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很多事情如果有提前预知或者再来一次的可能,或许后悔痛苦会减轻一点,但生命也会因此被削减了抑扬顿挫的风景。危险的事物固然美丽,那么,不如看她骑马归来。”——《任晞月读书笔记》
*
七月初,暑假刚开始,学校里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平日里热闹的校园现在空荡荡的,显得有点冷清。
水泥道上一阵行李箱滚轮滑过的声音,周橙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拎包,“我看这天是不是快下雨了,得快点,带伞了没?”
任晞月跟她差不多的装备,还多了一个背包,“带了。”
“要我说也不用急于这一时,你暑假先回家也行啊。”周橙又自顾自说着,“不过早点搬出去也好,下个学期就不会麻烦了。”
从宿舍搬出去的原因是导致这类问题中最普遍的——宿舍矛盾。
周橙和任晞月不是室友,周橙住在对面房间,两人的关系却不错,大一时军训认识的,后来上课下课总是一起走。
任晞月住三人寝,两个室友玩得好,任晞月则成了宿舍里被孤立的那一个。若是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着点头之交的和谐,关系也能维持到毕业。但作息上的差别、性格不合,不是时间能轻易磨合得了的。更何况,任晞月这日常冷着张脸的臭脾气,会怀疑她跟谁都处不好。
任晞月睡眠浅,经常半夜被打呼声吵醒,早上她起床的动静也会打扰到别人。
两个室友买了小锅,会在宿舍里做饭,三人寝空间本来就小,弄得油烟味散不了,更离谱的是,这学期居然在宿舍里杀鸡煲鸡汤,鸡飞起来弄得满地鸡毛。
因为这些问题,争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与其看谁都不顺眼相互折磨,不如早点避开。
大学城附近的房价水涨船高,没什么性价比高的房子,一直到城乡结合带的区域才好点。因为要下雨比较赶,比和房东阿姨约好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她们前脚刚到,黑云压城,云层撕裂一道口子,伴随着沉闷的昏暗,一场大雨就风风火火落了下来。
周橙:“好险,照这架势,再晚点咱俩就成落汤鸡了。”
任晞月给房东阿姨打电话,好一会儿才接通,那边传来扔麻将牌和说杠了的声音,阿姨可能是今天手气比较好心情不错,说话的语气都喜洋洋的,“哦,是来看房子的小妹吧?你等会子啊,我马上过来!”
阿姨是个遵守时间约定的忠实践行者,这个“马上”等到原定时间的那一刻才过来。
“这个房间朝向好,坐北朝南,等到冬天都不冷的,太阳一出来照得暖和和的。”房东阿姨找钥匙开门,手拨了一下头上棕黄色的泡面卷发,走了进去,“你看看这布局,一室一厨一卫,卫生间可能有点小哈,不过每层楼都有公共浴室,衣服也可以晾在楼顶,这边租的也大都是女孩子,不会不方便。”
刚才任晞月上来的时候也注意到对面和隔壁住的都是女生。
任晞月检查了一下床和桌椅,再打开窗户,能看到对面马路闪烁的红绿灯。
“交通也便利,你是华大的学生对吧,我这里也有好多学生租客的。楼下拐个路口就有直达的公交和地铁,上学十分钟就能搞定。”
“行。”任晞月转过身,“我去把东西搬进来。”
今天是留校最后一天,她本来就是打算直接搬过来的。
见这姑娘爽快,模样看着又乖巧,房东阿姨露出笑容:“那好,加个微信,以后有什么问题都直接找我。”
任晞月嗯了声,加微信后把房租转了过去。
房间在五楼,旧式居民楼没有安电梯,搬箱子跑上跑下可把周橙累坏了,出了一脸的汗。
任晞月抽出张纸递给她,“今天谢谢了,等会出去吃饭,我请你。”
周橙喘口气,“正好达到减肥效果,明天不用早起跑圈了。不过你请我,那就不客气了。”
她帮任晞月检查了一遍,“这地方是挺干净的,不过卫生间有点小。”
花洒喷出水,老旧水管跟着发出声音,轻微晃动,有点行将就木的意思。周橙关掉水,“会不会要坏掉?”
任晞月:“再看看吧,坏了找人来修。”
任晞月粗略收拾了下,等到六点多,雨变小了,拿起钥匙跟周橙出去。
这片地没有市区那边繁华,却自有它的热闹。
正是饭点,附近的美食街生意不错,细雨不紧不慢飘着,街道激起一层水汽白雾,烧烤摊搭起了红色和蓝色的帐篷,空气中都是食物的香味。
周橙受不了烧烤味。小时候因为嘴馋吃多了烧烤,拉肚子被送去医院吊水,还被妈妈骂了一顿,自此她闻到这个味就有些反感。
任晞月知道她的口味,所以穿过街道时没有一点停留。
在路口等红绿灯的间隙,任晞月看到对面小店玻璃推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一头黄发,一边耳朵上有银色的耳钉。身边的女生姿态亲密地跟他讲话,一看就是女友。
他侧过脸,两人视线对上。任晞月神色稍顿,很快恢复如常,转过头看向另一边。
黄毛掏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
小女友被晾在一边不高兴了,声音嗲嗲的,抱怨了句:“你刚才一直往那边看,看什么呀?给谁打电话?”
“嘘,不该问的少问。”
-
雨势渐小,不似之前那样暴烈,但仍能听见明显的淅沥雨声。
任晞月和周橙去附近的商场吃饭,打车回来时才想起忘记顺路买一些日用品了。
一路上任晞月有些心不在焉,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周橙看出她的反常,手肘轻撞了下她,“怎么了?”
任晞月回过神,“没事。”
怎么会没事,之前出现的那个男生,她认识,是谢凛的人。
谢凛,一提到这两个字,那些伪装于表面的平静就开始松动瓦解,而后那些探出脑袋的情绪像爬山虎一样慢慢将她罩满。
任晞月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偏头吸了口气后才恢复神色。
快到七点,天色将晚未晚,任晞月没再打车回去,和周橙去了楼下的小卖部。店里没有什么客人,趁着空闲时间玩游戏的老板听到动静抬起头起身,说了句:“欢迎光临。”
任晞月挑选洗衣液和沐浴露,很快,到柜台那边结账。
这边很安静,一切仿佛沉睡。忽然,门口的透明门帘从外面被拉开,有人进来。
暮光暗沉,路灯已经亮起,照得门外有些刺眼。
任晞月下意识朝那边望去,不可避免的,目光撞上。
果然是谢凛,他出现了。
总有些时刻是始料未及的,比如说现在。在这个潮湿的黄昏夜,带着水汽的穿堂风撩起发丝,任晞月眼眸微动,看着谢凛朝她走过来。
目标不是她,他错身朝后面的货架走去。
男人似乎没什么要买的,转了一圈后,在柜台拿了包烟,而后抬眸,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任晞月目不斜视,装作不认识,拿好袋子匆匆走了出去。
周橙在后面跟上,“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啊。”
“想早点回去休息。”
“也是,今天好累喔。”
任晞月让周橙别回去了,今天晚上就在她这里睡。周橙也不客气,两个人洗完澡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周橙说:“你暑假真的打算不回去了吗?”
任晞月闭着眼睛:“嗯。”
风扇转动,带来阵阵凉风,周橙撩了下头发,“还挺羡慕你的,有自己的小窝真的好舒服。”
周橙转过身,面对着她,“诶,今天楼下小卖部那个帅哥长挺好看的啊,他也在下面买东西,你说会不会是这儿哪一层的租户?”
任晞月看起来困倦得很,尾音短而轻巧,平平静静的,“不知道。”
周橙看她快睡着了,也没再多说,换了个姿势睡觉。
周橙要赶第二天上午的动车,早上起了个大早,回学校收拾东西。是故,任晞月回笼觉醒来时,房间里空荡荡的,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外面不知道是什么动静响个不停,一直在吵。
任晞月睡意惺忪地去开门,就见对面的房间敞着门,里面的东西被搬得七零八落的,好多纸箱子摆在门口。昨天打过招呼的女孩正在拿胶带给纸箱子封口,任晞月门只开了个缝,就站在那缝里问她:“你要搬走了吗?”
女孩瞥了眼对门,“对啊,来了新房客。”
任晞月想,这么急的吗,一大早就搬家。
对面房间里的人出来,隔着疏落的行李包裹,谢凛懒散倚着墙,眯着眼瞧了过去。
任晞月察觉到了,若无其事垂眸,她还是跟之前那样面无表情,一点破绽都没有。
面瘫脸仿佛是她的优势。
任晞月刚睡醒,身上是一件夏天穿的吊带睡裙,细细的肩带松散挂在她清瘦的肩膀上。
谢凛似乎撩了下眼皮,不带情绪地注视着她。
细白的颈子暴露在他的视线里,看起来那么脆弱。
看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并且即将关上门,谢凛先一步挡住门板,语调懒懒的,“你好,新邻居。”
任晞月就知道,这注定不会是个平静的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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