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关阳，是一个女人假扮的？
乔自秋心中振动，面上却不显，只是眯起眼，谨慎地盯着他——或者她的一举一动。
他提防着这女人忽然暴起，没想到对方却只是抱着脑袋，一声声喊疼。
到最后，那副熟悉的容貌也开始变化，像是浸泡进水里的颜料一般，糊作一团。
“……”
乔自秋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有些诡异得可怕。
就像是商场里常用的穿衣模特，那张平板的脸被人精心画上了五官——而现在又被粗暴地一把涂抹掉一样。
“好痛、好痛……”
她的惨叫已经带上了哭腔。像是用尽了力气，她不再凄厉的尖叫，而是变成了哀哀的痛呼。
这下，乔自秋才听清楚对方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个柔弱的女子。
她已经彻底维持不住关阳的外貌了。
“不要吃我的精魂，求求你……”
最后一声带着哭腔的哀叫，她倏地化成一缕白烟，随后消失不见。
房间只剩下一个人了。
耳边响起轰隆的巨响，乔自秋抬起头。
只见属于方时舟的房间，正在飞速地崩塌。
由远至今，白色的墙壁像是沙子堆建的城堡一般倒下，一路蔓延到他的脚底——
乔自秋吃了一惊，然而退无可退，很快他便躲避不及，脚下一空，随后坠落进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
“……！”
黑发的小道士猛地坐起身子。
方才在梦里丢失的记忆，此刻都宛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自己现在根本就不在上一个娱乐圈的世界，而是以齐令的身份在古代神鬼志异的世界里做任务。
此刻再度回想起梦里看见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家具，他一下子便明了了。
多半是那妖怪偷窥了他的部分记忆，以此建造一个幻境，却又因为身在古代看不懂而造成了错漏百出。
这梦心楼的主人，果然不是人类。
只是……
刚才在梦里，她到底为何大呼头痛呢？
乔自秋擦了把脸上的冷汗，快步走到另一张床边。
杜天涯还没醒，仍是睡在被褥里。
只不过，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嘴巴开开合合，似乎在小声说着什么。
乔自秋凑近身子，终于听清了他的梦呓。
“爸、妈！你们怎么融化了啊，还融一起了！”
“我靠，怎么咱家跑车变成石头了啊！”
“救命，石头还飞起来了！别追我啊！”
乔自秋：……
感情杜天涯梦里的妖怪也受影响了啊。
只是这可惜了这好梦，也被连累成怪模怪样的噩梦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搭在青年肩上摇了摇。
“杜公子，快醒醒。”
也不知道是不是妖怪自身难保的份上，这一摇还真凑了效。
杜天涯先是猛地皱紧眉头，而后飞快睁开眼，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隔了好一会，他那双茫然的眼睛才慢慢聚焦，缓缓望向小道士。
“……小齐？”
“是我。”
乔自秋板着脸，收回摇醒他的手。
“杜公子也做噩梦了？”
“是啊，哈哈哈。”
杜天涯僵硬地干笑了几声，翻身坐起抹了把额上的冷汗。
他看样子是真的被噩梦给魇住了，明明是冬天，衣裳已被汗水浸透了好几片。
“我先是梦到了自家爸妈，在给我庆祝生日呢。我刚伸手想给他俩个拥抱，他们就忽然跟雪人似的融化了，把我给吓得呀——”
“我赶紧转身就跑，结果自家客厅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辆跑车，驾驶位上还没人，眼看就要把我创飞了，忽然又变成了石头……”
“唉，那姐姐还说什么美梦呢，我看这比上辈子玩过的恐怖游戏还吓人。”
“……”
这噩梦也太一言难尽了，难怪这小子被吓成那样。
乔自秋双手抱臂，淡淡说道。
“看来，这梦心楼的确是有妖怪踪迹了。只是不知为何，遇上你我二人时就成了这样。”
“唉，话是这么说，但这妖怪可是比先前cosplay村姑的那位要好多了。顶多也就吓吓咱，没给整出个心理阴影来。”
杜天涯垂头丧气地站起身，脸上仍是惊魂未定。
“咱们既然醒了，那就快跑吧！”
“不急。”
乔自秋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情景。
“既然美梦不成形，那妖魔多半是受人攻击，恐怕一时无法分心兼顾我们。先看看这屋子到底怎么回事再说罢，免得等我们走了，她恢复过来，又去残害无辜过路百姓。”
“啊对，也是哈，你们做道士的果真艺高人胆大。”
杜天涯也跟着站起身，抬手又擦了把冷汗。
刚放下手，他的目光忽然盯住了某个地方，怔愣几秒后便大喊道。
“小齐，你看这个！”
“嗯？”
乔自秋心中一动，扭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正是原先放在桌上的红烛和画卷。
只不过，如今红烛已经烧了大半，而画卷则是涂上了黑不溜秋的点点墨色，只是隔远了看不清上面画的是什么。
小道士目光一沉，便快步走去。
红烛如今已是熄灭了，只剩光秃秃的蜡油。
而画卷上，则是一副未完成的肖像——
画的正是乔自秋与杜天涯两人的模样。
只是不知为何，它也像那红烛似的，只画到了一半。
宣纸上的二人，空有栩栩如生的身形，却没有面上五官，乍一看还有点吓人。
“这红烛，大约就是令我们做梦的引子。”
乔自秋眯了眯眼，分析道。
“至于这幅画……恐怕等它画完，你我二人便永远醒不过来了。”
“啊？这、这么吓人？”
杜天涯瞠目结舌，却是没半点质疑的心思，完全相信了乔自秋的话。
乔自秋却只是捻着那幅画，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现在还剩下的疑点，一是不知那妖怪为何突然破了功，二便是——
直到现在，他仍是没感受到半点妖气。
想到这里，他干脆放下那幅画，长袖一挥，利落地转身。
“走。下楼，去看看那妖物怎么回事。”
“啊？真要看吗？”
杜天涯脱口而出地问道。
他堂堂一个大少爷，此刻却跟个小跟班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小道士身后，嘴里念念有词。
“既然她都不行了，那咱们就遛呗！那什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你若害怕，便出去候着，我去去就来。”
乔自秋沉声应道，头也不回。
——他绝不会告诉杜天涯，那是因为……
他有一种莫名的强烈预感。
这一切，应该是关阳动的手。
.
来时如何，去时便也如何。
两人顺着之前来过的长长楼梯一路向下，却敏锐地发现了一点不同。
原本奢华精致至极的装潢，现下却是变得破败了不少。
“看来这一整栋楼宇，多半都与那妖物有关。”
乔自秋一边快步疾走，一边小声说道。
“若是我没猜错，也许我们先前看到和梦心楼有过的一切，都是她幻化而成的。”
他自己说完这话，也是被这猜测弄得心底一沉。
如此强大的妖怪，当真是被关阳制服的吗？
关阳在这个世界拿到的，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的天啊……”
杜天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唯有满面震惊地喃喃自语道。
楼梯不长，没一会就到了一楼。
失去了那女子的幻术，两人终于得以看清楼内的真实模样。
原来，这小楼并非完全漆黑，也是开了不少门窗。
现下也不过黄昏时分，橘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入楼道之间，倒是抹去了不少阴森氛围，变得与平常的小楼没什么两样了。
两人快步走到先前与女子见过面的厅堂处。
一推门，就被这一地狼藉吓了一跳。
只见原先颇有氛围感的红烛全部都熄灭了，东倒西歪地洒了一地。
洁白的墙上也留下不少乱七八糟的痕迹，像是刚才曾有什么人在这儿大打出手过一般。
乔自秋不顾地面乱糟糟的东西，抬眼望向那屏风。
原本精致的一面纸屏风，现在已是破出了几个黑乎乎的大洞，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一般。
杜天涯躲在门外，东张西望地小声开口。
“我靠，这什么斗法现场啊！比仙侠剧刺激多了！”
乔自秋没理会他。
他抬起腿，径自走向那破破烂烂的屏风。
只是他还走到近处，只离那屏风约五六步距离的时候，忽然听见几声细如蚊呐的哭喊。
“大人！大人！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现下小女子是真真知错了，再也不敢对您出手了！”
这声音极小，听得却很是清晰，仿佛修仙世界的传音入耳一般，估摸着只有乔自秋才能听见。
小道士不动声色地往门外瞥了一眼，果然看见杜天涯仍是四处张望，没什么异动。
“……”
他站定脚步，同样压低声音回应道。
“你倒说说，如何有眼不识泰山了？”
“小女子只道想留下那人性命，却没想到您法力高深，竟能驱动那等大妖护体……”
声音变弱了许多。
“大人明鉴啊！小女子平素从不害人，唯有这次才——”
“大妖？”
乔自秋挑了挑眉。
“便是那位……那位狐仙大人……”
提到这个名字，女声似乎变得更虚弱了许多。
“……”
这么说，关阳多半就是这只法力高深的狐狸精了。
乔自秋面上不动声色,停了停又问道。
“你说你平日不害人，这回怎的又出手了？还有，你的真身究竟是什么？”
他留了个心眼，只问她真身是什么，没问她为何自己没感受到半点妖气。
“小女子……乃是这屏风中诞生的梦仙。”
随着这句话道出，屏风上果真又出现了隐隐约约的女子身影。只是这一回乔自秋看得很清楚，屏风背后什么都没有。
原来并非野兽修炼得的人身与灵智，算不上妖，难怪没有妖气。
他暗自恍然大悟。
“前朝曾有个名动京城的画家，最善画人像，耗尽七七四十九天的心血于这屏风上画下一幅美女画像。最后一笔画下美女双眼，小女子便有了灵智。可惜屏风画完不久，主人便因战乱身死……”
梦仙沉默了一会，才又说道。
“小女子开这梦心楼，当真不是为了害人，只是收集人类的美梦，惟愿能借此修炼得再见主人一面。”
“那为何这次又不一样了？”
乔自秋沉声追问道。
“小女子……小女子也不知晓。”
梦仙的声音带上了些许茫然。
“平日里来此处的男男女女，小女子都只是送一支红烛，再留他们睡上一觉。然而不知为何，这位公子一出现，小女子就觉得冥冥之中有个声音，说要把他性命留下……”
乔自秋听得大为不解，又飞快看了眼杜天涯。
这小子仍是在门外探头探脑，似乎想催他快点出来，又不太敢说话的样子。
一切都如此平常。
总不能是杜天涯的梦特别值钱吧。
“你护主心切，这次便饶你一回。往后不可再如此害人，知道了么？”
乔自秋叹了口气，只能草草规劝一句。
梦仙哪里敢拒绝，自然是连连应声。
离开这厅堂前，乔自秋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那狐仙……有跟你说什么吗？”
“他威胁小女子解开梦魇，否则就把精魂吃了。小女子应允后，他就走了。”
梦仙语中仍是有些惧怕，但还是努力回忆道。
“至于别的……啊，对了！”
“他说，他这次定不会让你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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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露出了狐狸尾巴（物理意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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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世界四：古代神鬼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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