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将军在看完军报以后，不由地长长叹了一口气。看来朝堂之上争论不休的时局也算有了一个结论，虽然这结论似乎打破了所有人心中的期望。
御驾亲征，成了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军报中还提及，夏君啸将监国之职交给了三皇子，虽然并未说明立他为太子，但这一号令也让三皇子阵营中的人意气风发起来。七王爷在朝辅佐，南宫珺领了皇命，以南宫军配合皇城中的禁军一同安防。南宫曦不免觉得有些冒险，守儿从未固守过皇城，这安营扎寨守卫边境是一回事，领导禁军保护皇城又是另一回事。
毫无意外，跟随着军报一同来的，还有夏暖烟的一封信。信写得风平浪静，似乎这御驾亲征的消息她早就料到。
“梦儿：
时局已非你我可挡，但求你平安顺遂。
我在京城别来无恙，这个冬日似乎别样的冷，想来那糯米普洱已快饮尽，又附一包，待月明星高之时，你我可隔空对饮一杯。
夏暖烟。”
月明星高，今日便是，南宫曦看罢信件就拜别了父亲，进到自己的房间，虽是夜晚还是沏了一杯茶，抬头看窗外的月色，今日虽然不是十五，但圆月也似乎够满了，这一别，不想已经三月有余，除了刚来时的那一战，似乎不像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战场，只是日常的防守边关。只是乌亦元这一举动，只是为了一次的攻城？似乎不合情理。
想了一会，南宫曦才发现手中的茶水已经凉了，换热水之时，发现满屋子的糯米茶香味，让人心旷心怡。南宫曦再次打开长公主的信，突然发现在她的名字下方空了一行，以夏暖烟的心思缜密，怎会犯这样的错误。她不由地把信纸举到了烛台旁边，想再看个仔细，那空白处竟然隐隐约约地显出些笔画来，南宫曦不由再将信纸靠烛台近了些，让那一行空白几乎就在烛火的上方，这原本“风平浪静”的信，突然露出了一丝危险。
“梦儿：
待皇上抵达富州城之际，恐有意外。
时局已非你我可挡，但求你平安顺遂。
我在京城别来无恙，这个冬日似乎别样的冷，想来那糯米普洱已快饮尽，又附一包，待月明星高之时，你我可隔空对饮一杯。
夏暖烟”
恐有意外？难道有人会知悉皇上到来的时刻？若是如此，那朝内还有奸细？南宫曦拿起信匆匆开门，可是脚步刚刚迈出一半，又缩了回来。夏暖烟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是否也有别的含义，她想到自己会在将士面前打开信来看，所以才用了云淡风轻的字眼，偏偏把这最重要的信息隐藏了起来，是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是父亲，也要瞒过去吗？
南宫曦第一次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人战斗，虽然夏暖烟已经提前许久给了递了信号，但面对的似乎只有自己而已。不知道下一个月圆之时，是否可与之一叙。
军报之人应该明日回京，南宫曦立即研磨准备纸笔，思考近三，却不知如何下笔。先是写下“信中言明之事”，后又觉得太过张扬，信中明明没有任何言明之事，划掉了言明，依然觉得不妥，又写“近日必会加派人手以防不测”，还是觉得近日似乎也透露出些许消息，思绪再三，修改如下：
“长公主：
身处富州城，我自会当心，加派人手以防不测。
公主当保重自己身体，切勿操劳过度，三月有余，不知若宁若秋文治武功是否有所进益。
又及，长公主不但可算准梦儿的心思，还可以算准梦儿饮茶的进度，如此神技，待他日回京必定要学来。
又又及：边关近日安静，有日巡防在山间偶遇一株梦中白色百合，梦儿先代为培育，待回京之后赠与公主。
南宫曦”
京城中的夏暖烟，在每一个即将月圆之夜都会坐在窗前等待月亮升起，那封告急的信件怕是只要三五日就会抵达南宫曦的手中，如今怕是已经读过了，不知道那行隐藏的信息是否会被即刻发现，她是否又真的做好了准备？
在她踏进三皇子府邸的第二天，果不其然夏君啸就把她招进了宫。夏暖烟至今都记得五哥那微微起伏的鼻翼传递出来的震怒模样。
“参见皇上”
“免礼。”夏君啸没有说看座，把圆凳抬到一半的小公公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放在长公主面前？还是放回原处。
夏暖烟微微示意那名小太监把凳子搬回去。看向高高在上的皇帝，第一次，她觉得她面对的不再是那个可以推心置腹的五哥，而是这个帝国的掌权者。
两人似乎都在等待对方先说话。
“王勉，你们都先下去吧。”等待了片刻，夏君啸先出了声。等待大小太监们都一一推出了勤政殿，夏君啸放松了一些姿态。
“听说你昨天去了云庭府上。”
“是。”
“所为何事？”
“云庭喜得皇子，满月之际，身为姑母理当庆贺。皇上今日早朝，不也赏赐了玉如意？”
“暖烟，你不必用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骗朕，你的心思向来缜密，从不与朝臣们打交道，也不曾与朕任何一个儿女走得很近，昨日之事，已经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了。”
“因为我从不与人交往，只是去了一个侄子家的满月寿宴，居然就可以掀起轩然大波，皇上这朝堂，如此不稳吗？”
“朕无需你来指责朕的朝堂到底是否稳固。你若是那么早就加入皇子们的阵营，朕只怕你得不偿失。”
“皇上还记得，当初臣妹劝你不要御驾亲征的时候，曾经列出的三个理由吗？这其中之一便是朝中皇子多已长大成人，即便您是天子，也无法知晓每个人心中的阴谋，然而皇上依然决定一意孤行，在两天前宣布了这一决定，那暖烟也只好求一个自保了。”
“朕当然知道一些皇子在蠢蠢欲动，但朕还正值壮年，难道背靠着朕，还不能让你平安地度过一生吗？”
“若是没有南宫曦，我相信五哥会是个贤明的君主，理智、有度，可爱情，可能摧毁力十足。”
“若是没有南宫曦，长公主夏暖烟是否也愿意放下权谋与野心，平静地度过一生呢？”
“夏暖烟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吗？是皇上您一直忽视它？还是不愿意承认？”虽已恢复好的身体，在久站之下依然显得有些不足，夏暖烟微微颤抖了一下，“历史总是在记录男人们的权谋与野心，可你我都知道，不说远处，就我朝开朝以来，这后宫朝堂上的女性不也都在暗处协助君上么？我们的祖母、母亲、姨娘、姐妹，不也为了平衡朝局做出了自己的努力吗？只是有些努力，在男人眼里，不过是嫁娶的风光罢了。在这世上，稍有见地的女子就要被安上窃国、干扰朝政的名头，而一名男子，即使身无长物，不过是一介乡野村夫也可以大谈政治，皇上，这不令人可笑吗？”
“所以，你要决定开始施展你的玲珑手段了？”
“臣妹从来不想施展什么手段，也无意于这朝堂。五哥若是这一点都不清楚，真是枉顾了暖烟一直把五哥奉为知己。”
“暖烟，朕……五哥当然知晓你的心意，可朕……放不下，朕既不愿自己最心爱的妹妹离朕远去，也不愿忽视内心的向往。”
“我知道”，夏暖烟打断了他的话，“不是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所以我决定自己来改变这棋局的走向。”
“既然棋局已开，看来我们兄妹俩，只能各凭本事了。”
“无论如何，臣妹还是希望皇上对御驾亲征一事，再做考虑。”
“暖烟，你也曾告诉我，你想要请求上战场，又怎么会不明白朕的心思呢？”
“可暖烟毕竟没有当朝请战，暖烟也知道梦儿并不希望我去以身犯险。心想与行动，隔着理智的鸿沟，而五哥显然已经不管那洪水了。”
“人都说坐在这龙椅之上，便是孤家寡人一个，朕今天算是明白了。你退下吧。”
夏暖烟当然不会告诉夏君啸，那日她和云庭做了一笔交易，虽然这交易代价极大，但她似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若说心想与行动隔着理智的鸿沟，那不顾这其中洪水的，又岂止夏君啸一人。
“云庭，我自可以助你登上那太子之位。若是三皇子心中有此意。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姑母请说。”
“自此以后，无论成败，如何处置南宫曦，你都要来与我商议。”
“曦儿是我的小姨妹，我自然希望她是站在我这一边的。若是成了，云庭必然实现此诺言，无论多大阻力，都将一切交由姑母处置；若是不成，那也轮不到云庭来商议了。”
“一言为定，他日希望云庭记得自己这番话。”
今天码得挺顺，我好像比较擅长写夏暖烟，南宫曦一去了战场我就抓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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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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