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亲悦被熊管家一脚踹飞,纯白的防护服在污黑发臭的水泥地上滑了四五米。
她紧紧捂住腹部蜷缩着,呼吸急促而紊乱,恶心感迅速袭来,肠胃像是被搅烂了。
“你一个卑贱的纯人类能进威灵顿将军府当兽医,我可出了不少力。”熊管家的棕黑鬃毛从脸颊蔓延至脖颈,兽化的前兆让他声音沙哑的如砂纸摩擦,“不是说能从黑市搞到人吃吗?人呢?!”
“要不是得了疫病等不及,我一个高等兽人会和你这劣质人种合作?”
疫病是新发的传染病,对念亲悦这种纯人类毫无影响,但却会让得病的兽人失智兽化,最终沦为啃食纯人类的动物。
三日前,熊管家手下的三名仆从接连暴毙,尸体脖颈上留着兽齿撕咬的窟窿。疫病已到他眼皮底下,若再找不到抑制之法,为了切断传染源,他会被兽健司拖去焚烧炉处决,所以他盯上了身为纯人类兽医的念亲悦。
“我,我没找到。”念亲悦垂眸,声音细如蚊蚋。
她没说谎。黑市的人贩子曾将铁笼推到她面前,笼中纯人类的腕骨瘦得像一折就断的枯枝。可念亲悦转身便逃了——她想到了被兽人咬死的母亲。
做不到拐卖人口的事,不能牺牲同胞,就只能牺牲自己了。
念亲悦的回答让熊管家怒火飞升,鬃毛从他脸上一寸寸泄散增长,最后露出一个硕大膨胀的熊头,压在纤细的脖颈上将其衬得如笔杆一般。
熊头人身的他比纯人类高壮不少,站起来时吞噬了禁闭室大半的光,巨塔般的黑影魁梧刚硬,把念亲悦严严实实地罩在下面,如同千钧重压,让人喘不过气。
“吃不了别人就吃你!”熊管家恶狠狠地说。
他走到念亲悦身边,弯腰提起她的胳膊,像一只布娃娃被提到空中。
念亲悦的防护服被爪子划破,布料的撕裂声在紧张的空气中异常清晰。手进了温热的熊口,恶心滑腻的唾液沾到了皮肤,像蛇在身上游动滑行。要被兽人吞掉了!
“大人饶命!”念亲悦强忍疼痛,皱着眉头用另一只手掏出了个殷红的玻璃瓶。
“这是我刚研究出来的特效药,量少珍贵,不仅闻着香,还能抑制疫病。”
敷衍的玩意儿,糊弄的话,任谁也不会当真,可熊管家竟然信了。
他将念亲悦扔到地上,拧开瓶盖,喷香的液体勾得他眼珠鼓爆凸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甜香钻进他的鼻腔,那味道像是混合着新鲜猎物的气息,又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馥郁。
“我说之前哪里来的甜香味,原来是这个小东西。”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刚喝下,别扭可怖的熊头就立刻变成了人头,安安稳稳地待在脖子上。
疫病兽人自主控制兽化非常艰难,他们越吃纯人类反而兽化得越严重。而他喝了它之后却能轻易地控制成功,内心的狂躁也被抚平了不少。
熊管家不得不相信这个血液的神奇,他掐着念亲悦的脖子又将她吊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恶狠狠地威胁道:“还有没有?”
怯弱的纯人类憋红了脸,她急着说:“有的,您帮我进将军府当兽医,让我挣大钱,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到时候我全上供给您。”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熊管家手收得更紧,“我可没那么好糊弄,我知道你和你姑姑相依为命,也知道你家在哪,要是敢糊弄我,你们下次见面就是在我的肚子里。”
念亲悦头脑充血,肉一个劲儿地往气管里挤,她不能呼吸了,但仍拼命保持冷静,安抚道:“明天、此时、此地。”
“算你识相!”熊管家终于松手,念亲悦像空中断线似的瘫软在地。她大口大口地吸食新鲜空气,一边咳嗽一边脑子疯狂转动。
“那我、咳、再求您一件事,”纯人类一张脸又紫又红,咳出的泪水衬得她眼睛极为璀璨明亮,她仰着头声音嘶哑地谄媚道:“我想当以利小公子的、私人医生,到他身边贴身伺候,您看?”
熊管家一张口便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毛骨悚然地怪笑道:“第一次见有人上赶着找死的。你要是真想去,明天早上就找小公子报道。”他说完便咂巴着嘴离开了。
“多谢咳咳……多谢大人。”
念亲悦也站起身,颤抖的背影看起来很凄惨。破损的防护服下,却是一张大汗淋漓却嫣然含笑的脸。
兽人这种东西,自私又自大,绝对想不到自己会被一小口液体操控。
瓶中是她的血。
疫病刚爆发时,她曾在街头遭遇半兽化的兔兽人袭击。利齿刺入她血肉的瞬间,对方竟僵在原地,片刻后兽态褪尽,彻底恢复了人形。
那时她就知道自己的血肉能治愈疫病,如果能靠血肉控制熊管家和其他兽人,那也能控制以利小公子。
真期待未来的日子。
*
“兽人撕烂了我的肚子,”满脸是泪的妈妈对她痛哭,“为我报仇。”
念亲悦抽咽着从床上醒来,睁开眼才想起自己已经是将军府的下人了。
妈妈不可能和她说话的,十六年前她就死了,被以利小公子活生生咬死的。
她进威灵顿将军府就是为了复仇,她要接近以利小公子,得到母亲遗体的下落,然后将他千刀万剐。
咬牙切齿地擦干眼泪,穿上防护服,戴上防咬项圈,在袖口里藏好手枪,念亲悦便离开寝室去以利小公子那里报道了。
浓雾弥漫,走廊像蒙着一层灰布,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墙壁上发霉的壁画,略显斑驳的金箔窗框,绣着繁复花纹的暗红地毯,处处透露一种颓废的奢华。
念亲悦的鞋跟碾过地毯上一块焦黑污渍——那是上周一名纯人类女仆被处决时留下的血痕。将军府明令禁止纯人类踏足二层,但以利小公子的“玩具”例外。
正要敲响房门,却听见门内有男人在痛苦喘息,声音压抑而沉闷,不知在极力忍耐什么。
她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一阵裹挟腥臭的强风骤然袭来!
一座山砸到身上,她忍不住尖叫:“啊!”
是已经兽化为棕熊的熊管家,他竟然一直在暗处等着她!
“给我药!昨天的不够!给我!”熊管家崩溃喊着。
为什么他兽化的那么快!
他的瞳孔已缩成针尖大的黑点,这是彻底失智的征兆。
除了兔兽人之外,熊管家是第一个饮用血液的病兽人,他怎么又兽化了,难道是剂量不够吗?!
念亲悦下意识地用手臂阻挡,这导致她的半截左胳膊又像昨天那样入了熊口,只是这次肉是真被吃了。
肾上腺素飙升,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心脏狂跳,她不想死!
仅一瞬之后,熊管家便松开了。他没有继续撕咬咀嚼,刚舔到血,一股熟悉的甜香钻进他的鼻腔,和昨天喝下的那瓶血液味道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多了些新鲜的腥气。
他怔愣着喃喃道:“昨天那是你的血……?”
秘密暴露,他非死不可。
念亲悦趁机拿出另一只袖口的手枪,扣动扳机——
"砰!"
枪响与重物坠地的轰鸣同时炸开,硝烟未散,残影裹挟着棕熊已重重砸向地面,整栋楼都在震颤。她保持着射击姿势,突然发现原本笼罩头顶的阴影消失了。
该死,差点就能顺理成章杀掉熊管家了。
是谁这么好心的多管闲事。念亲悦看向来人。
翰德也看向她。
兽人视力极其好,在念亲悦只能在晨雾中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时,翰德却可以细致地观察她。
她身形单薄却挺立,身上的防护服整个被撕烂了,底下的白衬衣破损带血。脖子缚着红色的皮质项圈,上面镶嵌着冰冷的金属铆钉,衬得她肤色极白。因身负重伤而紧抿下唇,眼神却毫无惧意。溅出的几滴血从脸颊滑落,像绯红血雨打到霜白梨花之上。
甜腻的血腥味融到雾气里,让人欲罢不能。在震惊与心疼之前,生理反应最先出现,翰德条件反射般分泌了口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喉结来回滚动了好几次,最后他哑着嗓子问道:“怎么是你?”
随着翰德一步步走近,念亲悦眼睛眨巴几下,才在大雾里看清是谁。
“翰德?”她有点不确定。
去年的军营训练场上,作为犬科兽兵的翰德曾徒手捏碎一块花岗岩。碎石飞溅中,他转身对她笑,亮晶晶眼睛的无声的求她表扬,汗珠顺着肌肉虬结的脊背滚落,阳光下亮得像熔化的金子。
那时的他强壮又健康,骄傲肆意,而非如今这般……枯槁。
不仅瘦到锁骨突出,左脸还多了结褐色厚痂的裂口,如同一块裂开的美玉缝了粗糙泥巴。
五官是他,气质却变了。整个人像她姑姑家墙角的黑绿苔藓,滑腻腻、湿漉漉,半死不活,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嗯。”翰德应得干脆利索。
真是他啊,去年夏天甩掉的前男友。
窗外梧桐花香伴着雾气飘散到走廊里,沾到地毯的几滩血上,闻着像是掺着铁锈的蜂蜜。
急促的喘息将雾吹散,又凝结成念亲悦额上的汗珠,她呼吸粗重,皱眉看着翰德。
念亲悦大三开始在军队实习,身为唯一的纯人类兽兵护理员免不了被欺负,为了保护自己,她对护理的兽兵翰德展开了狂热的追求。
每次翰德训练结束,她都会第一时间拿着毛巾和水迎上去,哪怕翰德只是冷淡地点点头。有一次,翰德在训练中受了伤,她守在病床前整整三天三夜。为了能和翰德有更多共同话题,她还拼命学习各种军事知识,恶补兽人文化,只为了在翰德谈论这些的时候,自己能接上话。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一个月色如水的夜晚,他们总算在一起了。
从那以后,翰德像是变了一个人,对她爱得死心塌地。他们一起漫步在军营的小径上,分享着彼此的梦想和心事;在满天繁星下,翰德紧紧地抱着她畅想两人的未来。尽管她讨厌兽人,却不得不承认,那些甜蜜的过往,曾是她在艰难日子里的慰藉。
去年的盛夏,得知以利小公子踪迹那日,她当即便动身寻人,连半个信儿都未留给翰德,像断线纸鸢般决绝地消失了。
不知道在翰德心里对她到底还有多少感情,如今在将军府重逢,她很慌。
翰德一定恨她。
她首先要搞清楚,翰德为什么不在军队,而来了将军府。难道是为了找她?是旧情未了还是为了报复?他身上的伤怎么来的,他好像是从以利小公子房间里出来的,那刚才房间里痛吟的是他还是小公子?
念亲悦心里七上八下,眼神晃悠悠的飘向翰德,却不敢和他对视。
凝固的冷雾提醒了她,危险在逼近……
熊管家虽然晕了过去,但随时可能醒来,要是他和翰德联手,自己可就插翅难逃了。
她握紧了手中的枪,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试图从翰德的表情和眼神中分析他的心理,同时盘算着如何全身而退。
翰德的白发被沾湿,凌乱随意地披散着。深邃的蓝眼睛,锐利、饥渴,像狼埋伏在草丛中等待着捕猎,透露出非人的诡异。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未及出声,念亲悦已哭着撞进他怀里,手中握着仅剩一颗子弹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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