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怕我难过？不仅仅是朋友的那种吧。”陆锦岚还是问出了口。
她实在是忍不住。
如果等着他说出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陆锦岚看向范殊，他瞳孔微缩，原本满脸认真的神色一下子染上慌乱，而后垂下眼帘，嘴唇抿成一条线。
真是的。
一句喜欢就这么难吗？
陆锦岚一瞬间气上心头。
总是发起进攻的人可不是她，平时胆子那么大，一到这种时刻反而退缩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陆锦岚的语气有些冷淡。
“不是。”范殊突然开口。
不是什么？
迟迟未等到他的下一句，陆锦岚的心里失望极了，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声，转过头不再看他。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胆小鬼。
“……不仅仅是朋友。而是因为我喜欢你。”
本以为范殊不会再开口了，骤然听到了“喜欢”这两个字，陆锦岚脸上的愤懑未消，一时之间僵在了脸上。
“我喜欢你。”范殊的语气诚恳，每一个字的发音都格外清晰，像是斟酌了许久，“一直以来都喜欢你。所以不想让你难过，所以希望你能快乐。”
“你真的喜欢我吗？”陆锦岚开口，言语间还有些恼怒，“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不早点开口，非要等到别人问起，才被迫承认？”
难道喜欢她是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吗？
“因为我会害怕。”范殊坦率地说着，“害怕好不容易靠近一点的距离再一次被拉远，害怕说出口得到难以接受的结果，害怕你因此讨厌我。”
陆锦岚的思绪停滞了，范殊的眼神直白地看过来，她一时间避无可避。
“我时常想，如果能更早认识你就好了。但或许你还是不会喜欢我，”他自嘲地笑了笑，“毕竟爱情不分先来后到，即使是我先认识你，不喜欢还是不喜欢。”
陆锦岚心里有一种酸酸涨涨的感觉，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想的。
或许不仅仅是因为这段坦率的表达，还有一些其他的情绪。
“可是如果，”她开口，“如果我还是不喜欢你怎么办？你现在说出来，不会害怕失败吗？”
一开始什么都不透露，一说就像突然把整个人都刨开，展露在她面前。
他不害怕会受伤吗？
如果是她，在有所顾忌的情况下，可能会再一次逃避，以期望这件事快点翻过去。
‘如果’，范殊在心里认真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眼，还真是格外残忍的两个字呢。
“我现在只会假设，‘如果我成功了呢？’如果‘你也喜欢我呢？’”他扬起唇角，扯出一个笑来，“连告白都给自己留余地，那我有什么资格站在你身边。”
陆锦岚怔住了，虽然她仍对范殊一开始的避而不谈感到恼怒，但此刻更重的是另一种情绪。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在你面前，把全部的自己展现给你看，连舔舐伤口的一幕也不去隐藏。
“你不需要有负担，即使不给出回应我也能接受，我会用我的方式继续喜欢你。”说到这里，他笑了笑，眼眸微颤，“但如果你觉得我烦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不会再打扰你，让你困扰的。”
范殊的语气轻快，像是在开玩笑，陆锦岚情不自禁地去寻觅他的眸子。
他面上还带着笑容，眉梢也弯弯的一如既往。眼中的神采却有些黯淡，像是染上尘埃的星星。
“……不会觉得你烦。”陆锦岚下意识开口，等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索性撇开头，继续往下说。
“虽然有时候你会说出一些让人难以招架的话，还总是仗着我心软，装可怜。”她微抬眼帘，瞥了他一眼，范殊此刻果然耷拉着眼皮，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但我从来没觉得你烦。”陆锦岚慢吞吞地把话补全。如愿以偿地看到他扬起眉毛，嘴角漾开一抹笑意。
“那是不是说，”范殊像是受到了鼓励，拉进了和她的距离，低头一脸期待地看着陆锦岚，“你对我……”
“啪嗒。”
他话音未落，门却突然发出响动。陆锦岚一惊，拉远了和他的距离。范殊有些懊恼，只得暂时咽下了自己的话语。
陆锦岚的脸上还残留一些余温，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现在一切正常，她还是不自觉有些心虚地看向玄关。
林静正将自己的鞋子放到鞋柜里。
“妈，你怎么回来了？”陆锦岚的眼神四处瞟了瞟，露出惊讶的神色，她妈妈平时上晚班至少要到九点才会回来。
她露出几分懊恼，刚刚不该说那么多的，现在她该怎么面对范殊？
尤其是他刚刚最后的问题，她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
“阿姨好。”范殊突然开口，既打断了陆锦岚的思绪，也让林静有些意外，透过玄关看过来。
“你是？”她疑惑道。
“阿姨好，我是陆锦岚的大学同学。”范殊表情乖巧，认真地打了招呼。
陆锦岚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幸好他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噢、你好。”林静看了一眼女儿，有点疑惑，她没说过自己还有个同城的大学同学呀。
陆锦岚先是点了点头，但旁边人的目光灼灼，一眼看过去和她的关系就不普通。
于是她起身挡住了林静的视线，拉着她的胳膊:“妈妈你别光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吧。”说完她抬起一只手将刘海捋到耳后，掩盖自己的不自然。
“您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我还以为要很晚呢。”
“我怕你被关在门外，所以专门请了假回来的。”林静笑了笑，又看了眼范殊，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眼看过去就不一般，她当然能看得出来。
林静笑得一脸温柔:“都没好好招待你，要不要吃水果呀？”
“没事，不用麻烦了阿姨。”范殊礼貌地回应，脸上维持着大部分长辈都会喜欢的乖巧表情。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方便林静通过。
“要不留下来吃晚饭吧？”林静说着。
范殊端得一幅纯良的做派:“那当然可以……”
眼看着他们就要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了，陆锦岚开口打断了他，“不用了，妈妈，他急着回家呢。”
她暂时还处理不了这种场面！
陆锦岚不自觉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会有人给点阳光就灿烂呀。
“……对，确实还有点事。”范殊瞬间改口，面不改色地说。
“总之，我先把他送出去了。”不由分说，陆锦岚拉着范殊往外面走。
“欸，这孩子，这么急着走干嘛？”林静看了眼他们两人的背影有点遗憾。还没好好认识一下女儿的大学同学呢。
出了房门，陆锦岚神经上的弦才松了下来。范殊委屈巴巴地开口问:“为什么不让我留在你家里吃饭呀。”
“……”
那也太尴尬了。
陆锦岚心想，如果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还不知道要聊什么呢。
幸好她当机立断把他带出来了。
尤其是范殊刚刚没问完的那句话……
想到这，陆锦岚有些不自在起来。
范殊却没因刚刚的插曲忘记自己想说的话。
“你之前是不是说了不会觉得我烦？”范殊的语调轻快。
陆锦岚没说话，默认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心里忐忑地等待着他的问话。
“那太好了，我有时候怕我太靠近你，会让你觉得讨厌。”范殊的嘴角翘起来，语气有几分得意，“毕竟我第一次喜欢别人，实在搞不清楚应该把喜欢的程度控制在哪，干脆就没控制。”
……谁想知道你是不是第一次喜欢别人啊。
陆锦岚没好气地想着，脑袋里被大段大段的“喜欢”二字挤满，耳根越发烫起来。
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觉得羞耻的？
略微沉默了一会，范殊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那你会不会，”他的语气放慢，一字一句地，郑重地说，“有一点，喜欢我？”
“……”终于等到了这个问题，可能是临刑之前总是比死亡真正到来的那刻更让人紧张，陆锦岚居然略微松了口气。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间没有说话。范殊的神色黯淡下来，低下头，紧紧地抿了抿唇。
“等下。”这才注意到自己好久没说话，陆锦岚一直都不能抵挡范殊的这种神态。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你难过，会忍不住在意你的想法。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我并不讨厌你的靠近。”她认真地回应道。
每说一句，范殊的表情就越发雀跃，到最后他的眉毛简直像是要飞起来。
陆锦岚耳尖染上薄红:“……虽然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能在一起。所以具体还要看你的表现。”
她可能还需要一个更坚定的理由吧。
范殊内心雀跃无比，并没有因为她最后的这些话感到气馁，陆锦岚的意思已经足够明白了。
“那我就送到这里了？”陆锦岚轻咳了一声，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范殊表情愉悦，对着她招了招手。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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