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微明仨人刚被带出院门,就看到整个勾栏胡同人潮涌动,似乎传来一阵鼓乐号角声。
两个手举着糖葫芦追逐打闹的孩童在人群中钻进钻出,一头撞在白至正腿上,手里拿的糖葫芦,啪的一声甩在白至正白长衫的腰侧上,白至正心里正懊恼,抬起脚就欲去踢,祝微明一把拉住他。
白至正抬眼就看到祝微明不赞同的眼神,他只好悻悻地掸了一下衣服上粘乎乎的糖霜,却没掸下去,只得暗暗念了个净身咒,衣服顿时干净如初了。
他舒眉一抬头,目光对视上一双鹰样的眼睛,一匹大宛良驹上,端坐着一个高鼻深目的男人。白至正脸孔唰地一下变得惨无血色,浑身哆嗦,一把死死地抓住祝微明的胳膊。
祝微明被他掐得生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两匹马正缓缓并驾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一匹五花马上的人瞧着眼熟,面貌方正,轮廓深刻,一双眼瞳发出金棕色的光泽。不是那日在余家镇遇到的男人还能是谁?
与他一同并驾齐驱的却是一个身着绯红官袍,上面刺绣虎豹补子的四十出头略略发福的武官。
祝微明虽然不甚这个时代官员品级对应的补子图案,但是他知道,绯袍官员级别不低,至少是四品以上。不过在京城地界,遇到三、四品官员着实不算稀奇。
那个金色瞳孔的男子鹰隼一样的眼神,似乎立即就捕捉到了祝微明打量他的目光。他盯着祝微明看了一会,居然微微点了下头,祝微明不确定他是不是对自己打招呼,但出于礼貌,也微微点了下头。
他感觉到身边左右并排走着的月桂君和白至正步履迟缓,似乎想退到他身后,而且两人抖得厉害,似乎害怕到无以复加,上次他俩现原形遁逃还是在进京路上听到虎啸时候。
难道?莫非?这次他们又看到什么令他们恐惧的存在不成?
然而,五花马上那个金瞳男人早把目光移开了,正在倾听旁边那位绯袍官员和他说什么。
两匹马前面,一队齐整的仪仗兵,步履矫健地演奏着军乐走过,再前面,则是开道的锣鼓队。
旌旗招展,队列方阵,庄严又不失华丽。这两匹马后面同样还有一队各品级的骑兵紧紧跟随,一眼望不到头的步兵延伸出街道。
行人都躲避在路两边,押着祝微明仨人的四个差役点头哈腰地拽着他们闪在路边。
祝微明从围观的百姓议论声中得知,这是又一场军事演习,之所以说“又”字,是因为勾栏胡同本来就是演武场地,三不五时就要进行一场军事演练。
看起来那个金瞳男子即便不是达官显贵,也是极有身份的一个人。他怎么会对自己点头呢?自己不认识他呀,没道理就因为见过一次,就客气起来,何况自己还是一个底层的少年。
祝微明百思不得其解,身边一左一右握着他胳膊的两个人却慢慢松开他胳膊,闹哄哄的街道上,祝微明清楚地听到白至正长长松口气的声音。
他侧目看向白至正,却见他满头满脸的汗水,整个面孔依旧青灰,连眼神都在发飘,但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松快,他不由又侧脸看向另一边的月桂君。
月桂君脸色也没有好看多少,虽然脸上汗水没有白至正那么多,但是衣领也已经湿透,脸色苍白虚弱,似乎大病一场一样,整个人还在微微颤抖。
祝微明奇怪:“你俩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月桂君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压低声音道:“刚才坐在五花马上的那个……那个穿着黑底黄纹衣服的,是一只千年虎妖,大能之妖,这世上,能比得上他法力的,几乎没有。”
卧槽,真的假的。祝微明吃了一惊,怪不得他觉得那个男人哪里不一样,只感觉出眼瞳怪怪的,他以为是个混血儿,原来是一只老虎精。
难怪白至正和月桂君吓成那个熊样,老虎这种动物,本来就是动物中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恐怕所有的小妖看到他都会吓破胆吧。
祝微明心下一动,又问道:“你们上次听到虎啸吓得逃跑,是不是就是他?”
月桂君连连点头道:“的确是他,封使君过山,会提前用虎啸告诉山精鬼怪,他要过山,能避开的当然要避开。”
说了几句话,月桂君神情稍稍平复下来。祝微明再去看白至正,见白至正紧抿着嘴,面部表情严肃,但眉眼已经生动起来,眼里似乎还稍稍有点光芒在跳跃。
祝微明不知道的是,白至正害怕过后,内心是雀跃的,这次他看到封益泰没有吓到变回原形,证明他胆子渐渐大起来。再说,他又没有违反妖法,看样子封益泰根本不会管他们这些小妖的事。
等了有盏茶的工夫,演武军全部过完,祝微明等三人才被再次押送到东城兵马司。
当日并未对他们进行审理,而是把他们和一帮流民关押在一起,一屋子有三十多号人,有吵闹的,也有哭泣的,有个哭丧着脸的壮年汉子,抖着手里的半截路引大叫“冤枉”。
原来他是经同乡引见来京城做工的,本来是带着路引,后在客栈里遇到打架的,杯盘乱抛,把他的行李都给祸害了,他拿出被菜汤浸污的路引想擦干净,却不料又被店家的一只花猫闻着油腥味过来一口叼走,抢回来时候就剩这半拉子了。
祝微明心下一动,拉了白至正和月桂君走过去,示意他俩好好看看这半截路引。
白至正立马会意了祝微明的意思,眉毛一挑道:“你是说……”
祝微明微微点了下头,只有月桂君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俩。白至正叹息一声“呆子”,一把拉着月桂君走到角落里,对着他耳朵道:
“才刚你也听到了,那个押送我们过来的差役和司吏说了,我们就是流民,流民你知道吗?”
月桂君惭愧地摇了摇头,旁边的祝微明也凑过来悄声道:“流民就是没有路引逃难到京城的,是要被遣返回原籍的。”
“原籍是哪里?”老实孩子月桂君继续一头雾水地问。
“原籍就是你的出生地。”祝微明解释,白至正也竖起耳朵听,他对这个了解的不比月桂君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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