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宫有十二部和小清门,小清门是独属裴轻水的一方天地,她和师弟师妹们居之。十二部是每一宫设有。
小清门风景独好。有池绕小亭,亭旁有参天树铁树,树遮半院。池水滋润生机,怡情养性。
夏侯源行云般游观,远远一人撑着池栏,那人回头看到了裴轻水,眼角上扬,微光细碎在他眼中,他道:“师姐。”
他双手搭在红木栏上,池子上空一鱼跃出水面,水花四溅,鱼是金黄色的,口中竟然冒出人言,也道师姐,语气委屈巴巴的:“救救我。”
裴轻水叹一口气,手中掐一个现形诀,问道:“怎么回事?”
鱼儿变现成一个十八的少年,他手捏着一个熠熠生辉的明珠,安稳落地,冲裴轻水道:“你不要说我嘛。师姐你看,你上月掉水的流光珠我找到了。这珠子实在是太亮了,我夜里睡不着,起来溜达,结果这光照得我心烦意乱,恰好前几日翻到古诀书上写着幻鱼诀,我就试了试。〞
裴轻水道:“然后发现自己变不回来了。”
夏驱无措间瞄到裴轻水身后有人,他绕过裴轻水,惊讶道:“你谁啊?”
夏侯源回他:“夏侯源。”
夏驱又问:“夏侯源是谁?”
“新师弟,他以后和你一起住东边,你带着他,”裴轻水喊旁边没插上话的另一个少年,“凭元,你跟我来。”
景凭元点头,他与裴轻水并行,偏头问裴轻水:“师姐今天还喝茶吗?”
现在快过午时,裴轻水摇头:“明早吧。”
夏驱在后面:“你们又讲什么悄悄话?”
景凭元边走边说:“师姐去了渊海选,发生了什么吗?”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带个师弟回来。
裴轻水简要讲了她如何误入渊海选,历经颇多,但省去魔种预言相关,她道:“你帮我查一查选生二的来历,算了,加上夏侯源。〞
“那位新师弟吗?”
“对。”
“嗯。不过师姐,我想,既然选生二过了渊海选,为什么还要站出来指认……五师弟呢?就算是嫉妒,也不应该,他背后毕竟有‘仰仗’。不至于嫉妒其他选生。”
“这个‘仰仗’真假未知。一切等你回来再议。”如果九宫梵的人帮一个凡人暗度陈仓,他们肯定有所交易,并且是九宫梵的人利益最大化。
这几日裴轻水很忙,九宫梵大检已经开始,清查各宫人数,她得去人事部一趟,为夏侯源添名。
景凭元带回消息,选生二本名陈留子,来自合虚天台脚下一个叫风乌的大城。风乌有大富户陈家,他是陈家的大儿子。现下陈府知道了他的死讯,全府悲哀,正为他办后事。
而夏侯源是个孤苦无依的人,他好像居无定所,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天下毕竟四通八达,简单打探查不到他的消息。
这一日裴轻水去人事部添名,途径法物部时瞥见一个眼熟的身影。法物部部长和他一起,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她停住,确认眼熟的人是她的新师弟夏侯源。
法物部部长是一个面面俱到,一丝不苟的人,他工作勤勤恳恳,是宗宫的模范部长。
他喋喋不休,等裴轻水离近了,噤了声,他站直颔首道:“少宫主。”
夏侯源面色平静:“师姐。”
裴轻水看部长也看夏侯源:“嗯,怎么了?”
法物部部长啊了一声,道:“少宫主,他真是您师弟啊。事情是这样,我今天像往常一样上值,按传统每日一清查法物。到了混沌布时,发现他手中拿三件混沌布要走,我哪里敢放他走,拉住他问缘故,交涉中这小子说自己是小清门的人。是我耳目闭塞了,只记得公子们和您的师妹,不知道您又收了个师弟。”
裴轻水清眉润眼,对部长说:“他是我的师弟。”
法物部部长迟疑,纠结问出口:“那这混沌布?”
“让他拿吧,”裴轻水停顿,转而问他,“混沌布经常清算吗?”
法物部部长点头,脸上添上自豪的神色:“身为宗宫法物部部长,我可是每天清查每一种法物。”
裴轻水了然。
一场乌龙结束。混沌布交叠被夏侯源拿在手中,他低着头,走在裴轻水后面。裴轻水慢慢等他并肩。
“怎么拿混沌布?”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肯定受人指使,裴轻水猜是夏驱。
夏侯源回她:“夏师兄掌握了变鱼的要领。他说他很激动,一不小心变了满院子的鱼,但始终学不会现形诀,又不敢把鱼全放水池里,就让我来拿混沌布。”
用混沌布装活鱼,真有他的。
裴轻水完全可以想象夏驱怎么说的,你只管去拿,到手速速就回。她无语片刻,对着夏侯源很认真地说:“他的话无需全听。若是你不想,就别听。”
夏侯源应她,倒不觉得这事有什么。
古诀书不只有鱼术,多的是深奥的值得学习的诀术,变幻术又是冷僻的诀术,大多数人不怎么爱学,因为用处不大,多用于增添闲趣,打发无聊。最受欢迎的是杀诀和困诀,诀术也分三六九等,不同功力的人使一个相同的诀,功效威力俱不同。
“前面是人事部,你正好与我一起,在人事部添个名。”各宫一样的规矩,人事部添人要画一幅肖像,一张纸上记录名字样貌等,再订入全宫人员录。
夏侯源的名录要订入小清门那框。人事部最好的人像画师给他画像,画师大挥笔墨,握笔就来,画到嘴角那块的时候,觉得很不对味,他皱眉:“能不能笑一笑啊?我们这是正式绘录,登入全录,可不能随便改了。”
夏侯源本来麻木地坐在座上,被提醒之后更麻木了,一点笑不出来。画师嘴角抽了抽,求助裴轻水。裴轻水不想勉强,她道:“笑不笑无所谓的。反正这只是一个名录。”
画师心梗,但少宫主开口,他憋住全部话,一口气画完了他。
夏侯源不在意画上自己的模样,只知道可以走了,他不喜欢那么多人的注视。画一幅画,周围围满了人,目光在他脸上飘来飘去,很不清爽。
夏驱终于等来夏侯源,把变出来的五彩斑斓的各类品种的鱼儿一股脑塞了进去,怕鱼渴死了,灌了极多的水。这三个混沌布放哪都是麻烦,唯独放自己屋里没人会有意见,他就堆到自个屋里了。
九宫梵大检,除了法物协助,各宫还分别分派人员。裴轻水时刻关注人员分配情况,她最近忙,顾不得教教新师弟。
陈留子的疑云她暂且放下,打算大检之后再查。今日她埋案理事,景凭元跨门而入,喊她:“师姐。”小清门没有外人,她白日里不关门。
裴轻水抬起头,看他脸色凝重,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他说:“有不好的事。”
裴轻水停下手中事:“你说。”
“是二师兄和小师弟,”景凭元斟酌语句,想让事情听起来不那么荒谬,“二师兄把小师弟变成了鱼,小师弟掉入院中池子,结果搅到水涡里被冲走了。二师兄幻化成鱼去救小师弟也被卷走了。转眼间找不到他们。”院中池水是活水,会从九宫梵流出至合虚天台下。夏驱和夏侯源估计流出九宫梵了。
裴轻水始终不明白为何夏驱对变鱼如此执着,她为他的贪玩感到头疼,开始后悔让他带着夏侯源,有人陪着他更是欢闹:“我们下山。他们靠自己变不回人身,沿着水势去向找。”此番下合虚天台,正好陈留子的事不用再拖。
他们准备直接在同处出发。景凭元捏了一只小船,船儿触水即活,又一道缩小诀,裴轻水和他缩小数倍,成半指大小。他手法娴熟,两人无丝毫不适。飞跳上船,景凭元小小一个双手把舵,声音也如蚊虫般小:“师姐,我开船,你坐好。”其实是站好,小船仅仅一帆,一舵。
景凭元开船,池水尚且内敛,他已飞船开动。因为现在太小,迎面的风吹两人衣袂都嫌累。他们一路破水花上下颠簸,左右摇摆,很快下了山。
到了地平的地方,船儿慢慢稳了,不紧不慢的行着。山树目之所及皆少,岸边沙草多。
景凭元控制船舵游刃有余道:“已经下山了师姐。”裴轻水心道终于不用在飞起又落下了,还好她不晕船。景凭元也不晕。不然没找到师弟们,他们就吐了。
安全的环境下往往隐藏危机,果不其然就在两人放松时,船突然被什么隔阻,虽然动静不大,但船头冒出来个形状奇异的鱼头,鱼牙凹凸且尖锐,鱼头上有黑点,它两眼分神,一个盯裴轻水,一个盯景凭元。
不只它变态的眼神,它用身体顶着小船,小船前进不行,后退不得。
情形糟糕。
怪鱼暗自考虑做点什么,因为它之前是九宫梵的游鱼,后随波离了九宫梵,此时它认出了裴轻水,怂意上头,本想避开。但转念间想到刚刚裴轻水的师弟耍了它一道,它气上心头,忍无可忍,报复地用鱼尾对向裴轻水和景凭元,猛一横扫,啪一下船碎散开飞离水面,船板木片哐哐落到沙草地上。
两人脱了缩小诀,怪鱼生怕他们反攻,光速游离。裴轻水哪顾得上这鱼,翻身平稳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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