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少年林念突然想起,鬼兽们会听从自己的命令大约是因为自己太强了。
欺软怕硬,只要比鬼兽凶,就能降服它。
“怎么了?”林念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道,“局势颠倒了?”
少年没有说话,兴许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清,两人位置颠倒后竟莫名显得他的脸色更为苍白。林念一直盯着他,突然就见少年的眼神似乎往下降了不少,那个位置大约在他腿部的高度,而自己的弥望剑正恰好就处于现在的位置。
林念不太确定少年是不是在盯着自己的剑瞧,可他却明显察觉到少年似乎因为这一眼而心生雀跃不少。
那是一种眼神中隐藏着光芒的状态,它会出现在小儿得到了期待的玩具、家里新添了健康的男丁、会出现在迎接喜事的人们眼中……而少年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剑而露出相似的神情,这让林念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他立刻撤下真气,甩手将弥望剑封在了剑鞘之中。
少年眼中的闪光消失了,仿若经历了一场梦境,他也正陷入着如梦初醒的缥缈状态。于是,欣喜转变为惊讶,他与林念四目相对,下一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利用宝相花茎遮挡着自己的身型,在林念反应过来追上他之前消失在了花丛之中。
林念顺着方向追去,并没有追到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陌生人,他的到来像是一个妖精,他的离去却只是像个过客。剩下的鬼兽们在林念的半推半就的指令下立在原地不动,而林念在那一日翻找了整个宝相花田,除了最先被少年压塌的那一片宝相花外,其余并没有更多的异样了。被压塌的地方花瓣落地便成枯萎,绿色的茎转变为泥土的颜色,仿佛立刻就会陷入进去。这一片花不可能再次重生,它们将短暂地成为“同伴”的养分,待全部分解之后再生长为全新的宝相花苞。
就像少年的到来一样,他既在这里留下了特殊的印记,即便最后落荒而逃,那也不能全当从没发生。
次日,林念少见地向于晚舒飞了只传讯纸鹤,他将昨日的事情全盘托出,并向于晚舒打听她是否有见到过陌生的少年。然而于晚舒飞回来的纸鹤上明确地给出了否认的答案,她说此人的身份成谜,另迢迢谷几十年间也从未有陌生人闯入,此人的功夫恐怕深不见底,因此光凭几句形容恐怕无法确认对方身份。她让林念留心少年重返花田,而自己也会想办法将他找出,按照迢迢谷给她传递的讯号,少年必定还留在这个岛上,既如此,便总有一天能将他找出来。
林念依言开启了每日的巡视,可少年自那日之后便再没有出现过了,唯有秃头一般的花田空地能真的证明他到过这里。除此之外,花田里还发生了一件怪事,原本那朵步入成熟期的宝相花似乎正以极其惊人的速度生长着。林念每日都要去那处看一眼,而那花今日比昨日开得更大,今日比昨日开得更艳,远远超过了它从前该有的速度。林念虽然没有其他“养”花的经验,但却直觉这花兴许是受到了少年的影响。那少年当时就在这朵花面前展臂高看月亮,莫不成就是那时施加了什么术法,让这朵宝相花如有“神”助,远远超过了花田里其他的“同伴”。
林念看着花若有所思,也学着少年的样子在其他花前展臂昂头。周围的花理所当然地没有变化,甚至连风也没有吹起,林念事后才觉得有些害羞,他慌张地将手臂放下,又着急向周围看了两眼无人,这才松了口气。
就算做一样的动作又能怎么样呢,林念笑了笑,突然觉得跟着做动作的自己有些好笑。
花田今日也是一片寂静,林念确认过后准备返回琉璃宫,可没想到花田的茎居然有了挽留他的意思。
脚下踢到东西的一瞬间林念就觉得大事不妙,他能做到立刻反应避免头啃泥,却又被花田里狭小的空间束缚翻不过身。情急之下手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他下意识在自身周围寻找着合适的握手,却等手心传来微微刺痛时才发现自己干了件笨蛋都知道避开的“蠢事”。
手心一个小孔中流出了一点点鲜血,那刺脱离了原本的母体,尖利地插在手心的小洞的之中。
这本没什么,只要把刺挑出来就完事,顶多痛那么一瞬。
可这刺原本长在宝相花的根茎之上,这就大不相同了。
完了,我要被毒死了。
林念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来消化这件事,百相果有益,宝相花则是有毒的。宝相花的毒遍布花的整个范围,从那土下到土上,从根茎到花瓣,皆是空手碰都碰不得,一碰就得溃烂的程度。林念原是打死都不会去尝试,却没想到危急关头竟主动往“毒”撞了上去。
万幸这只是一株还在成长中的宝相花。林念将刺拔出,伤口处也并未呈现中毒的紫色,这让他稍稍安下心来。他将尖刺随意地扔在脚下,回头一看伤了他的根茎却觉得颇为眼熟。花田里的宝相花基本株株都长势喜人,因此也难有机会打量它们的底部,林念方才误触的正是那朵最艳的宝相花,而它的根茎居然足足有着五根分支,它们向四周无规律地扩散着,好像一个巴掌五根手指,在半截处又微微弯曲着像是要抓住空气中的什么东西。
五指?
五指?
林念默默念着,竟眼瞅着那根茎变得越来越像琉璃宫中的五指印。
“难道……”
林念立刻向琉璃宫里跑去,他在心中不断描绘着方才看到的轮廓,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眼睛不会出错,两者间兴许真的存在什么联系。他两步并作一步跨上平台,以滑行的姿势跪在了五指印之前,那里头的五指印似乎比记忆之中的轮廓还要粗糙一些,倒却正与宝相花根茎格外适配。
难道他一直以来都在错误地使用着机关?难道必须用真正的宝相花根茎才能开启琉璃宫的秘宝?
可那五指形状的根茎只会出现在成熟的宝相花上,那花几百年才结成一朵,总不见得每次都折掉宝贵的一枝来获取打开的机会……
钥匙需要现采?怎么想都不太符合逻辑。
难道备用的钥匙其实就藏在琉璃宫的某一角落?
琉璃宫里从来都不会有风透入,可月亮光倒映着的斑驳碎片却在头顶洒下了忽明忽暗的光线,云层遮叠,反应到宫中其实并不会遮挡掉多大的亮光,只会留下一些暗沉的碎片。那碎片打在林念身上恰好遮住了他的面部,他从昏暗的视野中抬起头,突然想起来他曾经也是有好好搜寻过这里的。
初来此地自然是有诸多担忧,在下定决心留在琉璃宫里之后,林念当然尤其慎重地来了个地毯式搜索。他自认已经翻遍了琉璃宫的大小角落,确信这里比荒芜人烟的峡谷还要干净,别说是人留下的东西了,琉璃宫里似乎也能将尘埃阻挡在外,往内里填充了一个无垢的坏境。这样的空间里,他不可能连一个巨大的五指根茎都会看漏,除非那玩意儿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在显眼的位置处,而是也有层层机关保护着,需要一层一层破解才能拿到秘宝的钥匙。
可琉璃宫的机关要如何才能发现呢?在这几乎光秃秃的环境中,真的有打开第一层机关的关键入口吗?
林念往前走了几步,他倚靠在墙上放眼看着整个琉璃宫,突然就发现了一些微妙的地方。
云层遮蔽月亮或许是个巧合,可阴影投射到琉璃宫顶再映衬到地下却仿佛不是第一次见了。那些投下来的光线会形成颜色深浅不同的碎片,他们混杂在一起有种混乱之美,而如今离远了看却觉得协调统一。林念眯起眼睛看了个仔细,突然觉得这会儿在宫里似乎有一处位置得到了光线特别的宠爱——唯有那么一丁点儿大的地方成为了琉璃宫中最耀眼的碎片。
这倒是林念从未在意过的一点,他有些好奇但却没法确定,因此就熬着自己守在这儿想看看下一个亮斑会显现在何处。就算是迢迢谷,月亮也会如真如实地发生着移动,因此林念也只是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了那明亮的碎片微微往前移动了一步。
他急忙上去,掏出从花田旁处捡的滑石在地上做了标记。
这一夜忙忙停停,林念一直跟着月亮行动,就想看看那亮斑的变化到底有没有规律。而当手中的滑石落下几次以后,他敏感地察觉到亮光前行的方向恐怕就是一条不怎么笔直的直线。
这么看来他其实不用滑到边界便能推算出亮斑的终点会在何处了。
林念的视线一路晃过去,而猜测指向的终点处竟是林念夜间休眠时盖着的薄布。
他每日就躺在固定的地方休息,那里居然就是第一层机关的入口?!
林念半信半疑地走过去,那附近他最为熟悉,露在外面的、眼睛能看到的多数都没有什么异样的存在,那唯一有可能的……
他猛地将自己的薄布掀了开去。
只是平滑的一片,只是光滑的地面,一切正如他所看到的那样,看上去没有能藏住东西的地方。林念伸手在地面上来回抚摸,冰凉的触感传至手心,可就算怎么摸似乎也摸不出一个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
莫非是自己搞错了,亮斑的终点其实在指向的是完全相反的一面?
林念回身过去重新探查了一番,可惜在他猜测的另一头也全无收获。
看来是贸然太过相信自己。林念靠着墙壁坐下,如此一来便只能等待亮斑自己走向终点。亮斑前进一步,他便带着滑石刻下一笔,然而在昏昏欲睡中走出了好远的距离,临到结束之前林念被自己一个哆嗦给惊醒了。
他原先的推测其实并没有差错,亮斑指向的终点竟真是自己日日夜夜躺着过的地方。
鬼使神差般地,林念向旁侧挪开了自己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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