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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橙子A”

“……知越”肩膀被人轻微摇晃,“曲知越?怎么睡这儿了,醒醒……你手机一直在响。”

路颐宁缓慢且艰难地挣开双眼,入眼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来不及多想什么,路颐宁只觉得他头疼地要炸了,脑子里又吵又乱,好似有几百个熊孩子聚在他的大脑里一起放鞭炮。

路颐宁接过男生递过来的手机,想开口说声谢谢,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愣是一个字没蹦出来。他带着歉意冲男生笑了笑,瞥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张泊年?……谁?没印象。

路颐宁按下接听,就听到对面传来一个十分油腻的声音:“宝贝儿,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我消息呀?我给你发了好几家酒店呢,你挑一家选好了告诉我哦。”

……?

“打错了。”路颐宁艰难地挤出三个字,迅速地挂掉了这通令他反胃的电话并顺手拉黑了这个号码。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抬眼看到刚才把他叫起来的男生正像见鬼了一样看着他。

……差点忘了,这人是谁?

这个想法刚从路颐宁的脑子里冒出来,随即被两个字覆盖掉:何昭。

这个男生叫何昭,是他的室友。

但是……他有室友吗??

何昭指了指路颐宁的手机,声音含着一丝不确定:“刚才那是张泊年的电话?你……挂了?”

闻言路颐宁抬头看向何昭,客厅暖黄色的灯光打在路颐宁白净柔和的皮肤上,刚睡醒的眼眶微红,精致漂亮的脸上充满了迷茫和疑惑,干涩的嘴唇微张着,看起来欲言又止的。

何昭给他递了一杯水过去,在路颐宁身边坐下,语气听起来有些急切:“你们是又吵架了?还是说你终于想通了,决定和他分手了?”

路颐宁接过何昭的水,抿了一小口,说了声谢谢。

何昭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带了点鼓励的意思:“分了好,我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他那人花心得很,你喜欢他这么久,对他这么好,他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见路颐宁不说话,何昭又说,“你也别太难过了,其实你身边还有很多不错的人,你换个人喜欢吧,没必要在张泊年这一棵树上吊死。”

何昭说完之后,继续观察路颐宁的反应。他实在想不通,眼前这个无论是外貌还是智商都无比出色的男生,怎么在感情上就如此固执。

然而实际上路颐宁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很陌生。他只记得自己叫路颐宁,而并非什么“知越”。

感觉是还没睡醒,这大概是个梦中梦。结论合理,路颐宁身子一歪,打算靠着沙发继续睡觉了。

何昭:……真的有这么难过吗?

“你要是实在难过,也别在这儿睡啊。”何昭轻轻拍了拍路颐宁,“晚上更凉,你在这儿睡要感冒的,回你房间睡吧。”

路颐宁突然坐直了,幽幽地看向何昭:“你手能不能借我一下。”

何昭不明所以,把手伸过去。路颐宁抓着何昭的手翻了个面,不怎么用力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背,问他:“疼吗?”

何昭愣了一下,盯着路颐宁抓着他的那只手说:“不疼。”

路颐宁又用力掐了一下,问他:“现在呢?”

何昭:“还行。”

路颐宁松了口气,起身小声嘀咕:“这都不疼,看来真的是在梦里。”随即转身准确无误地朝“梦里”自己的房间走去:“我再睡会儿。”

睡醒应该就正常了。

何昭:……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路颐宁关上房间门的一瞬间——

【开机——】

……??什么开机?开什么机??哪来的声音???

【宿主您好,我是本次和您绑定的系统,编号614。很抱歉来晚了一会儿,新规定要求我们没充满电不准开机,那么我现在开始给您发放本次世界所扮演的角色的记忆和需要完成的任务吧,请宿主准备接收。】

路颐宁的眼前突然浮现一块半透明的面板:

【系统614向您发放本次世界的记忆和任务,是否接收?】

【是or是】

……

路颐宁:……这也没给我别的选择啊。

614:是的,请宿主尽快接收相关信息。

路颐宁沉默一瞬,随后斟酌着开口:“这位……额,”他顿了顿,像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614先生……?能否先告知我这是什么情况?”

这回轮到系统沉默了。

为什么这次的宿主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立马调出宿主资料查看:

【当前业务:前任自救指南】

【宿主编号:5628】

【宿主姓名:路颐宁】

【宿主性别:男】

【宿主死因:电梯事故当场死亡】

【宿主生前记忆:无权限查看】

614:……615也没和他说这是个什么情况啊!以往的宿主都是带着生前和死亡记忆的!

614只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紧急联系了615,路颐宁原本不是他的宿主,最初要和路颐宁绑定的系统编号其实是615,谁知接到宿主还不到半小时,615突然说他绑定的上一个宿主还有些事情需要收尾……

内线接通后,那边传来的却不是615的声音:我不会回去的,上次我就……

声音戛然而止,随后就只听到615略显疲惫的声音:“614?新宿主绑定了吗?”

614忍住八卦的冲动,心里默念任务最重要宿主最重要搞清楚什么情况最重要……

“绑定了,但是我无法查看他的生前记忆。”

“啊,”615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忘记告诉你了,编号5628宿主情况特殊,同世界另一位编号5627宿主会跟随他一起,两位宿主在原本的世界是认识的,因此上面抹去了他们原世界的记忆,你和5628宿主简单解释一下就好了,除了死因之外其他的不用提。还有,你和5627宿主的系统之间的交流已经被上面切断了,任务世界内你们无法私下联系。差不多就是这样,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先切断了。”

615一通话说得急切,没等614再说什么,连线就被切断了。

614只能用目前他所知道的信息和路颐宁解释:“宿主您好,我们查询到您在原本的世界中死于电梯事故,现由我们‘命不该绝’接管,只要您在任务世界中扮演好系统派给你的角色并完成任务,就可以回到您原本的世界,并且时间会回退至事故发生前的一个小时。”

路颐宁:“哇哦,拍科幻片呢?‘命不该绝’是什么?”

614已经好久没当过客服了:“非自然死亡的人会经过筛查后送到我们这儿,任务完成后时间会回退到事故发生的前一个小时,至于‘命不该绝’,是上面老大起的名字……”

路颐宁:“不做任务呢?”

614:“很简单,会回到您原本的世界,然后直面死亡。”

Ok, fine. 完成任务拿复活甲是吧。

路颐宁按了“是”,脑中开始出现了令他陌生的记忆——是这个世界曲知越的。

五分钟后,路颐宁在大脑中过完了曲知越这21年来的人生,心里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难过。

曲知越,男,21岁,名牌大学在读本科生,书香世家,学习能力超强,奖学金没断过。除此之外,曲知越在大学城附近还有一家烘焙店,早已经实现了经济独立。这些当然不是让路颐宁难过的原因,曲知越这样的条件,相较于大多数的同龄人来说,毫无疑问是优秀的,这样优秀的曲知越的背后却充满了压抑。

曲知越2岁被人贩子拐卖,8岁被找回,回到亲身父母身边。然而亲人团聚这样欢欣的氛围却没有持续几天,很快曲知越就受到了来自家庭的压迫。

曲知越出生书香世家,父母都是高知,父亲是科研人员,母亲是大学教授,任教物理。在他被拐走后,父母也因为忙于工作无心再生。在曲知越找回没几天后,他们便着力安排曲知越学业方面的事宜,要求曲知越在短时间内补回丢失的六年教育,同时要他超过同龄的小朋友。

或许是曲知越遗传到了父母优秀的基因,又或许是曲知越自己足够努力,面对如此高压政策,曲知越还是逐渐达到了父母理想的标准。高压环境让曲知越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学生,同时也把他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曲知越很少开口表达自己情绪或者需求。但这对于他的父母来说并不重要,他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了解曲知越的情绪。

曲知越当然并非没有情绪,他的所思所想都被他以日记的方式写下了。但仅仅是日记都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因为写日记这种事情对他的父母来说实在是愚蠢和浪费时间。他们勒令曲知越不要再写这种毫无意义的文字。

曲知越不再写日记,他开始在网站上写随笔或者随想。为了防止再被父母发现,曲知越攒钱偷偷买了个手机,在某个非公开的网站上面写随笔。网站的注册有门槛,且每次登录要重新输入账号和密码,这样麻烦的事对曲知越而言却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安全感。

于是15岁的曲知越,在他的第一篇随笔的留言区认识了一个id叫“橙子A”的人,此后便开始了长达六年的暗恋。这段暗恋的前三年,两人的联系纯粹是靠着网络和这个非公开的网站持续的,双方都没有提出交换联系方式,离开网站私下联系。这段虚拟的感情像一颗糖果砸入了曲知越这片沉静无波的湖水中,给他枯燥又压抑的三年高中生活掀起了名为“好感”和“期待”的涟漪,化开的糖水也在这片无味甚至发苦的湖水渗入一丝丝甜意。

原本约定好的高考后见面,“橙子A”的账号突然被封禁,三年来所有的期待沦为一场空。然而在曲知越大一的时候,偶然认出了“橙子A”,从此暗恋的人便有了实体。心中刚燃起的小火苗在知道对方有女朋友之后又无声熄灭了,于是又开启了后三年的暗恋。

这个人叫,张泊年——就是刚才被路颐宁挂断电话并且拉黑的人。

在曲知越后来暗恋的三年里,张泊年换的对象没有八个也有六个,但都无一例外是女生。然而就在一周前,张泊年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提出要和曲知越交往,曲知越自然是欣然答应下来。然而恋情却并非曲知越想象中的那样温柔浪漫,张泊年在和他交往的三天后就提出了开房要求,曲知越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磕磕巴巴地拒绝了,表示希望和张泊年慢慢来。张泊年表面答应,却在第二天就对曲知越提出了分手。

大概是曲知越对张泊年的执念太深了,这件事情过后,曲知越甚至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自己太过封建保守了,情侣之间开房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尽管他们只交往了三天。

曲知越自己反思了两天,反思的结果是他去找张泊年道歉,企图和张泊年复合,并答应了张泊年提出的开房要求,只不过曲知越多了一个要求:他要求两个人一起挑选酒店。对张泊年来说这个要求可有可无,在哪儿睡不都是睡。

路颐宁拿出手机,果然看到了张泊年发给他的一大串消息:前面刷下来都是张泊年挑好的酒店,以及催促曲知越回复消息。再后面的消息是路颐宁挂断电话并拉黑他后发来的——一连串的问号和未接听的微信电话。

路颐宁平生最讨厌有人给他扣问号,有事说事扣什么问号,长了双手不会打字似的。

“分手。”路颐宁发完消息后把张泊年的微信也一起拉黑了。

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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