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离无语道:“你在干吗?你手上又没东西。”
“你不是只有那一张明光符了吗?没有实物我可怎么举例子。”
“我有。”
“拿出来看看?”吴遇抬了下下巴说道。
“你好像很笃定我一定会有的样……”君离看了无语好一会儿,便知这戏算是彻底演不下去了,只得伸手又从衣服里扯出一沓,一眼扫去分明就是厚厚的符纸。
“这些都是那个宁微顾自己画的吗?”
“自己画的,她没告诉你这一点多少也算是把你坑了吧。”吴遇扯出一张看了看又还了回去。“既然都给你了,就好好用着吧。虽然你平时大概看不起这些东西,但是一旦用了就会上瘾,或许就和罂粟花一样吧。”
“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不太恰当,但是好用,你会习惯的。”
君离手握符纸愣着道:“因为是熟人的关系吗?你怎么一点也不怪宁微顾?无意打听,但她好像和你有点复杂的关系。”
“嗯……是很亲近的长辈。”吴遇想了想道,“你和她做了什么交易?”
“一间屋子,具体的地方我不能说。”君离背过身道,“一开始我们是过了段潇洒自由的日子,那也是我们一直向往的东西。可时间一长了体力确实跟不上,偶尔也有几次觉得居无定所让人心脏摇摇欲坠,心中大石难以落下。而宁微顾就是那时候找上我们的,该怎么说……她虽然带着目的而来,但确实来得很是时候。”
“她让你来帮我?”
君离否认道:“我可帮不了你什么,她只是想借我的嘴巴和你说句话……你知道的吧?”
吴遇立刻道:“入口?”
君离道:“终于把追查多年的人嘴巴撬开了,她好像也是不久前刚得到的消息。”
“我知道了。”吴遇点头道,“这些话我全都当没有听过,祝你顺利搬进新家。”
“给你一句不算忠告的忠告吧……”说出一切的君离似乎也如释重负,“你装凶的时候真的还挺凶的。”
吴遇无所谓地一笑道:“有没有可能我是真的很想板脸呢?”
远处的灯火终于触手可及,吴遇再一次站在木雕铺前,居然久违地升起一股怀念的感觉。明明这一切只是在发生在一个晚上,但一个晚上所带来的转变无论对君离还是他自己无疑都是最大的。
他觉得胸口闷闷的,在了解了许多事情之后,好像连和李余礼面对面都难以维持着单纯的心性。
当然这并不是大师的错,只是因为他自己……喜悦与悲哀的心情各自参半罢了。
“站门口不进来做什么?动作太慢,天都亮了。”
大门被推出了一条缝,而后睡眼惺忪的李余礼从里头挤了出来。他衣着整齐,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恐是为了离家未归的孩子守了一整个夜晚。“你怎么这个样子了?”他略显惊讶地打量着吴遇道,“怎么这么狼狈,受伤了没有?”
“身体上没受伤。”吴遇苦笑了一下道,“心上确实有些……”
“哦,是心伤啊。你这个年纪,难免都要经历一次。”李余礼将门轻轻掩上,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坐下吧,让我听听你都遇到了什么。”
吴遇在他拍手的位置坐了下去,道:“我找到那些‘天上飞的’了。”
李余礼发出一阵惊呼,道:“还真被你找到了?!”
“嗯,它们名叫蛇蝠蛾,大约是六十一年前出现的。它们的身体会在飞翔的时候落下红色的赤砂,我们在‘暗室’……额,‘明室’看到的那些,还有偷盗您木雕旁边留下的红色血迹,都是来自于它们。”
李余礼顺着自己的胡子说道:“原来如此,偷我木雕的还真是这群蛾子。”
吴遇张了张嘴,最终犹豫着开口道:“其实……也不全是这样,受到蛇蝠蛾赤砂影响的人有很多,说不定是人干的也不一定。我在洞里的时候就差点被完全操控了。”
“还有这作用?不只是失明吗?”
“我发现赤砂能引人魂魄。”
李余礼闻言眸中一凛,挺起腰背望了望四周,才又驼下来说道:“你小心点说。”
“我试着把赤砂塞到嘴里,有那么一段时间忘却了过去的记忆。”吴遇不懂他为何如此警惕,但也依言把声音降了下去。“但又不是单纯忘却记忆那么简单。在那段时间里,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有过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时间。我只是一个头脑简单,不会思考,或许说有些……回归童真的感觉吧。现在想起来,当时赤砂应该是把我的一部分魂魄给勾走了。我也没想到,赤砂居然对一个人的魂魄、或者说灵体,有着这般致命的吸引力。”
“你还吃了?你为什么要吃?”
“因为……因为四兄弟也吃过。”
李余礼静默了一阵,吴遇看着他反复顺着自己的胡子,直到将所有打结的位置疏通。“我看到过一次,在很久之前。”李余礼道,“起夜时恰好看见青阳和玄英在往外搬木雕,那也是我第一次因为好奇,跟着追了出去。”
“所以您……”吴遇惊讶道,“您一直都是知道的?”
“我只知道结果,并不知道原因,如果没有你前去调查,我只当他们是梦魇了。”李余礼道,“地上的东西可不能随便捡着吃啊,多大的孩子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呢……照你这么说,他们果真是失去了记忆?”
“没错,但是吃了赤砂的人也并不会对寻回记忆多么执着,他们甚至只会觉得理所当然。因此来了这里好几年也会一直保持着原本的心态。”
“那就没什么了吧。”李余礼突然一拍手将吴遇吓了一跳,面上俨然一副轻松的模样,与吴遇想象中的愁容实在相差甚远。“本来就都是我的孩子,有没有过去不重要,他们既然都觉得无所谓,那我也不用在意。”
“大师,还是需要在意一下的吧……”吴遇凑近他些劝道,“虽然那些蛇蝠蛾我会想办法慢慢消除,可是已经受到赤砂影响的四兄弟……每每在新月时候搬运目标或许已经成了改不掉的习惯了。”
“搬就搬吧,如今我也不靠这些养家糊口了。”
“可说到底木雕还是……”
“哈哈哈哈,吴笙何的儿子,怎么不学学你爹的样子想想好处呢?”李余礼坐上门槛,往前伸着长腿说道,“他们运了木雕,害怕木雕眼睛的蛇蝠蛾便不会去到那些百姓家中,于年老无法躲避的老妇老头来说,家里多了个东西就能变得安全不少。而四兄弟则会因此沉迷于查清真相,给平日无聊的日子多找点事做不也乐呵着吗?至于最后大概是你最关心的——这所有的于我可算不上损失啊。”
吴遇愣愣地看着他,随后松了口气,弯着眼角道:“既然大师豁达,那我再劝你倒显得斤斤计较了。”
“豁达!嗯……豁达。”李余礼闻言一巴掌拍在自个儿大腿上发出一声巨响,而后又习惯性揉了两圈撑膝站了起来。“你让我知道了我一直很想弄明白的事情,那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吧?”
吴遇仰头看着他,那新月正好被李余礼整个儿挡在脑后,看着就像是他的脑袋在散发着朦朦胧胧的亮光。
“去你们一直玩儿的池塘散散心?”李余礼活动着筋骨说道,“希望你们听完知道不要恨我。”
虽然并不知道李余礼这么做的用意,但吴遇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李余礼背手走着,比起赶路说是散步更为恰合一些。这位木雕大师每走几步就要抬头看一眼月亮的位置,吴遇总是觉得他要说些什么,但却永远卡在说出第一个字的阶段。
两个大男人在月色下慢悠悠行走实在有些古怪,吴遇悄悄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一边盘算着走到池塘边上还要花多少时间。
“吴笙何的儿子啊。”
看来李余礼是憋不到这么久了。
“大师?”
“你知道胡怀故吗?”
吴遇两步跑到他身旁,一横身拦到了他面前。“您认识他?”他急切问道,“你们之前见过面吗?”
“我同你父亲是好友,我们的圈子多少都会有些交集的。”李余礼看上去有些悲伤,他无法直视着吴遇渴求的眼神,因此只是拨开他,继续往前走去。“很多年以前,那时候他还活奔乱跳着呢。”
吴遇紧紧跟在他身后道:“您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个事?”
“你们这些年应该一直很想知道他的死因吧?”李余礼语气平淡地说着,从他的声线里压根察觉不出情绪的起伏。“仇人也很想找吧?其实并不难……因为我全都知道。”
“您怎么……”
平时常来的池塘终于走到了,可吴遇现下根本已分辨不清周围的环境,占据他全部视线中心的,只有这个最接近真相的男人。
“我不是听说的,我是亲眼见到的。”李余礼转过身来看着吴遇说道,“那时老胡去野郊赴约,路过我家门口风尘仆仆,无论我怎么喊他他连头都不肯回一下。我当时或许是不服吧,就想跟上去看看除了他家那位美夫人,到底还有谁能让他像白眼狼一样弃挚友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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