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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长江】

愆期07/文引里

“唐谦,”华雅妍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来接一下你弟。”

他轻手轻脚关上唐嘉佑的卧室门,似乎没听懂电话那头在说什么,淡淡的问了句:“什么事?”

女人看了眼已经喝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江期,倒抽一口凉气:“江期喝高了,死活弄不走,你再不来今晚他就要睡大马路了。”

二十分钟后,唐谦将车停好在路边,下车后大步走向夜市小摊,华雅妍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裙,在烟火气息的夜市中显得气质华贵,与之格格不入。

“你可算是来了。”华雅妍嗤笑着正走来的唐谦。

后者睨了眼她,没回答。侧身绕开她,唐谦站到了江期身边,沉声叫了他的名字。

华雅妍被无视也不恼火,只是浅笑一声:“你俩倒是一脉相承,都是闷葫芦——”

“你约他出来的?”他没有情绪打断道。

“你这可就冤枉人了。”女人踩着高跟鞋回过身,“我正准备和我爱人出去吃饭,你弟一个电话蹦过来,说要约我出来吃饭。本来我是要拒绝的,可我家那位临时有事,约会取消了。什么叫我约他出来?”

唐谦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垂了垂眸子说:“抱歉。”

根据华雅妍对唐谦的了解,这就是他最走心的道歉方式,她摆摆手:“算了,没事。”

他又叫了一遍江期,趴在小木桌上的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微微睁开眼,虚着眼睛盯他。

眼睛里有好几个哥哥,其中一个哥哥似乎拽起了他的胳膊,一把把他从轻飘飘的云层里拉出来。

唐谦架着他的肩扶起来,他仍愣愣地看着唐谦,呼出来的鼻息一股厚重的酒气,唐谦皱了皱眉:“这是喝了多少?”

“能多少?才三瓶啤酒。”她拨了拨长发,若无其事道。

酒量还是没变化。三瓶已经是江期的极限了。

好乱啊,江期的脑子里像是一锅糊粥,唐谦在自己眼前,好像是真的,好像又不是真的。

有好几年,他无数次做梦,梦里都是这样,都是唐谦在自己眼前,可梦一醒,一睁眼,就只剩白花花的天花板了。

一醒,美梦就成了空荡荡的噩梦。

很可怕。

“……哥,你当时为什么不来找我?明明……”江期说话吞吞吐吐,声音也很哑,“明明你已经买了来加拿大的机票。”

唐谦滞了一瞬,随后面无表情地问华雅妍:“你告诉了他多少。”

她恍若无事地耸耸肩:“没多少,把你告诉我的都告诉了他。”

唐谦:“……”

说出口的话如同覆水难收,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走了,回去小心。”

华雅妍在原地看着,高大的男人动作轻柔地将歪歪扭扭喝醉的男孩扶进车里,她心想,这真是一件矛盾的事。

这些年来,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守护着这些渗出爱的秘密,他可以把这些秘密告诉任何一个愿意问询他的人,他却从来不曾对江期主动坦言。这又算什么?

隐瞒的拆不穿就只能错过。

唐谦上了车侧身帮身边人系上安全带,一双烫到出奇的手覆上了他润凉的手臂。

圆溜溜的杏眼直勾勾地瞪着他,后者怔愣了两秒,默默收回手,“醒了就自己把安全带系好。”

江期松开手,嗯了声。

两人坐在车里,唐谦没有发动汽车,江期也没有说话,都心照不宣地将脸别向窗外。过了一会儿,他打开窗户,从车门下的凹槽拿出包烟,开了烟盒,里面空空如也。

他啧了一声,十分烦躁地拧开车门。

“哥,”有人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你去哪儿?”

“买包烟。”

江期的酒还没醒,还有种飘忽的感觉。他现在大部分动作都是下意识的,也难免会口不择言,行为出格。唐谦这样想。

他在便利店买了包烟,拆开包装,蹲在便利店门口,抽出一支点燃。

一群小孩到这个点还没睡,在便利店门口玩耍,等家人回来。

小时候也是这样。那时候孤儿院里只有一个查寝的阿姨,阿姨也不经常当事,只要她不来查寝,这些孩子就可以在月色笼罩的宿舍里嬉戏打闹到半夜。后来他们玩累了,就躺在床上,一起聊着那些天真的梦。

“哥哥。”小江期奶声奶气地喊道。

“怎么了?”

小男孩翻了个身,面向唐谦,稚气地问:“要是我们以后吵架了怎么办?”

“吵架了……”他低吟半晌,摸了摸江期的头,“如果吵架了,哥哥会让着你。”

月光像银沙一样,笼罩着小孩,如同呵护他们无意间许下的诺言。

江期轻轻地啊了一声,说:“那你一直让着我,我可能永远不会和你吵架了。”

他笑了起来,拿食指点了点男孩的眉心:“傻瓜,吵架又不是什么好是。如果永远不吵架,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少儿时期的事像一个彩虹泡泡,泡泡一破,他们就都长大了。

哪有分不开的人或事物,永远不吵架不会永远存在,所以他们永远不可能不分开。

唐谦站起来,腿有些麻,他拖着步子把烟屁股怼在垃圾箱上的水洼里掐灭,离开之前,他看到便利店旁边有家药店。

“把这个吃了。”唐谦从铝箔纸里挤出两颗白色的药片,“解酒。”

又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他接过后低声说:“谢谢。”

其实醉感已经没那么强烈了,啤酒的劲头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他哥总归不会害他,他给什么,他就手下什么。

拿走东西也可以,唐谦要带走什么,他就给他带走。他哥不会害他,他哥把所有的苦涩都留给了自己。

喝完药后,江期抬手擦了擦嘴边的水,唐谦发动汽车,问他:“你酒店在哪儿?”

“哥,去江边吧。我后天就要回去了,我想去吹风。”

唐谦没回答,在路灯的投射下,他的唇抿成了一条线,忽明忽暗的光线透进他的眸子里,显得平静又冷漠。

深夜十一点,汽车驶入了江边一家饭店的停车场。唐谦将车停好,解开安全带,一路未开口的嗓音有些轻:“走吧。”

半小时的车程,江期浅昧了一会儿,解酒药的药效也开始发挥,那阵像江面上随波荡漾的浮标的漂浮感消失了大半,他打开车门下车,站得很稳。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江边人行道漫无目的得走着,像是沙漠中的两粒沙粒随风吹拂。

夜间的风从江岸的另一边吹到江岸的这一边,带来一阵潮湿的咸腥味道。

“哥……”

“你有什么问题现在都可以问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话音结束后,周围的一切又都陷入了沉默。

……

怎么问,问什么?唐谦在心中揣摩他会问些什么,自己又要给出什么样的答复来解释那些空白的感情。

江期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把江风里的咸涩吸进了肺里,灌进了心底。

“你这十三年,准确来说是十四年,”江期有些哽咽,“过得好么?我想听实话,哥。”

那天在洗手间没回答出来的问题,也是他认为最“出格”的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本身是不出格的,但是,这是他十几年的心结。从投射心理角度来说,他怕说给江期听,也就是怕自己打开自己那段尘封的记忆。

唐谦走在前,沉默着低下了头,随后拿出支烟放在唇边点燃,焦味缓缓飘进空气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像一场梦。”

一场长到无边无际、混沌不堪的梦。

从被逼分手到最后退学转学,就像多只宽大的手掌将他摁进水里,让他挣扎呼救,而又无动于衷,最终溺亡在深海的梦魇里。

“大概过了五年,大学毕业的那年,我拿着大学攒下来的钱,去旅行了一场。”唐谦干笑一声,吸入口烟,缓慢吐出烟雾,“旅行很好,我可以完全抛开旅途外的一切杂念——可人不能一直在麻痹在放松的旅途中。”

他要生活,家里原来的大人也都成了老人,亲弟弟没考上高中,读的私立高中需要大量资金。他要,也必须要向现实妥协,不能因为那些情绪放任自我。

他也不知道那些被积压的情绪是否会在某一天爆发,然后带他结束一切。

实话说,这是江期头一次听到他哥表达这些“不乐观”的东西。哥哥从小就教他要乐观一点,每天都要开心。

可“天天开心”本身就是人们编造的精神伪命题。

唐谦不能遏制痛苦。

他一直装作表面漫不经心和毫无波澜,装久了,也就自欺欺人信以为真了。

江期的心脏被人攥住了一般,疼到要命。

华雅妍和他说这件事的时候,是惋惜的。

如果不是当年有人发现了他们,并且极变态地把他们在一起时的样子偷偷拍下来,直接传到了唐谦家门口……这件事的目的性很强,就是冲着唐谦去的,可就这么一个行为直接导致了两个人的人生轨迹产生偏差。

没办法,唐谦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人讨厌他,他没办法一个一个去追查,而且追查到了那个人又有什么用呢?

结果已定,别无他法。

他紧促地向前走了两步,走到唐谦身边,颤抖着嗓音说:“哥,为什么我没有早点知道?”

后者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那时才十七岁。”

“可你也和我一样!”

“不一样的,”他佯装坚强的面貌正在一层层瓦解,“我是你哥。”

这一个身份注定要替你承担很多。

江期瞪着圆眼,用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他,他们的脚步都停了下来,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唐谦看着他,平淡说:“走吧,要上长江大桥么?”

说完,他转过身,又走在了江期的前面。

他在原地站了一两秒,抬头看了看混黑的天,他忍住泪意,想,天怎么这么黑。唐谦的“梦”也有这么黑吗?

夜间的长江大桥开了昏黄的灯,桥面的光线映在乌黑的水面上,像一道闪电撞开无尽的黑夜。他的背影被勾勒得很大,可比起周遭的晦暗,唐谦又极渺小。

小的时候,唐谦有一次偷偷带江期来过长江大桥,那时他十一岁,还没有被接回家,江期也是趁着上完培训班和唐谦一起出来玩。

“哥哥,我们在学校的课外阅读里学到了一句诗,是关于长江大桥的!”

小孩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在他的跟前,脸上笑意暖融,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暖化了一般。

跟在他身后的人手心有些烫,笑着问这句诗是什么。

“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他一字一顿背道。

唐谦后来才学到这首诗。后来学到这句诗时,拉他手的江期已经与他分开了大半年。

那个日光漫射的下午,闭上眼似乎还在,但睁开眼就是长夏的黑夜。

走到桥中间时,唐谦背靠着栏杆点了支烟,江期也曲着胳膊,把手架在铁质栏杆上。

夜间的江风很舒服,吹在赤着的胳膊上带走他酒后多余的热量。江期的醉意就快消散了,可他那股难受劲还是未消失。

“哥。”

唐谦嗯了声。

“你那时,时不时不喜欢我。”

他仰头吐出烟圈,拇指抵着烟杆抖了抖烧完了的烟灰,“谁说的?”

“你那时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甚至连谈恋爱都说成‘试一试’。”

他们最多的也只有拉手和接吻。

试一试么……

他当时确实是这样说的。

“那不代表我不喜欢你。”唐谦说,“试试也只是让你,有更多的回旋之地,给你最大的选择空间。如果你想反悔,随时都可以。”

“我那么喜欢你,才不用……”

他叹了口气:“不止,我更怕我某天要是出了事。只要不说谈恋爱还是别的,我对你的冲击力才会被降到最低。“

只要对你造成“不是特别喜欢你”的假象,他一个人走的时候才可以放心,毕竟“不喜欢”就会有产生恨意的空间,“恨”一时可比“爱”一辈子来得容易得多。

他还真是预料了这一切。

可他没有预料到江期不会恨,他们都低估了彼此当时的爱意。

现在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那份沉重的爱,放到当下,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风一吹就被带到半空中,飞到其他地方,在另一方泥土里落地生根。

江期最终是没忍住,眼泪不受控制的被风吹了下来。

他看今晚的天,真黑。

“哥,为什么不早点说这些……”

早点,早点说哪里来的勇气?

唐谦的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湿棉花,他哽了哽,这口烟是他迄今抽过最干最苦的烟。

他从兜里拿出包纸,是日常备给唐嘉佑用的,他抽出一张递给江期。

“谢、谢谢……”他泣不成声地接过纸,胡乱的往脸上擦。

三十好几的人了,不该哭。

过了好半天,江期还是吸着鼻涕,唐谦稍微缓过来了些,他张了张干到起皮的唇,声音失去了稳重,只有哑:“你和意大利的那个,他很喜欢你么?”

江期顿了顿,低声答道:“他追的我。”

“你喜欢他么?”

他摇摇头,只说:“他对我好。”

“……”

男人在夜风中轻声呢喃。

“对你好就好。”

他的声音轻到被江风一吹,就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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