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落幕,夜色逐渐侵袭。
中区罗贝里亚控股的私人医院,精神科A栋。
“闻一鸣?”
就那么穿着正装在床上躺着的人睁开眼,昏睡的神智被召回,闻一鸣看向拿着一叠纸单站在床边的林佑善,那人看见他醒来之后露出了笑容。
“喏,出院证明。”
落款处复杂花哨的医生字体晕开油墨痕迹,这间病房是价格昂贵的单人病房,窗台还放着前几日林佑善带来的盆栽藤萝。
“怎么突然想出院了?”
林佑善见他半天不回话也不在意,闻一鸣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半了,这片窄窄小小的地方几乎快要成为闻一鸣的家。只是作为病人,闻一鸣其实还未完全达到出院的标准。
“老师想见我。”他声音沙哑。
提起闻一鸣的老师,那位精瘦的白发先生在林佑善的记忆中都是不怒自威的模样。在闻一鸣入院的时候那位先生也只是打了个电话慰问,如今怎么先操心起出院的事儿,林佑善心里觉得奇怪。
“好吧,是因为四同会吗?”
“嗯。”闻一鸣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他并不习惯与人对视,就算跟林佑善交谈也避着目光,“时间快到了,走吧。”
四同会只是四年前的在中区兴盛的林家,闻家,应家,安家为了更好的把控天文观测会运作和产出所建立的会议,基本一年一次。而近日即将进行的红日封会吸引着中区各个地方的资本,会议被紧急召集。
不管背后怎么样,表面上也不过只是个低调的晚宴。
闻一鸣和林佑善一起踏入这里。
就像热油里落了水珠,一瞬间目光都看向闻一鸣。
两年前他是闻家的长子,跟着父母来。时至今日,闻家势弱也与这位进了医院的闻少有着不可逃脱的关系。
闻一鸣的脸在灯光底下很苍白,一股阴郁劲儿也印证了他住进精神病院的事实,虽然如今人们生活在污染弥漫的世界,但闻家少爷难堪大任的消息仍旧是传了出去。
一群看碟下菜的玩意儿。
闻一鸣看向正中安然稳坐的四方人,眼里谁也没放进去。
“诸位既然是为了红日封会来的,那我今日就长话短说,闻家和林家共进退,那点东西诸位可要掰扯干净,免得闹得天文观测会那边不满。“
在红日封会这种风声紧张的关头,闻一鸣这一出意味着什么呢。许久未放在眼里的安静的小东西忽然爬在你身上说他要那块最大的肉,还带了帮手来,甚至告诉你屠夫被他买通了关系,要威胁你这个大块头把东西吐出来。
中区眼馋天文观测会的东西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些无人踏足的污染区,久远的遗落之地埋葬了曾经的红月博物馆和赤色剧场,不仅是奢华昂贵的登记文物和赖以精神安抚的契的封存地,还是能量和黄金储地。连那难抢的教廷灵水在里面都随处可见。
中区分羹也就这一场会议的事儿,一瞬间人人自危,不知道闻家要闹腾什么。
闻一鸣也不准备多做口舌,自然而然流露的傲慢热闹了人群。不管这群人要讨论什么样的合作都不关他事,他很容易感到困倦,眨了眨眼,向林佑善问道:“你那儿还有茶叶吗?”
他准备明儿给老师带点茶,但现在的闻家可没什么好的存货拿得出手。
“有的,去二楼吧。”
林佑善对任性妄为的闻一鸣见怪不怪,当初刚到医院得闻一鸣砸过大大小小的物件,甚至给墙上搞了个窟窿,闻一鸣身上沾了自己的血,蓝白条地病号服上兜住红色的血晕。林佑善印象最深的却是那双眼,像翻不起浪的黑色湖水,瞳孔从未聚焦在某一个人身上。他盯着空气,表情无辜地站在原地,没人敢碰。
于是他带着闻一鸣上楼,任凭身后油锅沸腾,滋滋作响。
另一边顶光靠后的地方坐着安安静静的人,在嘈杂声音中理所应当的空出一块地,那是应家的应昭,也是闻一鸣的法定伴侣。
但他被闻一鸣无视得彻底。
身旁的燕肃面色难看,周围明里暗出透过来的视线只让人觉得落面子。
应昭的长相在旁人眼里透着一股邪气,一双桃花眼被眉峰压住,半点没有勾人的意味,他不笑的时候那点嚣张跋扈尤其明显,因此他惯坐在角落,手里端着瓷杯慢悠悠喝着茶,叫旁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燕肃。”
听见应昭出声,燕肃低头凑了过去。
“查查他被谁叫出来的。”
应昭不信发了疯的闻一鸣只住了一年半就好了,前些日子医院的线人还在说闻少又一次拒绝出院调理。从医院出来是容易,出院证明用点手段也不是不可以办理。
但那个落魄的,软弱的,疯子真的从病房里走出来了吗?还耀武扬威地在他面前说话,应昭不信这是闻一鸣。那个人在他面前疯成那样也是装的?他都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他配吗。
这场地里端的高高在上的和事佬安家,宴会场地是温吞的林家的地儿,角落里谁也不敢忽视的应家,怎么?都愿意让闻家出来分羹?
他蹭着瓷杯精致的边角,眼里都是嘲弄。
二楼的闻一鸣可没有那么丰富的心思,他的原因也不像应昭猜测的那样复杂,老师要见他,他就出来了。至于这脑子里的毛病好没好……他看了眼在柜子里挑挑拣拣的林佑善,露出了一个疲倦的笑容。
“有什么想问的?”
“结盟的事情……”
还没等林佑善说完,“老师的意思。”闻一鸣坐在沙发上,浑身透着懒散,“不需要林家做多的事情,也已经和伯母打过招呼,林哥不用在意这些。”
“你倒是适应良好。”
知道这些就足够了,目前林家还是林佑善的母亲林倩女士当家,林佑善属于大事管不了小事不用管,他关上储物柜,将红泥烧的茶罐放在沙发前的桌子上。
“今晚去我家?闻馆不是还没收拾吗,刚好母亲说要庆祝你出院。”
“好,伯母身体还好?”闻一鸣闭着眼,黄澄澄的吊灯给眼皮落了印子,他昏昏欲睡,自然也不愿睁着眼。
“还是那样,你知道的。”林佑善苦笑,又转移话题说到,“你什么时候去找应昭?三天后要是你俩不待在一起,月官可要来找麻烦了。”
月官在闻一鸣眼里就是官方身后一群劳碌命的鸽子,叽叽喳喳得有点烦。
法定契约在闻一鸣登记出院那一刻就生效了,结契的伴侣有义务且有责任为伴侣的精神负责,依靠契的灵性,两人的灵魂多多少少有些感应,就像刚刚在楼下,闻一鸣不可能没看见应昭,他只是装瞎罢了。
他俩在彼此世界亮得碍眼。
很难说这究竟在折磨谁,曾经的闻一鸣适应不来那些过于坦白的恶意,现在的闻一鸣眼里只有我想睡觉这四个大字。
“急什么。”
林佑善一听就知道这人犯懒,就算他再担心闻一鸣与应昭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纷,也不愿触了他的霉头,毕竟是个病人。他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说。
“你也别老这么任性,我知道你不喜欢应昭……”
闻一鸣睁开眼,那双带着郁气的深色眼瞳露出无辜的意味,就这么盯着林佑善,“林哥确定要这么扫兴?”
林佑善咽下试图劝说的话。
“出门要是起冲突了记得说自己有病。”反正精神病多少有点豁免权,他顿了顿,拿出手机拨通母亲的电话,半点不留情地补充,“要是被群殴了别来找我。”
“哈哈哈……”沙哑的笑声从喉咙里窜出,闻一鸣看着林佑善无语的样子觉得好玩得很,“我怎么会给你惹麻烦呢。“
他偏过头看着几十层高的楼外,繁荣的中区在晚上也未曾歇息,明黄色和冷白色的光将郁郁寡欢的空气照的透亮无比,连带着红色的月亮光晕抵抗在外。
这是一个被污染的世界。
这里的红月高高在上。
那些难闻的空气无时无刻不刺激着闻一鸣的精神,他撇了撇嘴,将红色的月亮虚握在掌心。像烟花炸开似的比了个手势。
(猫猫探头):你醒啦。
-
猫猫:你出院了喔。
闻:*困
林:想不开了?
应:不信谣不传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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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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