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门时因为季南的这个小插曲，耽误了好一会儿。
任晞月赶去教室时，早读已经快开始了。
她买了双人份的包子、烧麦和豆浆，潦草咬了几口包子，吃得嘴巴里鼓鼓的。
多余的那一份实在吃不下，扔了又怪可惜，这时注意到旁边掏出语文书准备早读的谢凛。
任晞月胳膊肘戳了戳他，小声道：“谢凛？”
谢凛把被任晞月碰到的那只手臂不动声色往里挪了挪。以前还没怎么注意，但是现在，对于来自任晞月的举动，好像都格外敏感。像是在刻意提醒着他某些东西的存在，不可忽视。
她这是要准备把写好的情书送给他了吗？该如何回应呢？怎样拒绝才尽可能不伤害到同学之间的情谊？任晞月会不会太伤心？措辞应该委婉一些。
谢凛微皱眉头，有一瞬的苦恼，然而面上依旧绷得云淡风轻，说：“有什么事，直接讲吧。”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然，任晞月同学只是低着头，手伸进课桌兜里。
一阵塑料袋的窸窣声响。
谢凛搭在书面上的手指轻动了动，竟生出些许期待感，
任晞月拿出来一份早餐。
透明塑料袋上沾着一点油渍，豆浆的边缘洒出来了些。看得出她动作的着急。
任晞月说：“不小心买多了，你要吃吗？”
谢凛看着那份早餐，悬着的心暂时放下。
嘴角扬起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
-看吧，主动给他送早餐，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果然是对他抱有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
还说是“不小心买多了”，哪家好人买东西都能不清楚份量买错？多么拙劣的理由！
但谢凛也就假装没看出来。
沉默盯着那早餐两三秒。
任晞月以为他不想要了，毕竟经过一路快跑的颠簸，这份早餐确实是“其貌不扬”。
任晞月：“不想要的话也没关系。”
正准备收回手，男生突然伸过来的手掌有力地按住。
任晞月抬眸，略有疑惑看向他。
谢凛嘴角轻轻一扯，“行吧。”
虽然已经吃过早餐，但他不介意收下她送的早餐。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任晞月咬着包子，不经意间又看了谢凛一眼。
怎么他今天看起来与以往格外不同，不太正常的样子？
谢凛喝了一口豆浆，不烫不凉，甜度恰好，甜到心坎里。
并且注意到任晞月又在偷偷看他。
早读铃声准点响起，教室里的读书声越来越大。
任晞月还剩最后一个烧麦没吃完，捂着嘴咀嚼着。
班主任出其不意从后门进来，逮住好几个在补数学作业的。
谢凛突然站起来，大声朗读：“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
同时身体往任晞月这边倾斜，刚好遮住她低头捂嘴吃东西的身形。
谢凛小声提醒道：“快点，怎么吃东西这么慢，老师来了！”
任晞月迅速收拾好，擦擦嘴，翻开书朗读。
不少同学看班长谢凛站起来了，也主动站起来大声读书。
胡老师在后面背着手踱步，面露欣慰之色，满意地点了点头。谢凛还是不错的，一大早就带动了全班同学读书的积极性。
-
课间，张珣又来找谢凛上厕所，哥俩好地走在一块儿。
张珣说：“我早上可是看见了啊，任晞月居然给你带早餐了。不是，你们俩这关系最近是不是太好了一点？我都不知道。”
谢凛心说，你当然不知道。
“奇怪吗？”谢凛说，“正常的同学情谊。”
可张珣还是敏锐地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直到星期五那天，有外班男生放学后在班级教室门口徘徊。
张珣认识他，过去打了个招呼，胳膊搭在他肩上，手上还拎了个矿泉水瓶，半瓶水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晃。
男生问：“任晞月是不是在你们班啊？”
谢凛捕捉到字眼，看过去，“怎么了？”
男生羞赧一笑，“是这样，上次看了任同学的比赛，想认识一下。”
张珣喝了一口水，看看他，又看看谢凛，心里咯噔一下。
-大哥你这运气是真不好，但凡问的是其他人呢，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这位碰巧是任晞月的同桌，还是关系微妙的那种。
果然，只见谢凛视线冷淡滑过他，薄唇轻启，道：“她一放学就走了。”
男生语气有些遗憾：“这样啊，你们说我现在追上去可以吗？”
谢凛：“不可以。”
男生和张珣目光刷刷看向他。
谢凛眼睛润泽明亮，表情看起来还挺认真严肃的，道：“你没有机会，因为，她喜欢我。”
男生睁大眼睛：“？”
张珣正在喝水，差点没忍住喷了出来：“——！”
他就这么直白讲出来了，一点都不瞒着遮着啦？
男生纠正道：“我是说，现在跑过去能不能在校门口追得到任晞月，字面意思上的追赶，不是追求啊，单纯就是认识一下，做个朋友。”
张珣欲言又止：“……”
谢凛嘴唇轻抿：“…………”
空气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沉默。
漫长的，死寂一般的沉默。
北风萧索，枯叶从树上静静掉落下来。
谢凛眼皮猛地抽了两下，面色逐渐染上僵滞。
直到张珣一声爆笑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脑补了一下刚才谢凛的思路——
“你们觉得我有追她有机会吗？”
“没有。”
谢凛板着脸义正严辞：“因为，她喜欢我。”
-
熙攘的放学路上，学生两两三三走在一起。
张珣勾着谢凛的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简直肚子疼。
“哈哈哈哈所以说学霸的脑回路都是这么清奇的吗哈哈哈笑死我了！”
谢凛扔过去块面包堵住他的嘴，面无表情盯着张珣：“笑累了吗，笑累了吃块面包。”
“行行行。”张珣嘴巴里塞着面包，眼睛不知看到哪里，忽然晃动了下谢凛的手臂，“呜呜呜呜呜！”
谢凛：“怎么了？”
张珣吞了面包碎，口齿终于清晰了，“你看，那边不就是任晞月吗？”
路灯灯光将影子拉长。
任晞月正和薛砚并排走在一起。
远远看着，薛砚略低着头，戴着帽子，漆黑的眼睫垂着，神情倦淡，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任晞月在旁边走着，看不出来他们在谈论着什么。
但从谢凛此刻微皱的眉头来看。
张珣觉得前面戴围巾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薛砚活像个抢劫银行正在躲避警方追捕的犯罪分子。
-
任晞月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哪里惹到谢凛了，总感觉他跟之前不太一样，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变少，或者说，是谢凛在刻意避开她，绷着脸表情不太好的样子。
不过好在这学期快结束了，下个学期的同桌也不知道会是谁。
任晞月习惯性地对于每个阶段的人或事物做个总结。
考试搬东西那天，任晞月上学时专门给谢凛带了礼物。
到了高三，似乎有个定律。
每逢考试，总是要下雨，冬天里的雨，格外冰凉阴冷。
从昨晚起就开始下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断断续续的，雨下得不大，地面也还是湿漉漉的一片。早晨起来一看，还结了一层白朦朦的冰霜。
任晞月穿得鼓鼓的，白色的面包服，红色的围巾，手上戴了手套，拿着考试用品在考场外等待。
各个考场还没有到开放的时间，教室前的走廊挤着叽叽喳喳的学生。
不少在临时抱佛脚，手里捧着语文背诵小册子，嘴巴里念念有词，毕竟古诗文背诵默写的这种分，不拿白不拿。
人声嘈杂，地上踩得全是水渍，白色鞋子上难免沾上脏污。任晞月看着脚下，尽量挪到干净的地方去。
前面说笑的男生，说着说着，就打闹了起来。
折叠雨伞当作武器，你进攻我抵挡，甩来甩去。
任晞月往后退，脚下一不小心踩空了一级台阶，身体不受控制往后倾倒，手下意识地在半空中找寻平衡，不知搭在了哪位同学的手臂上。
接着，隔着厚厚的棉服布料，背后有一股力量托住了她，强势地将她扶稳。
干净清爽的洗衣液气味涌入鼻腔。
折叠伞的雨滴甩过来，谢凛抬手挡了一下。
“走廊禁止打闹，不要误伤到其他同学了。”
语气没多大起伏，像个没有感情的管纪律执法AI。
那同学对上他淡淡投过去的眸光，自觉停下来，“抱歉抱歉。”
任晞月将将才站稳，说：“谢谢。”
她抬头往后看。
凉风吹动之间，四目相对，少年深邃的眸，晦暗而清澈，让人觉得颇有些意味深长。
看见谢凛，任晞月倒想起一件事。
她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苹果和橙子，“同桌，学期末的礼物。”
“喏，平平安安，心想事成。”任晞月说，“还有，考试加油！”
一开始的确是对谢凛有所误会，但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发现，谢凛这人，好像也还挺不错的。
谢凛手指摩挲过那橙子表面的水渍，很淡地扯了下嘴角，说：“你也加油。”
旁人都携带了不少的东西，考试用品再加上复习资料，进考场的前一秒才依依不舍肯放下。
张珣不同，就带了两支笔和橡皮。身边同学问他，他刚想说要什么笔袋，差生文具多。
目光随意一掠，看见前面走过来的许如意。
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语文这种简单科目，随便写写啦，有手就行。”
朋友：“……？”
吹牛也不至于这样吧？
任晞月也看到许如意，上前去送上期末礼物。
“橙子和苹果。”任晞月说，“心想事成，平平安安，还有考试加油！”
站在一旁，手上拿着橙子，听得清清楚楚的谢凛：“……”
原来不是他这个同桌才有的待遇，礼物是批发的啊。
连祝福的话都说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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