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很强!你刚刚也看到了,有些事其实根本就轮不到我们出手。”萧复道,“今日浊灵必定会现形,以及浊灵必定会吸引鬼兽的到来,这些都是林公子之前就猜测到的事,我们早就做好准备了。要说现在,也不过是那些浊卵有些意外罢了,不过我相信……”
“轰——”
萧复的背后,一大片刺眼的金光呈十字状旋转着扩散开来,伴随而来的轰鸣和地表的震荡让人后背发麻的同时迫使他们生出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惧。这下用不着萧复再去规劝,那些躲藏在房屋中的村民破门而出、仓皇逃窜。萧复和萧歌迎着袭来的人群逆流而上,眼睁睁瞧着闪过金光的位置陡然间凭空生出了又一庞大巨物!
“那个方向......”
“发大水啦!”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但随着他声音停下,滔滔不绝的江水正从远方奔袭而来,竟是有直冲他们腰际的危险!那江水看着遥远,实际冲到面前也不过是瞬间之事,来不及逃跑的村民全被打翻在了地上,被迫与江水融为了一体。萧复和萧歌沿路扶起了几个,可众人倒下的速度根本容不得他们慢悠悠行动。周围哀嚎声连番传来,可二人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就算在除祟一事能稍显身手的二位,也万不敢说自己就有本事与大自然相互抗衡。
造成这一切的主谋还是那突然变出的“巨物”。萧歌并没有细看,只知道是个庞然大物,至于它长得像人还是像兽,这些都还是未知。他并不赞成萧复“只救人不杀敌”的想法,因此趁着萧复救人的间隙,在村民们逐渐获救之后,萧歌蹚着水朝林念的方向赶去。
江水的冲击如同千军万马在奔驰,它像众人口中发怒了的江神,不断冲击、洗刷着地面上的一切。事出反常必有妖,夕梁村竟会因为莫名而来的江水而淹没整村,难道曲鳐和苒苒的故事无法再庇佑这片土地了吗?
萧歌心中生起一片哀叹,他逆流而上攀至中途,抬头往那处一看……
白头红嘴,神似鲤鱼。
好像是江曲镇民间传说里的曲鳐?
曲鳐……曲鳐?
那不是民间传说里才有的怪物吗?那些在古籍里记载过的妖怪,不过是诞生于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聊之中——为了寻乐子而诞生的虚构之物。这世间从没有过妖的痕迹,妖,只是人们想象出来的幻影。
那面前这个又是什么?
难道,这个足足有方才七八个浊灵加起来那样高的怪物也会是鬼兽吗?
容不得他细想,曲鳐没有理智,自然也不分轻重,停歇只是暂时的,它再次甩动尾巴制造出了更为猛烈的浪涛。但这一次,萧歌眼见着一道金色的屏障从天而降将曲鳐整个圈禁了起来,江水奔流的源头一下就被阻断在眼前!
而在距离曲鳐极近的地方,林念慢慢退出自己绘制的阵法中央,从萧歌那里多拿的符纸此时正躺在阵法的中心位置,而江水流过,墨砂绘制的阵图也没有被一并冲走,无论是符纸还是墨砂,都像是被林念施展了什么奇怪的术法,粘连在了地上。而那道金色的屏障就是借由阵法的力量来发挥出最大功效的。
被困在屏障中的曲鳐动弹不得,呼唤江水的巨尾局限在狭小的空间里,就算能动,受制于空间也只会致使自己淹没。林念走近这庞然大物,他伸手向前触摸,胳膊穿透屏障的同时,竟也穿透了曲鳐的身躯!
形如豺狼的鬼兽尚还存有□□,可这只被误以为是鬼兽的曲鳐居然同浊灵一样……是个无法触及的“阿飘”。
既如此,事情就好办许多。在对待浊灵的方法上,精通除祟之道的侠士们在几代人的传承之下已摸出了五花八门独有的奇道。严打劝教、或者是以物件来作为交换、甚至还有人倾向于满足浊灵的各种愿望......只要能除祟,至于除祟的具体做法如何,那就以“千奇百怪”来形容也不为过。
林念将抢来的橘红色布巾绑在右手手腕上,他举过头顶大声叫道:“喂!曲鳐!你还认识这个的吧!”
萧歌悄悄接近他身后,有些好奇却又不忍上前打断他的除祟。
他原以为……在曲鳐得到控制后,林念应该会选择更为潇洒的方式解决它的。
他视线落到林念腰侧的佩剑上,突然惊觉对方自始至终都是空手作战,还没有拔出过剑呢。
而曲鳐的白色头部上,两颗漆黑的眼珠溜溜转向林念的方向。
“你要再一次破坏苒苒的家乡吗?”
曲鳐停下了小幅度的晃动。萧歌从胡思乱想中回过来之时,正恰好听到巨物发出了巨大的悲鸣。
“呜——”
“它......”萧歌震惊道,“它是在哭泣吗?”
林念解下布巾将其伸入屏障,他的手穿透曲鳐的表皮,橘红色的布巾被直接放入了它的体内。
“它是在道别。”林念抬头仰望着说道,“不光是和苒苒,也是在和自己道别吧?”
曲鳐虽无实体,但布巾却被浊气平稳地“托举”在体内。林念看着布巾正随着看不见也感受不到的气流上下飘动,便轻轻放开了手,任由那橘红色化作天上一个小点慢慢远去。随着曲鳐的“道别”呼声渐渐弱小下去,其体型也不断缩小,直至小到拇指那般程度,最终消失不见了。
林念吸了吸鼻子闻嗅周围,夕梁村最后一丝浊气已驱除干净。
雨过天晴,曲鳐的消失带来了虹色跨越天空,那七彩色泽与夕阳余晖交相呼应,即使是在江曲镇也是十年难遇的美景。
萧歌注视着林念的背后,曲鳐消失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他站着的位置,正恰恰好好就是那虹桥之下。而经由曲鳐长尾拍落下来的水珠在夕阳下落着金光雨,仿佛将金箔洒在了林念头上。
金光打在他发丝好像描绘了一种金色的轮廓,林念抬手抚了抚被风吹乱的长发,此举美好宛若仙境。
萧歌一下移不开眼了。
林念弯下身开始清理画过的阵法,一言不发,好似方才驱逐了庞然大物、救了一整个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而萧歌还未从方才的震撼中回复过来,他盯着林念的手指瞧了一阵,等看到自家黄色的符纸时才突然想起道:“刚刚那个真的是传说中的曲鳐吗?它是由那一团浊气变成的吗?”
“是有一堆浊卵。不过不能说是由浊卵变成的,该说的,其实是浊卵助它变大的。”林念停下拾取墨砂的动作道,“实际上是先有的曲鳐,后有的吞食浊卵。”
萧歌挠了挠脸颊道:“我……没听懂。”
“其实算是我们弄错对象了。”林念道,“在那一堆浊卵中混杂着一只蛋。”
萧歌震惊道:“一只……蛋?”
“嗯,是曲鳐的蛋。”林念说道。
萧歌还在盯着林念等待他说出下文,可余光却瞥见从江水里爬出了什么东西。那东西佝偻着背,身前还垂荡着一大团黑色的毛燥之物,这惊悚感直接让萧歌吓了一激灵!他捡回了林念之前给他的棍子,如临大敌般挡在了自己胸前!
“这上面的术法快失效了。”林念先是看了眼棍子,被萧歌重新按压上去的符咒被磕坏了一个小角,此时正勉为其难地发挥着最后一点作用。林念也丝毫不同萧歌客气,当他判断这符咒有着“拖后腿”的风险后,干脆爽快一扯,将那符咒扯下彻底撕烂了。
“啊!你干什么!”萧歌急道,“你扯掉之后就真的没用了!”
“用不着,危机已经解除了。”林念伸手按在木棍上,紧接着他调转眼珠看向萧歌,不温不火地说道,“如果你怕了,你还是去岸上比较好。”
“我才不要当临阵脱逃的懦夫!”
林念挑了挑眉,没有再与萧歌争执。而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江水里爬出的东西正快速靠近了他们二人。萧歌紧捏着木棍不肯放手,待到他们之间只剩下两三步的距离时,萧歌突然扔掉了手中的木棍,一步冲了过去!
“哥?是你吗?哥?”
萧游接受了萧歌的搀扶,可是他状态并不好,脚似乎崴到了,几步路走得是歪歪扭扭,此时才方可卸力倚靠在弟弟身上。萧歌将他胸前缠绕的怪异东西全都扯下去,那些东西之下露出了萧游大片的胸膛——没人知道他在江水下经历了什么,那江水脱去了他的上衣,又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伤痕,怎么看都有些玄乎……
“你也太惨了,看起来就像是个流浪狗。”
“流浪狗也比你强!”萧游毫不客气地推了萧歌一下,半笑着道,“不像你,看着个人就摇尾乞怜的,没点萧家形象,你倒也真不害臊!”
“哪儿跟哪儿的事。”萧歌并未在意,道,“不过哥,你身上怎么这么臭啊?”
“你知道江曲镇的江水里都有什么吗?”
“有什么?水?”
“当然是污泥,还有其他分辨不清的东西。”萧游有些嫌弃地甩干着自己的身子道,“曲鳐把那些乐色全都冲上江边了,将来一年,江曲镇都会是臭气熏天的。”
“可我没有闻到啊。”
萧游抖了下嘴角道:“等你鼻子通了就会闻到了。”
他注意到一直站立在一旁的林念,对方侧身对着他们没有靠近,但萧游知道,那人一定将他们兄弟二人的对话全都听了个完整。
“哥,你和那个林公子并肩作战,之前的闪光是怎么回事?”
“闪光就是……”萧游突然看向萧歌道,“什么闪光?你瞧见了什么闪光?”
萧歌愣了一下,接着说道:“阵法的闪光呀。”
“阵法没有闪光,你以为阵法是什么妖术吗?”萧游眯了眯眼,神色似是有些疑惑,“我只是看到曲鳐被定住了,那就是林公子施展的阵图起效了吧?”
“可我说的是……”萧歌迟疑着说道,“刚才浊卵的时候……时候。”
“和你的梦有关系?”萧游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绷紧身子道,“你曾说你在梦里见到过炸开的光芒……”
“有吗……”
萧游此话不假,只是作为做梦者的当事人,萧歌在将梦境细节讲述出去后就仿佛倒空了头脑里的存储空间。他的梦,旁人都知,唯独他自己记不得了。但这话说出去有些丢脸,因此萧歌也从未和第二人承认过自己并不记得梦的事实。
“哦!我想起来了!”萧歌假装着说道,“就是那一天……”
“你还是当我没说过吧!”
萧游竟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两人之间的氛围一下变得有些古怪,而说出这话的萧游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点,立刻将脑袋转向了另侧缓和道:“我记错了!梦见闪光的人不是你!”
哥似乎……有事瞒着自己?
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心底升起,但熟知哥哥的萧歌知道现在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于是便顺着萧游的脾性说道:“原来如此!我就说这段记忆有点模糊嘛。”
“你应该去问问他。”萧游伸手指向林念道,“这事不如直接问施术者更好,是吧?”
林念走去拾起橘红色布巾,这小东西如今再也没有所属任何一人了。它乃是实物,曲鳐自然是不可能带走的。林念将它放在手心,布巾已全部被江水浸湿,现下还在不断滴着水。
“那个......怎么了吗?”萧歌犹豫着问道,“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什么,一切正常。”林念不由分说地将橘红色布巾递到萧歌手中,萧歌没有拒绝的余地便只能张开手接下。“橘红色布巾和曲鳐有关系,但它又出现在店小二的嘴里。”林念道,“你怎么想?”
萧歌攥紧了手心道:“显而易见,抓到绑架店小二的匪徒,也就抓到引起夕梁村灾祸的元凶了。”
“正解。”林念点了点头,转而说道,“在夕梁村彻底恢复原状之前,可不能让小夏和七子离开视线了。”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向来时的方向走去,之前为了保护小夏和七子的安全,他们特意将二人留在了略高的一处山坡上,想来曲鳐的江水应该还不至于淹没高地。
而在先前那只浊灵消失的地方,那些被吸食真气的村民们正逐渐清醒过来。曲鳐的消失带着江水一起褪去,现如今只有到处塌陷的所见之物才能证明方才此地确实遭受了一场大灾难。
“把他们躺平扶好,不要交叠在一起!”萧复指挥道,“手脚轻一些。放好了就不要动他们了,时间一到就会醒!”
村长阿岁抹了把汗,道:“萧大人,真是辛苦你们了,你们可为我们村解决了一件大事啊……”
萧复直起身连连摆手,道:“都是林公子的功劳,自他来了之后我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只能帮着做些善后的工作。”
“您别这么说,虽说年轻人确实厉害,但论起见识和阅历,他可没法和您比……”村长阿岁说着说着也奇怪道,“难道说大人和林公子……是认识的?”
“不认识。”萧复笑道,“实话实说嘛。”
“诶你别动!你还没好全呢!”
“我女儿呢?我女儿在这吗?”
“是谁醒了?”村长阿岁耐不住性子地喊道,“叫什么叫?不要闹腾了!你们都劝劝她!”
“我们不行啊村长……”一村民气喘吁吁地跑来道,“是那个七妇人醒了!正吵着要找女儿呢!”
萧复不由惊叹一声:“她可是最早被浊灵盯上的人,怎么反倒头一个醒来了?”
村长道:“那她女儿呢?把女儿直接带给她不就行了吗?”
“找不到啊,大家都说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她家娃了!”
“儿子呢?儿子也不在吗?”
“都不见了!不会是被那些脏东西......”
村长阿岁和村民同时向萧复望去。
萧复愣了愣,答道:“不会发生那种事的,浊灵……要害人也得满足众多条件,一般并没有致死的本事,俩孩子倒还不至于被夺去性命。”
村民又将求救的视线投向村长,村长阿岁烦躁地吐了口痰,又用脚踩了踩道:“算了别管了!找几个人把她带远一点,不要吵到其他人!”
萧复难得噎了一下,谨慎地探究道:“村里人和七妇人的关系......”
村长阿岁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过了良久才支支吾吾道:“家丑不外扬,大家都觉得七妇人早就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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