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九重殿外的砖石地发着刺眼的白光。殿内,龙涎香的白雾缓缓飘散,南陵太子南祁一身蟒袍,正直挺挺地跪在殿中。
南陵皇沉怒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刚才你三弟在汇报军务的时候,你在出什么神?”
南祁低头,温声道:“儿子不敢,”
他身侧,是今晨初初回京的恭亲王南燧,余光扫过南祁身影跪地,冷声道:“皇兄帮着父皇处理国务,对边塞军务不感兴趣也无可厚非。”
与他名中那个“燧”字恰好相反,恭亲王南燧性子孤僻桀骜,原本磁性的声音说话进言时也带了两分冷硬。
南燧少年将军,五年前挂帅南疆。彼时,南疆时常遭受南蛮人的骚扰,一旦进了城便实行三光政策,烧光杀光抢光,让南塞边城不堪其扰。
而南燧自打去了南疆,短短五年间便杀得南蛮人闻风丧胆,武曲星转世的名头越传越烈。
皇帝龙颜大悦,南燧这次一回来便被封了英武大将军,掌虎符,如今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听南燧提起南疆,南祁面上无悲无喜,只是低头认错道:“儿臣不敢。”
然而帝皇的怒火被恭亲王的妖风一扇,登时便烧到了他身上:“边塞军务关乎百姓安危,你身为太子更当用心!”
闻言,南燧头垂得更低了些,道:“二弟在外平边关战事,儿臣在吏部为父王分忧,各司其职,不敢逾越。”
“不敢逾越?我看你就是懒!”皇帝说着这话,手中的笔筒越过书桌砸在了南祁头上。
“身为一国太子,不思进取还理由连篇!你兄弟在前线杀敌,你却连听听军务都不愿意!”
南祁侧头堪堪躲过那只笔筒,然而笔筒内飞出来的狼毫笔却从他眼侧飞过,砸在眼眶上,带起眼尾发红。
帝皇怒气未消,指着明晃晃的殿外,厉声道:“你去给我跪外面好好反省反省。”
南祁没有为自己求情,只道了一声“儿臣遵旨”便转身出了大殿,再次跪下。
砖石地被烈日烤得发烫,南祁感受到金乌灼灼光辉,浑身上下却是冰凉。
瞧瞧,这就是他的好父皇,好兄弟,逮到个由头就能把他往死里整。
南祁有时候会想他父皇为何不直接废了他再改立南燧为太子,这样不是皆大欢喜?
他们不用再想着他的太子之位,他也不用在人前尽心尽力地演着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父皇息怒,太子皇兄也许是最近忙于帮着父王处理政务才怠惰了些,”南燧的声音从大殿中传来。
南祁闻言,脸上浮出一丝轻嘲之色——南燧在边塞呆了两年,行军打仗的本事不错,上眼药的功力也是见长。
他原以为就南燧这架势,今日自己得活活跪倒在这殿门外,然而只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却瞧见管事公公李传匆匆忙忙从乾安门外走来,在他面前行了个礼又匆忙进了殿内。
“启禀陛下,顾相,京兆尹刘大人和大理寺卿上官大人在宫外求见。”
李传声音不小,南祁在殿外也听得一清二楚,眼中浮出些许深意——大理寺卿上官毅为人耿直,生平最见不得京兆尹刘嘉这种圆滑之人。
然而两人今日竟凑到一起去了,还拉上了顾相那只老狐狸?
皇帝皱了皱眉,又问:“这般着急忙慌的额要见朕,所谓何事?”
“禀皇帝,刘大人的儿子和顾家小姐在康庄街的八宝斋上起了冲突,顾家小姐先动了手,却不料被刘家公子制住后拧伤了手。”
李公公回禀的时候,言语里都是新奇。
微微抬头,见帝王没说话,他又道,“按理说顾家小姐先动了手本是没理,可刘家公子却打伤了顾小姐,这事儿被顾小姐闹到了大理寺,上官大人也不知该如何决断,便拉上了两边家长进宫求您给断个理。”
李公公好一通解释,南祁虽看不清皇帝的脸色,也知道他犯了难。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倒是个意外之喜……顾相好歹是他外祖父,他既来了,自己这罚跪恐怕也该结束了。
皇帝沉吟片刻,开口道:“宣他们进来吧。”
李公公领了旨出了殿门。
皇帝继而又转头朝南燧吩咐:“老三你回来赶路也辛苦了,去看看你母妃吧。”
南燧也领命出了大殿,他这才悠悠朝殿外放话:“太子也起来吧,顾家是你外家,你也好好听听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南祁从善如流,眼中却闪过一丝玩味……顾相这进宫时间实在是巧,若他今日不来,不出意料,他要在这殿门外跪上一下午。
南燧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今日他这一跪,明早便有消息传出宫里:恭亲王大败敌军回宫封赏之日,太子却被皇帝在大殿之外罚跪了一下午。
这兄弟与兄弟之间,高下立见。
不过,顾霜回京四年,虽说动不动便能听到她又寻了谁打架的消息,这闹到皇帝跟前儿,还是头一遭 。
想到顾霜,他目光忽而暗了下去,神色晦暗不明。
京中众人都说他母后当初断了他和顾霜的婚约是早已看出了顾霜的顽劣,因而为了他,不惜与自己的娘家撕破了脸。
但他心知肚明,什么顾霜未曾定性?
哪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是定了性的?
这种话,不过是表面说辞罢了。
顾皇后不愧是位合格的顾家女,生为顾家生,就连临死之时,还要用上一出苦肉计,护着顾家。
虽是如此,不过阴差阳错,却也算是帮了自己的忙不是吗?
至少,没了顾霜这个准太子妃,他不知少了多少麻烦。
他的思绪还在他已经去世的母后身上,而这厢大殿内,却传来了皇帝喜怒不辨的声音:“三位爱卿,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吧。”
闻言,上官大人只好硬着头皮把来龙去脉又讲了一遍——顾家嫡女惹是生非,但这回却是实打实的遇上了刘公子这块儿硬骨头,被拧伤了手腕,闹到了大理寺。
顾霜前些年被先皇后以“未定性”为由解除了婚约,这南陵顾家女为后的百年传统便也说断就断。
此事顾家并未有什么反应,但众人默认的便是,皇家到底是对不住顾家嫡女,因而顾霜这些年在京中行事张狂,皇帝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承想,这混世魔王今日算是碰到了硬骨头。伤着了自己,这倒是头一遭,也难怪顾丞相心急火燎地进了宫。
年关将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罚了谁都不好,皇帝沉吟了一瞬,决定今天当个和事佬。
“既然两边儿都有错处,那今天这事儿就算了吧。还望二位爱卿回头好生教导自家晚辈。要过年了,这京中还是太平些的好。”
皇帝语气依然温和,但话中却隐隐带着点儿压迫。
三人应是,从善如流——皇帝既然已经作了决断,他们再说什么也无用。
顾丞相本来还对刘家这位公子下手没个轻重,伤了顾霜的事有些恼火,却在还未进大殿之时便瞧见了跪在地上的太子。
他猛然一下明白过来,刘家和自己倒都是被那顾霜那小混蛋用苦肉计当了棋子……
这小兔崽子,时机算得倒是准!
出宫门的时候,他不由深深看了南祁一眼,心中苦笑,他女儿是个主意大的,这孙女,也是一样……
这篇文是个比较另类的治愈系文,
大表哥是个病娇美强惨,逐步被教育,然后治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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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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