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以后楼森北没有急着离开,他和酒馆里的员工打了声招呼,让员工自己先看店,自己可能下午才会过去,之后就理所当然地留在了季丛兮的民宿里。
“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
季丛兮手里捧着一盒草莓冰淇淋,白色的陶瓷猫咪小勺用来擓冰淇淋其实不太合适,但因为勺柄的末端是一只发怒的猫猫头,因此在楼森北帮季丛兮盛冰淇淋的时候果断在餐具框里拿了这只华而不实的小勺。
虽然季丛兮在看到勺子之后瞪了楼森北一眼,但楼森北并没有打算更换的意思,并对季丛兮说:“我觉得挺好的,正好也让你少吃点凉的,身体不好还贪吃。”
而面对季丛兮明晃晃的赶客,楼森北也不在意,上前无比自然地揉了一把季丛兮的脑袋,笑着调侃:“这么着急让我走?想背着我干坏事?”
季丛兮白了楼森北一眼,骂道:“滚。”
楼森北闻言只是一笑,看起来对季丛兮的行事作风相当习惯。
两个人待在一楼的大厅,门窗大敞,夏日的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有些热,室内开了风扇在季丛兮的侧前方嗡嗡地工作。临江由于气候原因,虽然身处南方,但夏天一般也不会超过三十度,因此这边的房屋很少会挨家挨户安装空调。
“一梦”的一楼大厅也是如此。
季丛兮半躺在大厅的沙发上,身后枕着一只抱枕,身下是浅绿色的凉席,他穿了一件深蓝色oversize的T恤,穿了一条白色的宽松短裤,赤脚,长手长脚的占满了大半的沙发。
季丛兮的姿势不免让那条短裤蹭到了大腿中段,楼森北毫不怀疑季丛兮只要姿势变幅大一点就能让人尽窥短裤内风光。
楼森北叹了口气,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条薄毯盖到了季丛兮的腰间。
但下一秒就被季丛兮一脚蹬到了脚下,季丛兮瞪楼森北:“热!”
楼森北又叹了口气,把自己身上罩着的衬衫脱下来罩在了季丛兮的腿弯并掖了掖,叮嘱:“不许蹬,再蹬走光了!”
楼森北整个人挡在季丛兮身前俯视季丛兮,眼神则指向院子里一直观察着的钱伏。
季丛兮依然象征性地挣动了一下,只是幅度很小,安分地将那件衬衫留在了腿上。
楼森北这才放心了坐到一边,故作自然地问道:“怎么把他留下了?”
“上赶着的生意为什么不要?”季丛兮漫不经心地回,“大几万块钱就租一个单间,这么划算的买卖不做就是傻瓜了。”
“你缺钱?”楼森北问。
季丛兮看了他一眼:“谁会嫌钱多啊。”
“兮兮——”
“楼森北。”季丛兮打断楼森北的话,“放心,我没事。”
季丛兮说话时并没有刻意避开谁,两个人的对话几乎一字不落地落入了钱伏的耳朵,他背对着敞开的大厅,手里的水管不太听使唤,自来水溅湿了他的小腿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阳光在水流的折射下喷出一道很小的彩虹,正对着钱伏。
院子里的花开得正旺,各种品种类型层层叠叠地包围了整个院落,钱伏趁着浇花的功夫细细观察了其中所有的花丛——
没有一点他自己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钱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几下,产生尖锐的幻痛。
——
“一梦”最早的老板有两个,季丛兮和钱伏。
二十出头的两个年轻人在钱伏大学毕业的那年拿着微薄的存款从大城市跑到临江租下了当时还有些老旧的小院当作他们未来生活的小小天地。
彼时的钱伏仗着年纪小怀着满腔没什么用的浪漫血液打定了主意要把这幢院子打造成童话一样的花园作为他和季丛兮交往周年的礼物,为此他瞒着一心忙活办营业执照开民宿的季丛兮采购了整整一卡车的玫瑰花。
年轻人好像总是喜欢把对恋人的爱寄托于某种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实物上,就比如钱伏准备的玫瑰花园。
扑鼻的花香毫不掩饰地撞进被蒙住眼睛的季丛兮的鼻腔,他被神秘兮兮的钱伏从背后环抱着走进这片飒飒的玫瑰花丛,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猜到了钱伏准备的礼物。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真实地看到面前的景象时,心底还是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丝甜蜜的情绪。
“兮兮,这是送给你的礼物。”钱伏微微俯身抱住季丛兮,轻柔地啄吻落在季丛兮的耳尖,“我爱你。”
季丛兮的耳尖发烫,他主动将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覆上钱伏的手背,猫儿似的用脸颊蹭了蹭钱伏,满是依赖的神色,但嘴上却没有动作那么诚实,他轻轻骂了一句:“土死了。”
嘴角却是上扬的。
钱伏说:“兮兮,我以后会一直给你种玫瑰花的。”
……
但那片花丛最终只留存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你再浇那花就得死了。”
冷冰冰的声音在钱伏身后响起,陷入回忆的钱伏猛然回神,慌张移开了水管,这才让那朵直面狂风暴雨的可怜小花免于夭折的命运。
走到钱伏身后的楼森北伸手关了水龙头,他看到钱伏在回头看见自己的时候骤变的脸色只觉得十分可笑,不免出声嘲讽:
“连花都浇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钱伏只是问:“怎么是你?”
“你还想是谁?”楼森北笑了一声,“季丛兮吗?人不怎么样想得倒挺美。”
钱伏闻言身体一僵,却没有对楼森北的话多做辩解,他放下浇花用的软管,错过楼森北想要上楼去找季丛兮。
意料之中地被楼森北拦在了门外。
被三番五次阻拦的钱伏感到出离的愤怒,他看向楼森北,冷声道:“让开。”
“凭什么?”楼森北反问。
钱伏忽然发难,一拳打在楼森北的脸上,用了不小的力气。而楼森北没有防备脸被打得歪到一边,他站直身体,舌尖顶了顶发麻的左腮,两个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而这一切,全都被楼上的季丛兮尽收眼底。
季丛兮手里握着一杯水,他刚上楼也只是为了躲避楼森北那个唠叨鬼念经似的情感说教,当他从厨房一出来就听见了楼下的闷拳声,再一看,就是两人在楼下的那片空地打架。
说实话,有点吵——两人的互殴中不可避免地提到自己的名字,用词和话题单调又无趣。
这大概算得上钱伏第一次在他面前打架,一直以来他在季丛兮的面前都更愿意展示自己儒雅斯文的一面,大概是觉得这么做能显得自己成熟一些,好弥补自己和季丛兮两岁的年龄差。
当初的季丛兮也确实被钱伏的这种行为唬住了,当真就觉得钱伏算得上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
但后来被现实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
他不知道现在钱伏回来找他的目的是什么,他觉得自己身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供他再榨取的价值。
和爱。
想到这里,季丛兮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觉得这个字有些荒谬,用来概括他跟钱伏之前的关系也显得他自己相当的廉价,这让他的心情陡然糟糕起来。
于是季丛兮将自己拿着那杯水的手伸出了阳台外,看准了楼下还在扭打的两个人,手腕一动,一杯水照着两人兜头浇了下去。
精准中招的人抬头看向漠然离开的只露出个发梢的人影,表情愣怔。
楼森北一抹浇湿的前额:“看起来季丛兮也想让你清醒清醒。”
肿了一边脸的钱伏没有看旁边冷嘲热讽的楼森北,他长久地看着楼上空荡荡的走廊,神情愣怔中还带着一丝茫然,好像是不知道季丛兮为什么会这么做。
“为什么……”钱伏嘴里不断地喃喃。
但这里没有人会理会他的不可置信,楼森北上楼去找季丛兮,围着钱伏的只剩地上那一摊冰凉的水渍。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还在出神的钱伏拿出来看,联系人的姓名上只有一个星号。
铃声在犹豫中挂断,随即由执着地响起,直至重复到钱伏忍受不了接通。
“妈。”钱伏闭了闭眼睛,开口叫道。
对面的女人声音十分温柔,甚至温柔到有些怯懦,她柔声细语地问:“小伏,爸爸说你回国了,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钱伏沉默了几秒才道:“过段时间。”
“还有——”女人的声音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但很快,她的手机就被另一个人接管了,“钱伏,你是一个成年人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难道还需要我反反复复提醒你吗?”
钱伏听着对面那人刻板严肃的说教,钱伏冷笑了一声,回道:“我就是知道才来,你不是知道我想干什么吗?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地利用我妈打这个电话。”
“这次又是在哪里装了追踪?”
“钱玉锦,你这点下作的手段,也就只会用在你儿子的身上。”
“小伏!怎么能这么跟爸爸说话!”女人在那头着急地出声,因为过于激动声音通过听筒传来甚至显得有些刺耳,倒是男人的声音静默了片刻。
钱伏就趁着这片刻的空当挂断了电话。
钱伏再次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空荡荡的走廊,转身带着手机走出了民宿的大门。
在远离民宿几十公里的一家快递站,这只手机被主人胡乱填写的地址送往了未知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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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玫瑰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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