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涵咬牙切齿,怒不可歇,看着像是要大打出手的架势,他紧了紧拳头,却被掌心的刺痛给唤回了几分清醒,原来还毫无血色的脸,这会儿是一阵青一阵红。
即便是憋了一肚子的愤懑,也不得不承认,就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想要教训萧允,除非这人乖乖站着让他揍上几拳。
但这怎么可能,萧允这种看着事事漠不关心、其实个性格强势的人,别说打骂不还手的情侣戏码了,真要较量起来,王涵也从来没占过上风。
王涵被现实泼了冷水,忿忿不平又闷闷不乐,只好自找台阶,说服自己,现在情况特殊,好歹萧允还救了自己,不至于真要闹到吹胡子瞪眼的地步。
他努力平静下心情,可有些事,还像毛刺一样扎在肉里,抓心挠肝的痒,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思考使王涵理智回笼,显然从一开始,萧允那副半死不活植物人般的样子,是他假装的,不然也不会从坍塌里“幸运”逃脱,更不找到这里将他救出。
但他一个失踪几年的人怎么会碰巧也出现在悬崖下?刚才又是怎么对付红眼睛的?
在王涵的认知里,萧允的身手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对付那红眼怪,难度好比虎口夺食。
要不是他俩还活着,他都不知道交往过三年的前男友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而一些问题的暴露,可以牵扯出更多同样被时间淹没的疑问。
王涵几番历经生死劫难,也算是大开眼界,重塑了世界观,许多以往浮于表面的东西,似乎也慢慢抽丝剥茧露出了真相。
记忆里,那三间两层的老建筑,雕木黑瓦,处处透露着古韵、神秘,里面供奉着一个无名排位,又有堆积成山的经书、古籍,还有那个半靠在软榻上看书的男人。
烟暖北窗棂,晴霄翠洒荫。同席朝暮醉,鬓乱落花庭。
他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醉酒的王涵经常枕在萧允的身上,迷迷糊糊间,瞟过几眼那些晦涩难懂的内容,但往往那些都是被他拿来用作午睡遮阳的利器,从没仔细翻看过。
书到用时方恨少,如果当初他能好奇多看上几眼,便会知道,那里面的内容是多么的离谱,无论是秘邪魔道还是正教训善,扶乩,占星,问道,通神可谓是应有尽有,包罗万象,却绝对不是正常人家里会有的东西。
王涵曾经还单纯地以为,萧允收集那么多古籍要典不过又是一个同刘二阳一样的收藏狂热者。
不过比起刘二阳什么值钱就倒腾什么,钻进钱眼的做派,人萧学神好歹是有名的金融才子,搞的是正儿八经的研究、收藏,而且已经达到自成一家,人尽皆知的地步。
失踪前萧允就是被邀请到江市的一个道观遗址做调研队的临时顾问,谁知途中出了意外。
可看似与旁事无关的意外其实都是有预见性的。
自打王涵认识萧允起,这人一向都是来无踪,去无影,距离感是他俩之间一道无法去除的障碍,王涵虽然从不过问,但也一直期望着正式同居后这种情况会有所改变。
谁知同居的第二天,一觉醒来,不仅萧允不知去向,就连他屋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都消失不见。
一开始王涵还以为是遭了贼,可自己的东西是一件没少,他只能猜测,也许是萧允后悔了同居的事,他俩这段微妙的关系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直到半个月后王涵才收到了调研队出事的消息。
八月的天气,乡间野路,突发山洪,并不罕见,调研队的车子在出发的第二天就遇到了泥石流,六个队员全部失联,经过慢长的搜救,几乎所有人都不再抱有期望,可转机却在意外发生的第二年出现了。
三个衣衫褴褛,像是饿了很久的人突然出现在废弃的道观里,又陆续在附近发现了三具尸体,周边的村民认出了这些人身上的衣物和装备,猜到这可能是当年失踪的调研队,便立刻报了警。
收到消息,王涵当时是抱着即是期待又是害怕的心情,赶到江市,他一直希望那三个幸存者里能有萧允的名字,可到那时才得知,警方是通知他来认尸的。
希望被残忍地打破,谁也不想接受生死离别之苦,但最后的结果却出乎意料,通过生物比对,其中两具都确认了是调查队的成员,剩下的一具尸体虽然也穿着调研队的衣服,但和萧允的信息匹配不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唯一能提供线索的幸存者们,又因为灾后应激障碍,三人都患有不同程度的失忆症,别说有关萧允的行踪或是那具无名尸的来历了,就是他们自己这两年的经历,记忆里也是一片空白。
看似普通的意外事故、不可抗力,实则疑云密布、神鬼难测,可很多事情空口无凭,也只能当做意外来处理。
王涵现在,唯一能确认的是,萧允大概真的会一些常人所不能及之事,否则解释不了,把自己玩弄于股掌的红眼睛,却被萧允迎刃而解。
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回的长云市,为什么出现在山下,又为什么四年的时间都没有个消息,疑团还是一个接着一个,若往更深处去想,只能证明萧允失踪这四年也只是一个幌子。
萧允是在隐藏什么……
王涵低眉抿着唇,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想都蹿了出来,就是现在有人告诉他,萧允失踪这四年,其实是在山里修仙,他也一点都不觉得夸张。
毕竟就萧允那个薄情寡义的家伙,无亲无故,更不会在乎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男友,半路出家、不告而别这种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王涵被自己的猜想气的牙痒痒,但萧允就是这样的人,待人冷淡疏离,表面冷,心更冷,相识多年的交情,别说走进心扉了,他连门把手都没摸到过,至于男朋友的身份那更像是个笑话。
被压抑下的情绪又有了爆发的迹象,王涵看着那个不远处的背影,跨过四年的空白,他俩的相处方式似乎一点没变。
可事实上他心里明白比时间更让人心疏远的是信任,既然这人还好好活着,自己又决定放下,那便无需再纠结,萧允那些秘密又与自己有何干系。
比起在这猜测萧允这几年到底在干什么,倒还不如想想怎么走出这个鬼地方。
王涵将萧允那些事抛到脑后,他挪了挪身子,靠着墙角,认命地用嘴含着绷带的一端,别扭的绕着圈,包扎起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
他费力的缠了几次,血没止住,绷带倒是浪费了一大堆。
王涵有点烦躁,干脆放弃了包扎,反正自己凝血功能挺好,脖子上的伤口都早就止住了,手上这点伤,也就是看着严重,他都没被那红眼怪给吸干,难到还会因为多流这几滴血就挂掉。
王涵彻底摆烂,扶着墙站起,想催促萧允尽快离开这里。
可没想到人刚站起来,就一头撞在了萧允身上。
这前一刻还在棺材旁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有半点声响,王涵愣是一点也没察觉面前啥时候还立了一堵人墙。
好在,某人还有点良心,立马拉了王涵一把,不然王涵的后脑勺上又要添块新伤。
王涵重心不稳,被萧允那么一拉,整个人都趴在了萧允身上,他两靠得太近,王涵的鼻尖都几乎贴在了萧允的唇上。
王涵瞪大了眼,直视着萧允那张完美的脸,漆黑的羽睫投下一道弯弧的阴影,清冷的眼眸在阴影遮挡下也隐去了几分凉意,竟让人感到一丝类似温情的假象,看得王涵一时失神。
实话实说,现实中的萧允可比寻人启事上的照片,好看了不知多少倍,若不是最近总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弄得他心烦意乱,王涵早就鬼迷心窍,失了心神。
可就是再好看,也改变不了,这人本质上就是座没心的石头雕塑,王涵都忍不住唾弃自己本性难移,明明刚才还恨不得给这张脸来上一拳,现在却看得移不开眼,真是蓝颜祸水!
王涵默默的撇开头,想着就自己这点定力,可经不住美色的诱惑,刚准备抽出手来与萧允保持点距离,却被反过来攥住了手心。
“嘶!”萧允这一攥没轻没重的,是想把他这只手也给废掉是吧!
王涵疼的恨不得踹人一脚,可惜他还没练到单腿踢人的本事,只能干吼道:“喂!快给我松开。”
萧允面不改色,只是用他那双看似风情万种,实则冰凉慑人的眼睛,淡淡地与王涵对视一眼。王涵被萧允看得一怔,心里毛毛的,总觉得萧允不仅话变少了,态度也变得更冷,更强硬了。
他们彼此都深知对方的脾性,也知道针尖对麦芒结果只会两败俱伤。
不是他怂了,而是冲动是sb,冲动是sb,他没必要和这油盐不进的人计较,王涵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收敛了情绪,面色阴沉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萧允从容自如,语气冷淡的给出了一个理由:“伤口里有东西。”
王涵皱了皱眉,有点怀疑萧允的解释,但还是将信将疑地松了力道。
萧允扳开王涵手心,白玉般的手指滑过伤口边上的皮肤,明明只是很短暂的触碰,王涵却觉得伤口处像是燃烧过火焰,一片火辣的麻痛,忍不住抽动,又被男人更严厉的控制住。
萧允仔细观察着伤口,他的脸离的很近,王涵都能感觉到萧允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自己的掌心上,他的目光非常专注,像是要看清上面的每一条纹路,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王涵都觉得他会不会像红眼怪那样吸食上面的血迹。
不过能有这样猎奇的想法,王涵都觉得自己是被红眼睛给荼毒出了后遗症,好在萧允接下来的做法也证实了王涵这个想法是多么的不切实际。
萧允从包里掏出了一把小刀,用火机燎红刀尖,冷却后从伤口里挑出了几个碎片,细小碎片是红色的结晶体,薄到不可思议。
奇怪的是,王涵自己都没感觉到伤口里这些异物的存在,萧允反而察觉到了。这些东西又是什么时候扎进去的,难道是那面具上的冰裂纹?
就在王涵疑惑的时候,萧允的手又移到他脖子上,那上面的两个血窟窿早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个几乎与旧伤重合的牙印。
看着牙印,萧允的目光微妙的闪了闪,拇指来回摩擦着不存在的伤口,弄得王涵非常不自在。
就在他忍无可忍时候,萧允早有预料,用手捂在了他的嘴上,堵住了王涵又想问候别人老母的冲动。
萧允:“安静点。”
王涵被萧允这招来弄得触不及防,舌尖好像还碰到了那人的指腹,甚至尝到一点血腥混合着淡淡的花香。
他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tmd,这个时候,还给他玩这套,是可忍孰不可忍,王涵一口咬住萧允的手,龇牙咧嘴的样子像是要蓄意报复。
萧允似乎知道王涵这满面通红 ,又故作凶煞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淡定地任由王涵含着他的指尖,像磨牙棒一样咬来咬去,就是被咬出血来,也毫不在乎,反倒趁着某人发泄的时候,找到了嵌入皮下的异物。
“找到了,别乱动。”
王涵意识到萧允想干什么,心中惶惶不安想要躲开,可刀尖已经贴在了脖子上。
冰凉锋利的铁器,光是触感就让人本能的畏惧,即便持刀人是萧允,王涵也难以忍受要害被别人把控的危机感。
他下意识地试图转移疼痛,忍不住又加重了咬合的力度,口中的血腥味变得更加浓郁。
但萧允是一声没吭,慢慢地从重新划开的伤口里又取出了几片结晶。
随着叮叮几声,碎片落在容器之中的声音消失,王涵这才松开了牙齿,他看着那人刚刚还被他咬着的指尖,从口中抽出,洁白变得绯红,上面裹着一层晶莹的悬液,似乎有点涩情。
不过比起王涵尴尬的要命,萧允本人却毫无波澜,他拿起不知从哪捡来的小瓷块,里面装着从王涵身上取下来的碎片,用火一烧,那碎片竟然像冰一样化成了水,又蒸发消失不见。
王涵哪还顾得着尴尬,他瞪大眼睛,玛德这是什么鬼东西插他身上了。他看着萧允,眼睛里满满的质问。
萧允也没有卖关子,解释道:“冰尸的唾液里可以分泌一种让**冰变的尸毒,我猜如果不是你阴气重太招他喜欢,大概早就吸光你的血,而不是想把你也变成一具冰尸。”
又是阴气重,萧允竟然和老秦说了同样的话,他一个阳刚之气的大好男儿会阴气重?
还招它喜欢!?听萧允那语气,这难道也算是是一件好事。
王涵总觉得这人话里话外都在阴阳他,但一想到红眼睛,他就打了个寒颤。
王涵不太想仔细回忆棺材里发生的事情,但的确是有点奇奇怪怪,怪异的感觉像是在皮毛里生长的枝丫,越长越大,可能直到有一天穿破头颅,他才会意识到危机早已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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