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楠，你玩过跳楼机吗？”
“跳楼机？”
“对啊，那种缓缓升到最高，再狠狠往下坠的感觉，真的很刺激。”
“砰。”
穿刺包随手一裹，扔进黄色垃圾桶里。
沈明雨卸下手套，冲护士说：“可以叫下一个了。”
“好的沈医生～”小护士哒哒哒地走远。
沈明雨熟练地收拾完操作台，洗了手，又从柜子里拿了份新的穿刺包，正打开时，小护士把人带来了。
从没进过手术室的莫楠显得有些局促，她按照护士的指示躺到床上，任由对方呼啦啦地对着她领口一阵操作。
她不敢乱动，只能睁眼环顾，四周是干净到过分的墙壁，手术室里充斥着冷冰冰的柜子和机器。
想到一会儿要做的手术，紧张感逐渐被放大。
“紧张吗？”沈明雨一边做着准备，一边关切地问。
莫楠偏头看她，发现她并没有转过头。
绿色的衣服，蓝色的口罩和帽子，这样打扮的沈明雨令她感觉很陌生。
“有点。”
她刚说完，就看见沈明雨拿起一根又粗又长的针头，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真的不用麻醉吗？”
沈明雨终于转过头，眼睛弯成月牙，“当然不用，就跟打屁股针差不多痛。”
“好了，我要消毒了。”
莫楠摆正头，不自主地咽了咽唾沫。
手术室里本就冷，所以当那凉丝丝的消毒药水刷上脖子时，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
她不由得开始想，沈明雨是不是故意不给她打麻药的，毕竟当年分得真的不算好看。
“你……”
“嘘，别说话，你一说话我就看不到了。”
对方拿着超声探头在她脖子前滑来滑去，莫楠斜眼看去，只看见她一截雪白的耳颈。
沈明雨知道莫楠在打量她，手下略微使劲儿，成功看到她皱起眉头，“找到了，别动。”
沈明雨执起穿刺针，顺着超声探头边刺进去。
女人瞬间紧绷。
“放松。”沈明雨安慰。
莫楠攥着手，心跳有些加快。刺入的时候确实没有想象中的痛，但针在脖子里上下左右穿梭的不适却无法忽视。
沈明雨看她一眼：“痛你就比个1，想吞口水就比个2。”说完她俯下身，带下一股熟悉的香气。
莫楠目光闪了闪，这香水，还是当年两人还在一起时她送给她的那款，没想到这么多年对方居然还在用。
不是说不在乎了吗，将旧物扔掉迎接新生活才正常不是吗。
莫楠细细打量对方的眉眼，岁月似乎只是在她身上留下了浅浅的印记，昔日那个曾被患者家属训哭的女孩，也成长为了独当一面的医生。
“看我作什么？”
沈明雨轻笑，眼睛仍盯着显示屏，手中动作未停。
“……没什么”莫楠小声说。
“好，弄完了。”
起身抽离，沈明雨为她做了简单的包扎。
“起来吧，伤口压个15到20分钟就可以了。”
莫楠捂着脖子小心翼翼起身：“谢谢。”
“你我之间用不着道谢。”沈明雨侧头笑着，“结果最迟也得明天下午才能出来，这段时间你该吃吃该喝喝，别一天拉着个脸。”
“嗯。”
似是被对方用词逗到，莫楠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笑容。
回到科室，沈明雨摘下口罩灌了好几口水，杨奥从一旁探出头：“行啊沈医生，看不出来还是有几招的，那个26床今儿居然不闹着出院，还乖乖做穿刺。”
“我和她认识。”沈明雨不咸不淡地说。
“难怪！”杨奥一拍手，冲着一旁的王玢玢说：“你看吧，我就觉得她之前那么主动一定是有猫腻，感情和病人认识！”
王玢玢翻了个白眼：“认识怎么了？认识就不算救你狗命了吗？”说完话锋一转：“雨儿，一会儿你去病房看看吧，你那个26床的老妈，把两个孙女儿带来了，还拿了一堆床单被罩，看那架势，是准备带小姑娘在这儿过夜。”
沈明雨有些惊讶：“啊？”
“啧！”杨奥叹气，“难搞难搞。”
沈明雨放下杯子：“我去看看。”
26床病房是个双人间，地儿虽然还算大，但再塞两个人，就算是小孩也会变得拥挤。更何况最近流感横行，医院更是规定每床陪护不能超过一人。
还没到病房门口，就听见小孩吵闹的声音。
老太攥着手机，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在发火。
“……你怎么当的舅舅啊，你姐生病了，让你照顾照顾孩子怎么了？”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正骂着呢，从房间里又窜出来一个更大点儿的小姑娘，拿着飞机玩具模拟起飞的声音疯跑，飞机头直往老太肚子上怼。
“危险危险！飞机撞上不明物体！”
沈明雨咪了咪眼，走上去笑说：“小朋友，医院里不可以吵闹。”
小女孩嘟起嘴，哼了一声跑回房间。
老太不太好意思，连忙挂了电话。
“不好意思啊沈医生，孩子太小了，放家里又没人照顾。”
“理解的阿姨，只不过孩子爸爸呢，可以让他帮忙照顾孩子。”
老太脸色讪讪：“孩子爸工作繁忙，抽不出时间，我这实在没办法了。”
沈明雨点了点头，说：“其实阿姨你也不用天天来医院的，等确定小楠确实需要手术你再来就可以了。”她说着走进病房。
莫楠躺在床上，小女孩刚才被批评，眼下正赖在妈妈身上，斜眼偷瞄她。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还好。”
莫楠见她来了，便从床上撑起来。
沈明雨：“那就好，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按铃儿，今天我值班。”
“好。”莫楠浅笑了一下。
“对了，我听阿姨说想让两个小孩歇在医院？”
莫楠有些不太好意思：“嗯，就是……家里面的人都比较忙，所以没人照顾。”
在前任面前，饶是再过去多年，那句孩子爸终究难以说出口。
沈明雨说：“小楠，虽然我俩认识，也知道你有难处，但医院毕竟有规定陪护不能超过一人，而且孩子太小了，有时候吵闹起来也会影响别的病人休息。”
沈明雨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偏严肃。
这让刚放松下来的莫楠又紧张了起来，脸色也有些难看：“我不知道……”
“不过没关系”沈明雨又笑起来，侧身坐到床边，“我已经想好了，你这又不是离不开人的大病，不如就让阿姨回家专心带小孩，你一个人在医院，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我来照顾你。”手轻轻覆上对方手杯，放轻了声音：“你觉得怎么样？”
莫楠感觉手背被烫了一下，抬眼看着沈明雨，对方长发束在脑后，耳前落了几根碎发，琥珀色的眼珠望着她，充斥着温柔和善意。
莫楠忽地抽开手：“你上班已经很辛苦了，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孩子我会想办法的，但是她们今晚能不能留在这里，明天再离开？”
“也行。”沈明雨站起来，双手插进衣兜里，“不过你也别太勉强了，凡事量力而行。”
沈明雨出了病房，把走廊里的老太叫到楼梯间。
“阿姨，我刚才给小楠说了，提议让您回家照顾孩子，我来照看她。她估计是不想麻烦我，所以拒绝了。“
“但是我看阿姨您最近家里医院两头跑，又要照顾孩子，又要来医院送饭，实在是太累了，我看不如就照我说的来，小楠会理解的。”
“这怎么好意思呐！”老太一下提高音量，眼睛里却焕发光彩。
“怎么不好意思呢，我和小楠那么多年的好朋友。”
沈明雨笑着拍了拍老太臂膀：“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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