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知晓“简子虚可能喜欢她”这件事,江知初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她承担不起,也从来没想过承担。
所以,她索性选择装糊涂,并试图把矛头推到别人身上。
“简姐姐...就这么执迷不悟吗?”
莫名留下一句,未等两人回话,她就推开看热闹的人群,逃也似地慌忙跑开。
可偏偏有人不让她逃避。
“你又明白什么了?”
伴随这声,江知初的手倏地被人握住。
她眸中轻颤,似被明火烧到,大力甩开这烫到她心底的手。
江知初不知该怎么面对简子虚,现在是,并且也许还会维持一段时间。
但她又不该表现得如此抵触。
她呆愣望着被她甩开的那只漂亮的手,心中隐约浮现不安与后悔,矛盾细细密密犹如蚂蚁,不断啃噬神经。
简子虚眼底晦暗,指尖死扣住手心,待到骨节发白,她才缓缓松开,掌中露出四个殷红月牙。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都没说出个所以然,定定止在第一个字,哑然过去半分钟。
四周熙攘吵闹。
国内大都市的行人多事务繁忙,不会为两个陌生人长时间驻留,好奇瞄几眼后就错身离去,唯剩两人之间依旧静默。
简子虚贝齿咬下唇齿间软肉,水红色的唇被街上的热风吹得苍白,“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简大小姐破天荒地主动开口,江知初思索着,竟觉得这是在服软示弱。
很好,她可以顺着梯子往下爬。
“我知道。”江知初眸光流转,迅速压下心中的不适,很快接道:“朋友之间需要界限嘛,简姐姐不需要向我做出解释。”
简子虚唇瓣翕动。
两人身侧是宽敞人行道,郁郁葱葱的一排梧桐树荫下,偶有骑自行车的女孩经过。
身后载有另一个女孩,手紧搂住身前人简约款白T恤下的腰肢,青涩小脸轻贴对方微微弯曲的背。
简子虚扫过,似伤口上洒了浓盐,苦涩游着圈儿在五脏六腑中荡,登时垂下眸缄口不言。
欢声笑语,也只属于别人。
江知初的窘迫也“不遑多让”,沉浸在自己内心的一方小天地中。
这时,终于有人慢条斯理踱步走来,出声打破现场死一般的沉寂,“哎呀,比不上你们这些小年轻人,跑得真快。”
江知初率先回过神,迫不及待逃出这让人窒息的气氛。
她朝简子虚身后人挥手,粲然笑道:“路小姨,您也在啊!”
路卉悠哉走来,瞥一眼身旁失魂丢魄、低头不知想些什么的简子虚,秀眉轻挑,笑着调侃:“怎么,小家伙,你不想看到我嘛?”
“才不是呢!”江知初瘪瘪嘴,夸张道:“路大美女,我开心还来不及。”
这句属实,她现在宁愿钻到地缝里,也不想与简大小姐相对无言。
此时路卉的到来,还真可以被称为一道曙光。
路卉屈指敲一下身旁愣着的人的肩,又朝江知初眨眨眼,“走吧,带你们去吃饭。”
......
中式园林私宴。
进食全程,江知初如鱼得水,品着精致饭食,和路卉聊得不亦乐乎,终于摆脱了煎熬。
除去依旧沉默冷脸的简子虚,一切堪称完美。
饭后,简子虚本欲直接回去,却硬被江、路两人合伙拽着留下游园散步。
这家主打江南水乡风格。
绿树成荫,假山奇石绕着潺潺溪流,雕花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路卉右手牵简子虚,左手拉江知初,春风满面绕着蜿蜒小径前行,颇有种长辈享受天伦之乐的感觉。
小辈们起初都不自然,但路卉性格活泼可爱,绝没有拿腔拿调的姿态。
慢慢地,两人也放松下来。
穿过垂花门,江知初扯动路卉的衬衫袖,语气好奇:“小路阿姨,您...出国了好久?”
如此说着,连简子虚都敛起游荡的神思,认真了几分,似想要多了解一些。
路卉脸上温润的笑容顿住,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几丝落寞,旋即恢复状态,“对啊。”
江知初看清路卉眼中情绪,眸中轻颤,赶忙弱声道:“对不起,我好像不该问这个问题。”
难道真有什么隐情?
“你呀,小鬼头~”路卉伸指点向江知初的额头,转头去看简子虚的脸。
简子虚眉头蹙起小山丘,薄唇轻抿。
路卉唇瓣勾起酸涩微笑,目光疏散放得悠远,“没什么不可说,我...”
江知初正聚精会神听着,可未等到下文,就被身后一个轻挑却低沉的女声打断。
“哟,这真是我们路老三?还以为您这辈子都不回来,打算老了喂希尔湾的大鱼,吓死游客呢。”
路老三?江知初匿笑,这名号实在不敢恭维,准是碰上了老相识。
路卉滞愣一瞬,陡然下意识转身望去。
来人身着手工裁制的白色西服,齐肩短发,干练却不失韵味,举手投足间满是矜贵,笑盯着路卉,眼有掩不住的无尽怅惘。
“吕阿姨。”伴随简子虚恭敬客套话的,是路卉的一声轻飘飘的嘲谑:“她孩子几岁了?”
杀人诛心啊,江知初双目瞪大,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不过,吕阿姨...
能让简子虚拿这么尊重的态度,怕不是那个吕家的人。
“你!这嘴还是那么不饶人!”来人手指打颤,直直指着路卉。
她转头朝简子虚愤愤道:“小简你来评评理,这臭女人回来蔫声儿的,也不打个招呼,就非得大张旗鼓给她举横幅欢迎是吧?”
简子虚眼睫轻眨,选择垂眸盯着草丛中的蚂蚁。
这小动作被江知初瞥见,忽然觉得很萌,是那种具有反差的呆萌。
简大小姐这样...低饱和度的人,也会装聋作哑。
少见。
路卉抚额,走过去重重掐一下来人的俊脸,语气嫌弃:“吕夕,少给我贫嘴。”
吕夕不甚在意地瞪她,忽地给路卉一个大大的拥抱,“没良心的,我都快想死你了,这次回来,就别走了。”
明明是调侃戏谑的笑调,话中却藏着深秋似的悲伤。
路卉感受到老友的情绪,心中也不怎么舒服,“对不起,我...”
吕夕却没给她霍乱氛围的机会,视线滴溜一转,瞅到江知初身上,眼睛瞬间乍亮,跑过去绕江知初转圈,“嘿,这、这!这是你家小朋友?”
“嗨。”江知初嫣然一笑,大方打着招呼。
果然...年纪越大,越成活宝。
她江知初是,路、吕两人也是。
只有简子虚这个奶娃娃,年纪不大净会忧郁,没有愁,也被那张冷脸逼出几分愁来。
还得靠她一点点开导。
路卉眼尾含笑,满脸淡然地走过去,扯着吕夕的后领布料向后拽,动作十分行云流水,“漂亮吗,随我。”
江知初眼中亮起碎星,戳着脸边软肉。
这俩人一看就是好朋友,不像她和简子虚...
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形容词,她幽怨地望向简子虚,试图发泄无由头的烦躁。
简子虚感受到她目光,目不斜视,只是腰板挺得更直了些。
吕夕踉跄向后几步,眼中不可置信。
她扫过江、简两人面上表情,凑到路卉耳边小声骂:“喂!我不要面子的吗?”
路卉眼珠一转就掏出手机,“好久没和她联系了,该打个电话。”说着就要拨号。
“别别别!”吕夕食指抵住另一只手掌心,示意停止,“得,惹不了你行吗,我去个洗手间。”
“不许趁机溜,回来。”路卉出声止住吕夕要离开的步伐。
在吕夕回身注目下,路卉理所当然道:“告诉你家那个小的,要懂得互帮互助。”
吕夕迅速看江、简两人一眼,二话不说就将路卉拽到旁边的一个廊道。
简子虚站着没动。
江知初倒是自觉地往前走几步,闲庭散步似地,停在园林内一处修剪漂亮的榕树下。
这是刚好确保能听见的距离,不多不少。
简子虚望着江知初的小动作,但笑不语。
“刚回来就给我出难题,上学时候欠你的?”
吕夕停下来就开始数落,“我告诉你,路三儿,你以为她们简家的水那么好趟的?那个姓魏的小辈在公司和圈子里都垄断了,别说这小简没什么野心,就算有,也拗不过...”
路卉蹙眉打断:“你当真以为她没有?”
“当然。”吕夕抿抿唇,说着也有些稀嘘,“唉...要不然怎么会放着家中遗产不要,另辟蹊径自己开公司,还不是想退而求其次,咱们不该插手。”
路卉眼角斜挑,语气阴森森:“任家小朋友加入她公司了,我劝你也去问问家里...”
“什么?!”吕夕瞪圆眼睛,声音忽地放大,“我家那个不可能跟着胡闹!”
“我赵姐姐没少帮你。”路卉咬牙。
“你赵姐姐~”吕夕努努嘴,阴阳怪气道。
被人狠捶一下,才老老实实道:“我早退休了,管不了。”
路卉眼风扫过,使吕夕忽地打一哆嗦。
她白路卉一眼,“给你办给你办,前提是...”
眼睛刷亮,语气登时兴奋:“跟我去喝酒,不醉不归!”
声音大得惊起一树喜鹊。
“大酒鬼。”路卉陡然松下一口气,怼向她肩膀,“等着。”
两人从廊道处走回,脸上都带着事情谈妥当的笑。
路卉走到简子虚面前,睫下藏着几分叹息,又掩着几丝疼惜,朝简子虚招手,背过身道:“小子虚啊,过来。”
简子虚视线掠过江知初,迤迤然跟着路卉,走向不远处的青瓦白墙边,不知说着什么。
江知初这次不好明目张胆离开去偷听,瘪瘪嘴,只能和吕夕留在原地。
“哎,小朋友。”吕夕眼角弯起,瞧向江知初,“你长这么好看,不是路卉亲生的吧?”
江知初不想和她谈论这个问题,只装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垂眸轻念,“路...老三?”
“对啊。”吕夕微笑解释:“嗨,她的诨名。”
她视线左右忽闪,又神秘兮兮道:“我跟你说,上两代人凡是从商从政,混出个名堂的,谁不骂她路老三是个疯狗。”
“啊?”江知初眼中惊讶。
这...这可一点不符合她心目中给路卉加的滤镜。
一个大美人,被起难听的诨名就算了,又被形容成...疯狗?
实在难以接受。
吕夕瞧她不信,又拿出证明:“好朋友结个婚,差点放火将人家度蜜月小岛的婚房烧了。”
“好朋友?”江知初瞳孔骤缩。
吕夕摸一下鼻子,哂笑道:“当然是,暗恋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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