见你平安才算安心,也不再睡,守着你些时辰,再去上朝。”
“但人和兰不一样。”
“人,会走路、会说话,你化为人形,渴了就要寻水,找不到便问水。你既然会出去,总要先寻些水来喝,而不是去些混乱之地。”
“难道今日无水,你便只在这里流着眼泪,什么也不做?”
“若你学会寻水、问水,我也心安些。我提心吊胆无事,你受伤才是劫难。”还光道。
兰妖听着他说的话,吞咽的速度有些慢了,但没停,舔净了壶流下的最后一滴水后,恋恋不舍的样子。
还光本想再为他取一壶过来。
“那我变回兰吧……变回兰之后,你不要再忘了为我浇水,千万不要再忘了,就像往时。”他说道。
少年音声真诚清澈,正如其所言,这兰妖马上就要下床,去找一块土地,将自己变回草木兰。
即便兰妖很喜欢软床,喜欢根系自在的感觉,喜欢不被束缚的感觉。但他,更不想没有水喝,那比根断还痛苦。
寻水很难,他试过了,怎么都寻不到。哪怕看见了水,也得不到。好似天生他就不需要水,水便看不见他。
还光愣了一瞬,见那兰妖真要走,他又将兰拉了回来,使了些重力气,兰妖直接砸回了去,有些晕。
“就人形好…不用变回去。就这样,在我眼前。”还光道,低沉如咒语弥漫兰心,兰听了头晕心晕,直迷糊。
本来,兰不变成人也好,也是他心中爱护,捧在手里的宝贝。
每日每日,为他发出一点香,只许他闻见,为他展现一点美,只有他能看见。还光珍视的很,而兰也变得更香、更美。
可如今,兰成了人。他便再无法以草木情相待了,一己私欲,显露无疑。
一日一夜,切磋琢磨,没看透,没看够,看不透,看不够。
兰醒了,反而好似…白看了一般。
太新了,不能用时辰来记下究竟看了多久,还光能确认的是,每一眼,都需要兰在自己的目光中。无穷无尽。
无论是睡,还是醒,都引他进妖路。
为帝为师,当护国运,他在,国运在。
就算他着了妖道,也返不了、换不了路了。就这样,留住妖,行妖之路,寻妖之心……
没什么好隐瞒的。
而兰妖被他制止,听得他的话,只想趁着再次干枯之前找到水源。在他眼前又找不到,还不能化为兰,得不到水……
“你不想为我浇水,是不是。”
“不用拿些为人的话来说我…我一直是兰阿,化了人形也还是兰。”
“你不浇就不浇…我要走了,你不要拦着。”
“就照你说的……我要去寻水……”兰妖道。
去哪里寻,他怎么会知道。只是心中害怕,这人不让他变为兰了,不为他浇水了……他要快点离开此地,长在一些茂盛的草身边,和它们在一起待着。
这样……可以偷一些水。
虽然很坏……但他或许,就是很坏的兰。只有变得更坏、更贪心才能活下去。
“我不想为你浇水?”
“那你方才喝的是什么?”
帝师疑道,似平常语。
“昨日,你申时没喝到水,我不为你浇否?为你撒上药粉,寻只新盆的几刻,你就无踪影了。”
“若是有人行窃也就罢了。到头来,你,原是自己出去的。跑到玉玲珑的寝殿,无论饥寒与否,都要等她。”
“我天天仔细着你,到头来,还不如那个险些害死你的国师女……她给你的水就是金汁玉露,我给你的,或许便怄口难喝,叫你一刻不停地去寻她。”
“殿中十八回廊,那么多人,没一只眼睛是好使的。没有人拦得住你……我不知,是你跑得太快,还是血雨糊了他们的眼。叫他们看不清?”帝师道。
“殿下!”
床幔外的黑白蝶跪倒一片,一些易散落的物件掉在了地上,发出些声响。
这些胆小的蝴蝶,莫名令还光皱眉,好似他多么生气一般。蝴蝶误人也就算了,怕是兰不要同蝶一样。还光住了嘴,缓缓向兰看去。
也不是帝师说得多么凶狠。只是他的声本就十分沉稳又音重,传得广,透过帘子便知其在说些什么。
兰失踪得快,找回却也不慢,左右不过小半天。但找回得快,就说明,帝师同三观殿付出的心血也大。
如何让当朝皇帝闻声而不动,甘心呆在寝殿,不闻窗外事,着实需帝师多加活络。
太子最敬仰帝师,却也颇有微词,他们这些做仆从下人的无从知晓帝师说了什么,只能尽心去寻兰。
阵仗闹得大,他们却无比忐忑,闹得越大,他们罪过越大。若非他们看走了眼,也不至于叫兰丢了。
待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必定有罚。
帝师此言一发,蝴蝶他们心中有愧、有惊、有怕,又胆小,便直接跪下了。
静色处,还光逐渐平息心语。
“是吾之过,言无甚意,归于情扰。你们下去吧。”帝师道。
蝶散出去。
兰妖一直隔着黑纱盯着一只白蝶,朦胧下,他不知那只白蝶,是不是为他撑伞的白蝶,给他鞋穿的白蝶,许下承诺的白蝶。
是不是,好像已经无甚重要,帝师还是说着他、谴责着他。
那些黑白蝶都走了。
兰妖心里慌了起来,他还是怕的,怕帝师同玉玲珑一样冷对他,怕帝师同钟怀远一样将他转送。
“我藏在画里,他们才看不见,没有跑得很快,是很慢才出来的。”
“玉玲珑不给我喝水,我只是太想她了,想见见她,才去的……只是见见而已。”兰妖诉说着。
但…群蝶的反应依旧让还光忍不住多加思虑。群蝶就如同惊弓之鸟,稍有不慎便会害怕。
“是吾之过。的确是吾之过。”还光道。
帝师思及种种。身为百蝶之首,牵系群蝶,理应做些……表率。
为师。却又如同蝶一般,只看不落。
纵观天地。
……红光荧惑满天,帝星紫薇飘摇,国城暗里摇风,雨如海河倾泻,还请天地入瓮,观得自在清静,白花缠于梧桐,落三藏于枝上,兰草毁于雨中,药族崩于血鸟,破浪万里不归,地上终日不晴。
三观殿前事,帝师未必不知吧……
当问谁之过?无需说是君之过、臣之过、将之过,那皆是国之过,皆是帝之过。
莫等闲,莫寻由,莫不如皆是还光之过。纵身入歪道,不正。算得上是神魂颠倒,理当承受过责。
良久。
“还喝水吗?”
“不喝了。”
兰妖早缩回了床上,盖上被子待着,自己蒙的严实。
许是刚刚又贪心,玉水壶中,一整壶的水都喝尽了。过多的泪水就又从眼里流出来。
是非谁过,哪里过哪里错,有何十分重要呢?所求的莫过一个活生与乐。
他只是看清些自己,或许成草时走不了路,但为妖,看得路广了、大了,所求自由,终能辨清。
于水于香于草于兰。
纵观自在。
兰妖甚不喜爱贪心的自己,丑陋、傻兮兮的。不会开花,生得不像兰。
他知道,流泪默哭的时候,尽管无声,但身上香味会极浓郁。
那样香……香得不像淡雅之兰,不是君子之香。
钟怀远不禁对着别人评说……他养的这盆兰不知是什么兰,味道极香,却也不开花,反倒有些怪。
不敢照着花养,又不敢照着草养,只盼兰早日开花,瞧瞧是什么花,这么香。再细细养。
兰听了也不能不敢说些什么,只是紧着收回一些眼泪。他不会开花,又是特别坏、贪心的兰,平日里渴求下喝的水太多,才会从眼里滑出来。
但即便他是妖,也想变得好一点,变得再好一点,是漂亮的、健康的,称得上是美的、好的,不要贪心,不要坏,不要贪别人的水,不要偷别人的水。
为兰为妖…难道所求不就是这么个道理么……自养自足,无甚牵挂,无甚依靠。
……
申时已到。
兰睁开眼,能闻到水是甜的,这次他会寻水了,拨开黑色纱帘望过去。
水还在,人却换了。
是空如。
……
“我不需要喝水了,以后。”
“阁下,不喝水,会得病的。”空如平淡道。
兰妖摇摇头,捂着嘴。
“帝师辛苦将您养着,我们都看在眼里,铭记于心。”
每日喂兰的水都是精工细量,一滴一滴有数,他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兰不可能暗中寻更好的水,更不可能喝那些寻常洗身子的水。
兰若不喝,那定是由心所发,需她动动脑筋劝一劝。
“您是最需要水的,若是不喝,帝师见之怕是会意乱心忙。”空如劝道,依旧无波无澜。
“你不要骗我了,我不会再信……”兰妖道。
寝殿里台阶前,空如白蝶面缓慢一抬,险些问出口,何时骗他些什么?不过见两面,第一面见过,第二面便说骗?
正是这一缓,让她缓过神来了。
过不在她……
那便不管。
“帝师想你醒时无趣,送了些书本图画册子过来。”空如道,越过台阶抬上一盘子到床上,又退回去。
后面还有几方盘。
送上来的这一盘只是大样,看兰妖喜上哪个,便多送过来一些相似的,都且看看,寻寻闷。
空如猜,兰可能不识字,拿来的大多便都是些带图画的。
兰妖翻翻找找,百无聊赖的样子。
“他人呢……”突然问道。
“帝师被召入宫,同陛下商讨些事,许是些安国策论的大事。我们这些奴是不清明的。”空如道。
兰妖摸着一本书,有些意惆。
他本来还想着,今日醒来。若是还光…不给他浇水,他要好好地数落帝师一番,并以此为由不喝今日水了。
若是还光给他浇水,很是准时积极,也无需他问,他便假模假样的喝一小口,最后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失去更多的水。如此也不算喝水。
谁料帝师没来……来都没来。
兰妖不知怎地,好似他成为妖之后,天翻地覆了。他无奈,眼中流下泪来划过脸颊。
泣水流香。空如闻见了香,隐约知他哭了,不敢多说言语多问什么,别人亦如此。
兰妖依旧手摸索着书,他多半都看不懂,图画也无甚兴趣,虽然他认识几个字,但也就几个。
钟怀远是个读书人,不论能不能听见,他也要讲些字的意思给兰,废寝忘食,会因此忘了给兰浇水,也会因此多给兰浇水。
兰便识得其中一本书上的几个字。
‘月风小记’
他见了这几个字,心中生疑,是月黑风高下的事么?可能是些不可告人的古怪奇事,便想翻来看看。
画字云集,还有些古文字,但兰却都能看懂,默默翻了起来。
这第一个故事,说……
‘说有个人,他说话,神仙不爱听。哎嘿……这说出来什么话,能让神仙不爱听?’
‘倒也不是什么脏话,而是破天机。’
‘这人知道一些神仙的趣味怪事儿、糗事儿,损神威的内种。但他又正又直,遵循古行家训。从来不拿这些当玩笑话说。’
‘正直归正直,但他心中却仍然知道……这可就让神仙忌惮得不行。总是要拿捏他、管他。若是旁人便会说,诶我说什么,关你屁事?’
‘他不,他正直。’
‘他就说,各位爷爷奶奶神仙哥姐,我少说话,甚至不说话,要说只说要紧的、亲密的、爱恋的。’
‘话说到这份上……可让让他算了……神仙便放过他了,没让他当个哑巴。’
兰妖被逗笑,神仙好小气,人家说了什么话也要管。又有些忧愁……那是不是,他如果知道了什么神仙的事,说出来的话也会被管?
赶紧翻了下一页。
第二个故事,说……
‘说有一仙药,就是天上阿,仙子们种的药,种药治病用。’
‘神仙难病。这药就被扔下凡了,还没落地就被凡人争抢!’
‘众修仙道长纷纷闻讯而来……最终也是被抢走了。为何抢呢?’
‘这仙药不光能治病,这一旦养成,活死人、肉白骨都是轻的。’
‘试试造神!仙子如此说道。于是疯了……真是疯了。疯抢。’
‘最后被抢走了,好生护着养起来,只待修成一日。’
兰妖看到这个故事便心中酸水冒出来了,一篇无悲无喜的文,他这眼泪却止不住的流。空如还是不敢问什么。
他只是觉得。
药天生便十分有用珍贵,比兰还珍贵。这样被抢来抢去,定是比他还多受折磨,同为草木,他心不忍。
又翻过去。
第三个故事,说……
‘说一蘑菇。’
‘这蘑菇了不得,以次充好,乱入仙胎!摇身一变,变成了灵芝。’
‘还没被发现,当真以灵芝之身唬住了所有人,就这么被当做灵芝了。长的如同小树一般高大,将她身边养的草木阿,都盖住了。’
‘这也就罢了,草木争晖常有的事。’
‘被一鬼瞧见了。’
‘这鬼,怪啊。他身上还拎着一人的尸体,就伸手直接将这灵芝拔起来。就像拔草一样,扔到一堆乱杂丛里,反而将盆拿走了。’
‘比买椟还珠还可恶。’
‘众鬼略有耳闻,都觉着,甚……怪。但不敢讲究。说这鬼是什么最下面的一张牌,重要……鬼言鬼语神神叨叨的,没人懂。’
‘总之,这蘑菇也算因祸得福,在杂草路上生了下来,长得愈发高大,比之树高大了。也算是奇。’
‘她此时要真还是蘑菇,那绝对是神胎、仙胎。哪来的平凡蘑菇能长得跟树一样高呢?这很明显是独树一帜了。’
‘但……没办法,她选择了做灵芝,贵材身上,一切神迹都是平常而已,泯然天才中。’
‘野鸡里面出凤凰,稀奇。凤凰里面出朱雀或许能稀奇一番。凤凰里面出凤凰……’
‘平常平常。’
‘更是平庸啦。’
兰妖摸上图画上如树一般高大的‘灵芝’,蘑菇并非草木,他也不甚懂这个故事,只是觉得这灵芝长的未免也太高大了。
他又往前翻了翻,翻到鬼的那一页。
怪不得,怪不得单手就能将这小树一样的灵芝拔出呢。
这鬼比小树一样的灵芝还要大上许多,比巨人还要扩上一番,浑身冒着黑气、黑色碎末,处处混黑看不清面目。
这盆儿在他手里简直像个小碗,有些可爱。
兰妖又笑了出来。
伸手翻了下一页。
只有两条横线。弯弯曲曲、扭扭捏捏什么都没有,单单的两条线,横在书页上。
兰往后翻了许久,翻得手都有些微酸。书好似着了魔,一直不变,但眼见着翻过了一半。
“阁下……可是有什么事?”空如这才出声问道,以为是兰看不懂字。
“有些累……”兰妖实话实说。
“歇一歇。”空如道。
但兰妖又念及钟怀远,读书……哪有喊累的,当忘寝废食。他便就这么翻,一直翻到了最后几页才有一些文字和图案。
第四个能看懂的故事,说……一条河的事。
‘流不尽神仙雨水,道不完泪语情长。’
‘此河名为泪语河,水取之不尽,当用之不竭。只有一隐患,但微乎其微,怕渴之人,可千万要来喝上一口!这河中一杯水,抵得上千杯万杯!’
‘此河还有个名字,叫万悲水。’
‘据说,有一对真正的神妖眷侣来过此地。’
‘打的是金字招牌,千真万确。’
还歪歪扭扭标注了几行小字。
‘这神妖眷侣放在平常书中,是提都不能提的,也就梦中、幻境中、弄虚作假中……啊,好像来件真事儿,可惜没谁信。没人信就没人信,信了,我可就倒霉了。神界摇神,海界摇海。’
小字说得玄虚。不通什么道理可言,兰妖又紧着看河的故事。
‘说这对神妖眷侣,是惊天动海。’
‘一个跟天密不可分,一个跟海密不可分。’
‘瞒着天界之主,瞒着海界之主。这俩竟然真的就相爱了,天海密不可分,神妖同恋。’
‘可惜呀,一神一妖终究是——殊途。那两位在断心离别前,曾经就来过这泪语河。’
‘看到了泪语石。明白这河中之水悲,悲到喝不进去,比酒还忧愁。’
‘他俩便说了。要在分别前…喝一喝泪语河的水。谁先品不出悲伤,谁就转身离去。’
‘约定好了,一神一妖真喝了起来。’
‘边喝边流泪,边流泪边喝。’
‘这神界的那神。没怎么经历过情爱就被打下凡间,一直喜欢着这妖。不能说是神一见钟情,可也是情窦初开时,一眼就认定的妖。’
‘这妖呢。也是未通情爱时,就遇到了这神,从此互相守护,彼此信任。’
‘他俩,还有点那么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意思。’
‘是你知我心,我知你心。我悲你悲,你悲我悲。’
‘眼睛一对上,泪便流下来。’
‘旁边有人族凑热闹。’
‘人族……到处跑,爱凑热闹,嘴闲不下来,腿也闲不下来。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位,各喝了一万杯。’
‘各喝了一万杯后,结果,就这么同时,互相转身离去了。’
‘众人。愣都没愣一下。’
‘当即就有人,把这泪语河的对联给对上了——泪雨河中泪语河,万杯水中万悲水。’
‘众人惊着。’
‘还真真真她她她大爷的给她对上了,那写字儿的女子,直接飞升了。’
‘也不知道飞升上去当的是仙还是神。即刻飞升。’
‘千百年来,这后半句终是被神认可了。’
‘是怎么被认可的呢?众人蜂拥而至,寻其原因。’
‘最后一齐想出来一个。’
‘缘由为……这女子的名字——呈笑。’
‘呈笑…呈笑。泪语河旁卖花卖笑的女子,总说落花流水,更有伤意,便卖出了好多花。’
‘有人就判断,这呈笑定是整日卖出了笑,给自己留的全是悲,才懂了泪语之悲。’
‘呈上笑语,方得悲水。’
‘故而故而,总之总之,这泪语河又多了个名字,万悲水。’
‘泪雨河中泪语河,万杯水中万悲水。’
‘河中之水不在于多。而在于喝,喝上一杯痛彻心扉,已是悲,这是众人早就知道的。至于为何是万杯水中万悲水……那必然要问,泪雨河中为什么是泪语河了……
兰妖看着这最后一个故事,不在乎神妖相恋的悲意,反而盯着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八个字出神。
他对这条河感兴趣。
泪语河、万悲水。
“空如,万悲水在哪儿阿?”兰妖作不经意问道,声音飘渺,穿过层层黑纱,又直抓人心,提心过去。
空如扶了扶面具。
帝师确如其名,光,在帝师眼下,万事都可见其真,哪怕是蝴蝶落下的粉,也会在光下闪出细辉。意在无所遁形。
兰却也如其名,兰,当蝴蝶莽撞迷茫时,四面八方的兰香当作指引,使蝴蝶归去兰香所往之处。意在有所遁形。
如果在光下想逃,便逃去兰处,这对蝴蝶来说,真是种绝妙的救赎。空如这只蝶就莫名觉得,有兰在的地方,光便不会发现蝶的小动作,只在意兰的一举一动,从而放过蝴蝶。至少,最近都是这样。
光下寻兰。
迷途不返,反而寻途。
空如一时以为这屋中换了主子。
“万悲水……”她如实回答。
……
侧园树荫下。
“哎呀!!这这这这…这要是野妖还好。这玉玲珑和钟怀远养出来的妖…岂不是要闹翻天!比野妖还闹腾。小祖宗,你可要小心!”徐总管道。
帝师刚从陛下那放出来,就又被徐大太监拦住说上些话。这大总管听兰成了妖,什么也不管了,紧着劝帝师。
“喔?怎么就小心了,能比野妖还要闹腾?”帝师道,倒是有些兴趣听他说话。
“有父有母,那这妖,便会全学了他们的习性!事事都盯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钟怀远!倔脾气,认定之事,死不更改!”
“玉玲珑!傲脾气,意决之事,我行我素!”
“这俩在一起养出来的妖,九头牛也难改变秉性!”徐大太监道,在这小处左转右转。
还光摇了摇头。
“半点不像。”他思量道。
“那就是没学明白!他俩定然是不知这兰能成妖。没学明白的妖更接近不得!”
“若是野妖,随心所欲,反而活得自在。”
“这妖一旦被养上,心中就有牵挂,容易魔怔,生出妖魔之心,狂躁不停。”徐总管道。
“嗯……”
“他,确实很想玉玲珑。”帝师道,兰妖亲口说之。
“唉……这妖也是难违天性,小祖宗,你的心要护好,别被吃了,用作补他的妖心。自从接了这兰回来,您再没去攀山了,这也好,那山太危险。可也不能对妖放下戒心!”徐总管道,爱操心。
“呵……我巴不得他吃了我的心。”还光玩笑道,说得轻巧。
随即摸了摸头上的白玉抹额,摆手走了,徐总管瞧着他身后晃得幅度有些大的背云,就知他心急,也没叫住他,只是暗自要去寻些秘方。
“哎呀,忘了问是什么妖?也好对妖备药。”
……
殿中昏黑,他不喜太亮,光下事物无所遁形,而他却应该有一片阴影之地,不过平常景色,只是多了期盼?
还光摆手命其他蝶都下去。空如还在台阶前冲里面说着什么,也就未动。
他一掀布帘进去。
兰妖倒是紧着跟他说话。
“明日,空如带我去些地方,不知何时归……这次,我不会偷跑出去,或是再藏在画里躲着。有空如带着我,她为我带路。是光明正大的。”兰妖道。
“哦,知道了。”还光道。
他拿起床边的玉水壶摇了摇,又放回去。默不作声地靠在一旁呆到了戌时后一些,理了理什么,便不动声色地转身掀起帘子出了寝殿,径直入了万蝶书房。
已是回来晚了,许多事还需要他来定夺。
当不得多想。
……
申时已到。
兰妖闻到了水的甜味,睁开眼。
白玉抹额正带在那人的头上,蝶纹黑带衬他有些精白,眼里瞳仁也是黑白分明,眼眶似有些暗沉红。
今日他虽一言不发,但没有忘记给兰喂水,碧色玉水壶送到兰的嘴边。
兰本想照着想好的那样,喝一小口再哭出去,也不会背着还光,大方地哭。
但他心中有事,压得周围往下坠,又看见还光沉静的模样,莫名失了底气,将壶里的水喝了个干净。
玉水壶被空着拿走了。
这张床很大,否则也不会叫兰这么自由,许是横躺两、三个人都没问题。
一些锦被、软枕、薄被、祥兽枕头,好几套,都被睡梦中的兰推走,大多数都落在中间,像矮山。
还光靠在另一侧床帐一言不发,手中捏了什么。离得比平常为他浇水后远多了。
正半躺在那摆弄着东西,灰白脸色像石人一般,不是泥人……泥人要温柔得多,而帝师此时冷冰冰。
一句话也不说么,譬如好香…一直说的。兰妖拿眼睛扫着他,帝师也没看他。他昨日…没喝水,可能不够香。
但帝师日日都会夸上他别的,一直盯着他,怎么都看不够,有时摸一摸,夸他长得好…兰叶十分秀丽…还有许多其它的。
都不夸了么。
兰妖斟酌着想说些话出来。比如昨日怎的那么晚回来,或是昨日又没有为他浇水,这些才讲好的,还光怎么总是食言……
没等兰想好先从哪里开始说起,还光便站起来撩起帘子出去了。兰妖紧接着扒开帘中一条缝,看他要做些什么。帘纱轻柔,扯开了大半。
还光什么也没做,直直地朝着门口走着。兰妖一惊……这么快就走了。是在不知不觉间,早就到黄昏时了吗?
“还光……”他轻声叫住他。
见还光停住了侧过来,兰妖怕他未听清,停了一下便又接着走,便掀开布帘跟到他身边去寻他。
还光仍一言不发。
“你去哪里?”兰妖问道。
“书房。”还光道,说完又转头向前走去。
兰妖不明为何他今日这般急,没等他说完什么话就要一直走。率先挡在寝殿的门口捂住门缝。
“有什么事?”还光道。
被问得无措,兰妖掌心不自觉地蹭了一下门缝,只觉得外面有风吹来,要将他吹离此处。门是最不该被挡着的。
“……我……我。”兰妖一直说不出来话。
还光不言不语,也不顾兰妖以身躯挡着,几根手指抚上门,就要拉开门。
兰妖感受着身后的门马上就要开了,风愈来愈大,不知为何不等他话说完就要走。
他终是没忍住,手始终颤抖地按在身后的门上,眼泪却流出来。
“你为什么一日一个样子……为什么这样。”兰妖道。
“在你眼里我该是什么样子?”还光道。
“小祖宗,冯公子来找您了。”空也道,也只有他,敢隔着门,听到帝师的声音就叫他。
“叫他出去等。”还光道。
“冯公子说是急事,来的人不止他一个。嘿,您猜怎么着?我看还真不少。百十来号人。”
“唐公子、徐公子、王公子、萧公子、仙公子。柳小姐、云小姐、孔小姐、江小姐、冯小姐。邀您同赏那牡丹亭,说是最引人入胜的第十出。”
听着空也的语气十分向往。
他倒是希望帝师去的,去了之后,空也可能跟着看上一看。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冯公子叫您要紧着去,可别耽搁了,姹紫嫣红早已开遍了。”
“小祖宗,您去看看呢?”空也道。
兰妖全听清了,甚至一门之外其他仆从的小声议论,都随风潜入。
什么牡丹、姹紫嫣红、如花,这兰全都听进了心里。
霎时是风也冰凉、眼也冰凉,他定在那,处处冰凉,将他冻住,移不开脚、迈不开腿。
“不要去……不要去看牡丹。牡丹…牡丹…”兰妖看着帝师讷讷道。
他想说出些牡丹的不好,让还光不要去。但为兰草,他比人还清楚,牡丹是多么美,倾国倾城,不会像他一样被随意丢弃。
那样的花,合该一直长在明堂里。牡丹的香味,更是兰哭上几年都比不上的。
他喜欢牡丹的样子,说不出来坏话。
泪流得更加汹了。原是早就同人约好了要赏牡丹,这才急着走。连知道他今天要走,也不说些送别的话。
怕是早就想养牡丹了。他整日不开花、不能开花,就算开了兰花也比不得牡丹美。
这样便说得通了。
他要走,还光许是高兴的。
“为什么不许我看牡丹?”还光问道。
兰妖泪流如细水连线,能听得话却说不出来,摇了摇头,哽咽难言,一呼一吸间尽是拒绝。
“你习了人语,为何不言。”还光道。
兰妖不知道如何说。
不说话的时候,遇见帝师就很好了,一切一切,兰都很喜欢。为什么成人之后,帝师却不似以前了。
当人比草木难,有万分困难、百般为难,兰妖没想过成为一个人后会如此,更没想过所有因此天翻地覆了。
玉玲珑还一如往昔,也就罢了,但帝师与先前毫无相似之处,每日不是忘了为他浇水,就是忘了夸他一夸。
前日要他自己去寻水,昨日使唤别人给他喂水,今日一句话也不曾说。
如今更是,同他呆在一处都觉得不耐了吗?急着去看牡丹,以前从未如此。
他不想说自己贪心,什么都贪,便只能不言。心中天人交战,站不住脚。
一时间,兰妖几乎整个人半靠在了门上,袖子长,落在了毛毯上,袍摆也长,若是稍微乱动乱走几步,不注意前路,怕是直直被衣裳绊倒。
他不会穿衣裳,里外二衣,八条衣带四个结,日日具由还光为他系上。此时刚睡醒便走了出来,腰上并未系上最后一条腰带,衣衫不整,微微一动,香味便总会出来。
还光半张嘴,轻叹一口气出去,沉吟半晌。
“莫哭了,我不去看,只去书房。”他道。
还光说着,伸手解下头上的白玉玄蝶抹额,伸手环绕在兰妖白蝶袍腰间,规整系上,缠紧。
眼望一身白袍。
他却总觉郑好选的尺寸错了。太大,衣摆也长,袖子也长,还软、松,又是极为清减的白色,显得兰妖太单薄了。
这抹额一没,他又分了心,眉宇间便不再冷漠,显得和煦面庞。
兰妖这才伸手抓住他的袖子。
“你养了兰草,就不能养别的花了,也不可以看别的花,也不能闻别的花。石榴花、牡丹花、芍药花、梅花……都不可以。哪怕我走之后,也不可以。不能看、不能听、不能夸他们。”兰妖道。
“知道。”还光道。
再没话说了。
兰妖垂头往旁边挪了几步,让开了门。
门被打开。
“小祖宗,真不去啊?戏上开花,奇幻得很。”空如忍不住说了句。
未有言语。
……
空如姗姗来迟,不比空也先到。
倒不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她的手脚,只是她行动本就慢,慢条斯理、准备得当之后,还要再慢吞吞地点上一点,这才迟了。
一走近便发现帝师正套着鞋子。
旁边空也正暗自嘀咕什么,空如未来得及和他说上什么话,侧立着。
“都准备齐全了。”空如道。
“嗯。”还光道。
再就直到穿完鞋也未同她说什么。
好似满不在乎,但若没有帝师暗中将各关都发命了,她没办法一日之内将所有准备得当。
走时,空也跟随着帝师,顺势贱地拍了她胳膊一下。
平常空也就如此,对她敲敲打打。
空如并未理会,目送走他们二人,推门开了寝殿的门。
比在外面还香。空如扶了扶白蝶面,往回看了廊里。两边黑蝶一如既往地死寂不动。
但……空如总觉空也暗有深意。他虽贱又调皮,可也不敢在帝师眼底下同她玩闹。
思索再三,她还是进了寝殿中,合上门。
没等转身,余光就看到门边坐着一人,好不弱势,不仔细看,以为是一摆件放在地上,任踢任动。
一袭白袍,垂头捂脸,不是别人,就是那殿中兰妖。
她本以为,这兰妖会穿玄色,同帝师一样。但后来见了方知是白色,倒也适配。处处洁白如玉,返璞归真,不作一丝修饰。
兰妖许是被门声吸引,抬起了头,面上不甚端庄。
空如见了,莫名觉得兰妖也该带上蝶面出去,好遮一遮这满脸泪痕与面上红。
就算是她,也想说上一句…君卿何故?我见犹怜。
如此出去,想必总会引来许多人见。私语纷纷,不知这小妖能不能受得。
或许会有人不顾一切地停下所有来问一问,帮一帮,叫他不要再这么伤心。
空如也暗道:总是哭,虽香,但也伤身,还是不要如此得好。
“空如……”兰妖见是白蝶,有些失意,但仍出声叫她,面上一塌糊涂。
空如本想过去好生安慰他。毕竟……分别总是会伴随着悲意,而悲便总会流泪,有眼泪不稀奇,熬一熬总会过去。
实在是我见犹怜,当好些抚慰。往后她陪着兰,理当如此,不过是只兰妖,许是好哄。连玉玲珑都可哄,空如怎么不可哄?
“他走了,怎么办……”兰妖说着话,希望空如能帮他一帮。
她弯腰靠近过去。
微弱烛火下,空如发现了一些不同于白的颜色,极为明显,也极为熟悉,三观殿无蝶不识。
一条白玉抹额,正整齐紧紧地系在小妖的腰上,不容松散,玄带混杂在白袍里。
见白玉,如见帝师。
她跪地俯身,并未言语,也没安慰兰去说些体己话。早该如此,只是这妖屈膝弯腰又坐着,才遮盖住了。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总能看出来。
看见便跪,是她怕了,空如无法做到身姿高于白玉抹额,白玉低一寸,她便矮一寸,名为至高无上的枷锁,轻巧地锁住她这一只蝶。
只有白玉高高在上,三观殿才能屹立不倒,蝶才能常留。此时在这兰的腰上,又坐着,极低,好似在尘埃里。她只能俯身跪地,希望这兰妖站起来,将白玉抹额重系于头上。
“殿下……”空如没憋住,叫了他一声。
而兰妖只是坐着靠墙,默默哭泣。
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如何是妙。
蝶觅花,花引蝶,他一介不开花的小兰草,哪里懂得蝴蝶所想呢?
^-^写文有些好玩,争取在一百年内完结。喜欢喜欢。
主角在做大梦,突然蛮感慨的。
做梦对于神仙和五界的修行者来说,是“有害无利”的一件事,很复杂,但最基本的是,梦比入幻境历练、下界历劫,或者比去一些时间静止的地方,都很是无用。
梦,迷失。
做梦不会给到任何好处,甚至可能迷失在梦里,失去魂魄。就像是失去名字。
比如,红线入梦进入了玉玲珑的身体,她如果做不到记住自己是谁或是怎样,就会迷失。
光神也是。但他就是沉浸式入梦了,自己选择的。
做梦是有害无利的事,但有些刺激,所以一些神会抢着试试,也会想挑战梦境的困扰。
但光神是主动想做梦,乐在其中,无关于刺激或挑战。
倒有些不管天地死活。
一百年前,妖界选了五个妖族,试图为神界增添新生,解除诅咒。玉玲珑、白剑心、萧宸、秦元嘉、灵儿。几乎都是纯妖血脉。
最开始一切都好,同门之间互相扶持。但是后来长大了,就开始互相敌对,成了一天地大劫。
人族,本来不在乎妖族选了他们五个,明里暗里也都控制,为了帮妖族度过难关。
谁知道她们五个反而加剧了妖族衰败。
诅咒快要盖不住了。
妖神:救命。
人神:神金。
正神:神金。
一百年后,缓过神来了。
这次机会给到人族,人族举天上天下全力,才东拼西找,凑了云家的六个,打算六选五。里面也不敢全是纯妖血脉了,有人有妖有灵物。
人、妖神也是战战兢兢,就怕又出错,可诅咒、劫难迫在眉睫。每天每日一出什么动静,妖神们就害怕。
兰不知道这一回事。但是光知道他肩负着人界的一些事,这是他选择肩负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光依旧要美滋滋做梦。
很潇洒……羡慕得我想吐槽。
神的意志是强大的,但神最想一切自然而然。所以这梦光神一直不醒……于是羡慕得我想吐槽。
好多神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也不由自主让这梦一直维持下去,吃瓜凑热闹。哪怕冥冥之中人族内几个叫他们也不好使。
人族急坏了,大少主在天上做大梦。
人神:救命。
妖神:神金。
正神:神金。
作者:神金。
但也……不得不说,这是一场寻心之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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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蝶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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