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向伊西斯道谢后,岑冬站起身,向伊西斯微微欠身,告别离开。
“祝你好运,我的孩子。”伊西斯道。
等岑冬走出店外,看到店门口的马路边停靠着一辆熟悉的车。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身量高挑的男人,身着米色的羊绒开衫与水洗牛仔裤。到肩的长发用皮筋随意地束在脑后,有几缕碎发垂在耳边。
他虽五官精致俊美至极,但并不给人距离感,一双浅灰的眼眸沁着几分笑意,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的气质毫无攻击性,温和无害,只叫人心生亲切。
他迈着一双长腿,几步快走到岑冬面前。
来人正是梁荀。
“学长?你怎么来了?”
看清来人后,岑冬有些惊讶,随之而来的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
他记得从克洛那离开时,自己并没有告诉过学长自己会来这。
梁荀似乎没有察觉岑冬展现出的防备与质疑,仍是微笑着,温柔道:“我给你发了好几条消息,你一直不回我,打电话也不接。我担心你……”
说到这,梁荀含糊了一下,接着说,“我就问了罗莎,才知道你在这里。”
然后,他观察着岑冬的神情,似乎有些小心翼翼,谨慎地措辞,“我只是想接你去吃晚饭,我在医院附近发现了家不错的中餐厅,一直想带你去。”
“我不是故意想探听你的位置的……”
最后,梁荀有些踌躇地补充道。
闻言,岑冬一愣,他听出了梁荀话中的忐忑,意识到自己刚刚下意识的,竟然对学长产生了怀疑。
站在他对面的是梁荀,是把他从深渊中拉出来的学长,不是傅珩。
岑冬在心里提醒自己。
眼中坚硬刺人的寒冰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歉意。
“对不……”岑冬刚张开嘴想要道歉,就被梁荀打断了。
“小冬,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还出了好多汗。”
梁荀抬起手,微凉的指背轻轻抚过岑冬的额头,拭去星星点点的汗珠。
岑冬微微偏过头,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抬手自己抹了下额上的冷汗,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没什么。学长,我们快去吃饭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那家餐厅了。”
梁荀自然察觉到了岑冬躲闪的动作,心下有些黯然,但还是笑着应和道:“好啊,应该不会让你失望的。”
二人上了车,就在梁荀发动车辆,准备驶离时,突然有人扣响了副驾驶的车窗。
岑冬降下车窗——是罗莎。
大概是害怕他们离开,罗莎跑得气喘吁吁的,她气还没喘匀,也没说话,直接递给了岑冬一个水滴形的玻璃瓶。
玻璃瓶触手光滑冰凉,里面装着半瓶液体,呈透明状,但比水的浓度更大,晃动时有斑斑点点的银色星光在其中闪烁。
说是玻璃瓶,但奇怪的是看不到瓶口,整个容器浑然一体,没有一丝拼接的痕迹。
罗莎告诉岑冬,这是伊西斯姑母送给他的,说未来或许能帮到他。
即使不知道这东西的用处,但观其外形就知道不会是普通之物,很是贵重。
岑冬小心地收好了瓶子,郑重地向罗莎道谢,感谢她引荐了伊西斯太太,并拜托她一定替自己向伊西斯太太转达谢意,告诉伊西斯太太自己一定会珍视这份贵重的礼物。
轿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车内一片寂静。
岑冬抱着背包,里面装着那个奇异的玻璃瓶,他靠在椅背上,侧过头,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
搭在背包上的指尖不自觉地扣着指缝,岑冬有些忐忑。
他不想告诉学长今天发生的事,但又想不到借口能解释背包里那个奇异的瓶子和罗莎说的那些话。
而且……如果学长要问,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骗他。
舒缓温柔的钢琴声从车载音响缓缓流淌而出,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小冬,这学期我们组里新来了个小师妹,我们导师被我们这帮学生气的说不会再收学生了,没想到……”
岑冬本以为梁荀开口会问他。
但出乎意料的,梁荀并没有,反而轻松惬意地说起了学校、医院里的趣事,打破了二人间的沉默,气氛霎时变得轻松起来。
很快,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中餐馆在医院后的小巷子里,门脸不大,内部的空间也很有限,但满满登登地塞了很多张桌椅,没浪费一点位置。
浓郁诱人的饭菜香气充满了这间屋子。
岑冬和梁荀到的时候还不是饭点,但店里已经坐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黄皮肤的亚洲人。
梁荀带着岑冬坐到了靠窗的座位上,递给岑冬了张方才在前台拿的菜单,并开口介绍道:
“老板和老板娘是东北人,来这开店已经十年了。难得的是,他们没有为了照顾本地人的口味进行改良,是纯正的东北菜,在附近的华人圈很出名。”
岑冬翻看菜单。
菜单很简陋,薄薄一张,和国内的小餐馆一样,彩印的纸张外包裹着塑封。正反两面,只有一两道菜名旁有配图,中英双语,有的价格上还贴着白胶布,写着改动后的价格。
岑冬很快做了决定,指着那张图片,抬头看向梁荀,眼睛亮晶晶的,“要一份锅包肉吧。”
“只点这一道吗?”梁荀笑着问道,旋即压低了声音,倾身凑近桌对面的岑冬。
“听师妹说虽然味道没变,但份量可是变得很符合本地的标准。”
梁荀话语间带着调侃,眼中戏谑的笑意也让岑冬不自觉勾起唇角,他又看了眼菜单,犹豫片刻,道,“那就再加份蒸饺吧。”
梁荀接过菜单,叫来正在前台忙活的老板娘点菜,除了岑冬点的又另外加了两道。
菜上得很快,最先端上来的是色泽金黄的锅包肉,大概有七八片,几根白色的葱丝和红色的萝卜丝点缀其中。
不用凑近,一股有些呛人的醋香就扑鼻而来。
梁荀夹了块放在岑冬碗里,催促道,“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岑冬夹起来,咬了一口,发出“喀吱”的脆响。
芡衣被炸的很酥脆,肉片也薄厚适中,一点不干柴,肉香浓郁。均匀地包裹在肉片外的糖醋汁也味道正好,闻着醋味有些冲鼻,但吃起来酸甜的滋味平衡的正好,这样的味道口感在国内也属于一流水准。
岑冬的眼睛一下亮了,笑着赞叹道,“真的不错,很好吃!”
美食真的能治愈心灵,岑冬原本没什么胃口,此刻也被这块锅包肉勾起了食欲。
梁荀嘴角的笑容加深,眼睛弯了弯,看着面前的人,很是满足,“好吃就好,你最近瘦了好多,多吃点。”说着又给他夹了块肉。
岑冬两颊鼓鼓,塞满了食物,像只仓鼠,他见梁荀还未动筷,便给他夹了菜,含糊道,“学长快吃啊,不要光给我夹菜,不然一会儿就要被我吃完了。”
“好——”梁荀应着,抬筷将碗里岑冬夹的菜吃掉,但目光并未离开,仍满是笑意地看着岑冬。
其他菜也陆续上齐,只有蒸饺上的比较慢,老板娘解释说饺子是现包现蒸的,所以时间会长一些。
但当蒸饺端上来的那一刻,等待许久的食客就知道等待的时间是值得的。
笼屉内云雾缭绕,屉布上躺着六只船型饺子,每只都鼓着大肚,泛着黄的半透明面皮里裹着满满的馅料,酸菜猪肉的独特香气随着蒸腾的热气飘进鼻子。
夹起一只未喂到嘴里,滚烫的肉汁流进口腔,充满弹性的面皮裹着满是汁水的肉馅在齿间细细地研磨咀嚼。
霎时间,熟悉的味道迸发在舌尖。
岑冬以为再也无法尝到的味道。
每逢年节,姥姥就会给他包酸菜猪肉的蒸饺,和眼前这份的味道一模一样。
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味道勾起了岑冬的思念,他想回到儿时那间陈旧却温暖的老屋,想再见到那个总是凶巴巴的,似乎总是有使不完劲的老太太。
他有很多话想和姥姥说,他会告诉姥姥自己有在努力好好生活,告诉姥姥自己很想她,还想向姥姥告状,有人欺负他……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从不服输的老太太一定会抱着他,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骂他不争气,一边怒气冲冲地问是谁,要给他报仇。
但现在……永远也不可能了。
毫无预兆地,岑冬鼻间一酸,泪水瞬间溢满了眼眶。
岑冬低下头,努力抑制着眼泪,不想被梁荀看到。
但梁荀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岑冬的情绪,放下了筷子,低声唤道,“小冬?”
岑冬咽下嘴里已失了滋味食物,仓促地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看着梁荀,露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道:
“没事,只是这个蒸饺的味道和姥姥做的太像了。”
他眼里的水光在灯光照耀下,还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这句话说出口后,尽管岑冬极力控制,但汹涌的眼泪还是不听话地顺着眼角流下,岑冬有些慌乱地扯了几张纸巾,有些粗暴地擦拭着眼泪,解释道:“抱、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梁荀抓住了岑冬的手,制止了岑冬粗鲁的动作,起身绕过桌子,坐到他的身边,抽出被岑冬攥地死紧的纸巾,侧身搂住他微微颤抖的肩膀,轻柔地将他的额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
一个有些亲密但毫无压迫感,随时可以被挣脱的姿势。
“没关系,小冬。想哭就哭吧……我一直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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